姚立建自从被阮梦君拒绝,就再也没出现过她的生活中。
月底的那天,阮梦君接到了平城打来的一通电话,是姚老太太,也就是,她那个所谓的外婆。
“梦君,你就不能原谅我吗?当年都是我心狠,才让你在云家受了那么多苦,这一切都是外婆的错,我不该让你妈嫁去云家的呜呜。”
阮梦君面对她的哭诉,完全没有一点儿动容。
“我妈已经没了,迟来的后悔是最无用的,以后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我很好,你也保重。”
阮梦君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正好,她打电话的时候,冯师傅就在旁边听着。
听她说完这些话,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丫头,你真的不打算认那些亲人了?”
“是的老师,未经我的苦,你可千万别劝我。”
“我不劝你。”冯师傅点了点头,仿佛不管到什么时候,他都是清醒的,不会像大多长辈那样,以辈分教导人,强迫别人做不喜欢做的事。
“说起来,暮渊得有一个多月没回来了吧?他这趟出去可是够久的了,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回来没有。”
冯师傅说着,就起身打电话去了。
电话的那边,云暮渊接听了。
冯师傅难得严肃一回:“你没出任务,我不知道回家里看看!”
云暮渊默不作声,在部队的这一个月,他专注训练,脑子里不用想旁的事。
现在被冯师傅提醒,当即太阳穴隐隐作痛。
回到家,还不知道要面临什么,想到那一晚,被阮梦君缠得丢盔卸甲,心底就有一股火,难以熄灭。
“你听见没有?喂!”
听见冯师傅的话,云暮渊不得不回应。
“我知道了,清明节再回去。”
“嗯,那也可以,反正也没几天了,你记得多买些纸钱,别弄什么鲜花,能看不能用,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才是正道理。”也许是许久不见了,冯师傅难得多啰嗦了几句。
“好。”云暮渊答应。
另一边,阮梦君在旁边听见冯师傅跟云暮渊的谈话,好奇的扭过头。
“清明节,你们要去祭拜谁吗?”据阮梦君所知,云暮渊的家人,并没有人过世。
而要说祭奠谁,阮梦君才应该在清明节的时候,去祭拜一下母亲。
只可惜姚丽君当初埋葬在了平城,阮梦君也只能在海城,为她送去一份缅怀。
“哦,是要去祭拜一些人,有的是他的战友。”冯师傅对她解释。
阮梦君点头,接下来的几天,她提前几天买好了祭奠的物品,按照冯师傅说的,将老祖宗留下的习俗延续下来。
到了清明节那天,云暮渊开着车回来,进门后,趁着阮梦君不在,拉上冯师傅就出了门。
阮梦君听见引擎声追出来,院子里已经没有了吉普车的影子。
她气鼓鼓的在背后偷偷骂了他两句,带上那些东西,到路上找了一辆三轮车,拉着她去郊外合适的地方,去祭拜母亲。
“妈,我现在过得很好,你在泉下有知,可以安息了……”
阮梦君其实有时候会想,要是她能重生得更早一些就好了,重生在幼年,母亲还没有改嫁以前,哪怕是她刚进云家大门的时候,那么,她是不是就可以保护母亲和弟弟。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阮梦君现在也只能与母亲天人相隔,满怀着思念去怀念她。
……
阮梦君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午了。
而一大清早就出门的云暮渊和冯师傅,却迟迟没有回来。
饭后,她在书房里一边学习,一边等他们。
直到晚上八点多,院子里响起了吉普车的引擎声。
阮梦君听见后,立刻放下书本,走到了窗口。
院子里,云暮渊从车上下来,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将冯师傅搀扶了下来。
阮梦君有一种感觉,他要逃跑!
她开门就冲反正院子里,果然,云暮渊正在跟冯师傅交代一些事,压根就没有进门的打算!
阮梦君跑出门,眼神幽怨的向着男人投去。
云暮渊并没看她,跟冯师傅说了几句,就往车旁走去了。
“云……”阮梦君想要去追,却被冯师傅给拦住了。
“丫头,你小叔叔他有事去办,你快点儿跟我进屋,我要检查你的作业。”
冯师傅强调云暮渊的辈分,让阮梦君浑身一震。
云暮渊跟他说了!
他是在提点自己!
阮梦君看着笑呵呵的老人,虽然他没有为难,可终究还是感到窘迫,老老实实的跟着进门。
进了书房,冯师傅没再说什么,直接就要她拿出作业。
阮梦君拿出作业本,交上去的时候,她低着头,没有看他的眼睛。
冯师傅检查完了作业,放在了桌上。
“丫头,暮渊,跟我说了你的心思……”冯师傅到底还是开了口。
阮梦君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睫羽垂落下来,虽然看起来十分温顺,但冯师傅跟她相处了这么久,自然知道她骨子里的倔强。
“我其实并不反对,可是到底你们之间存在着一层辈分,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们在一起了,在法律上,在人道上,你们的关系能够受到认可吗?”
冯师傅的话,如同一击重锤,落在她心口。
阮梦君心口十分沉重,她如同逆风而生长的向日葵,勾了勾唇角。
“就算人道,法律不承认,也改变不了我的心意,我心里有他,只有他。”
阮梦君终于正式的向外人宣告她的内心,这一刻,感觉无比畅快。
“可是你这样,就不怕外面对你们的议论?光是这些流言,就会把你们俩的人生都毁掉!”
冯师傅眉头皱紧,一向有条不紊的老人,头一次,在他脸上看见了对一件事的不认可。
阮梦君目光坚韧,“路是自己走的,是好是坏,我都可以接受,但我唯独,无法接受活在别人的口中,我要走我自己的路。”
这是阮梦君用上辈子的悲惨命运,立下的誓言。
“好!”冯师傅突然变了脸,态度转变之快,让阮梦君愣了一下。
“你这个丫头是好样的,暮渊他虽然一直在照顾你,可你并没有因为他的照顾,向命运低头,这就说明,你有一颗强大的内心!你跟暮渊的事,我不干涉!”
冯师傅笑眯眯的摸了摸山羊胡,俨然,刚才他故意那么说,就是在测试她的决心。
阮梦君从愣神中回神,面对老顽童一样的冯师傅,她会心的笑起来。
……
阳春四月,海城的天彻底暖和起来。
这两天新闻上都在播放一件大事:
有位名叫云月扬的华侨,曾经作为国家倾心培养的科研人员,却在出国留学后,爱上了国外的世界,接受了国外的高薪工作,拒绝回到国家效力。
当年那个人,被国人批斗为汉奸,卖国贼,一度声讨声到了国外。
而这两天的新闻却在报道,说当云月扬是带着任务留在国外的,他在这些年间,利用国外的资源,为祖国培育除了很多人才,回到国家报效祖国。
而直到去年,云月扬的遗体才被运回了国,高层领导不忍心让英雄蒙冤枉死,对世人宣布了真相。
刹那间,举国沸腾。
云月扬这个名字,从被人人唾骂、不齿,到人人称颂,讴歌、赞美。
他对的忍辱负重,才为国家造就了大批人才。
只可惜,英雄迟暮,在他走的时候,都没看到的盛世,给世人留下了遗憾。
好在,新闻报道了,老人在世界上,还有一个孙子,与老人同样,也在为国家效力,现已经身居要职,不便对外界透露。
“丫头,你对新闻上的这个老人,有啥看法?”冯师傅这两天都在听这个新闻,阮梦君早就在他脸上看出藏不住的喜悦与欣慰之情。
任梦君或多或少能感觉到,这位名叫云月扬的先辈,或许与他有关联。
毕竟冯师傅自身就很优秀,仿佛一位隐士高人,生活在乡下。
“我很佩服他,也非常敬重,他为国家大义付出的牺牲和隐忍。”
冯师傅点头,随即,叹了一口气。
“世人看事,只看表面,很少有能够看透真相的,而真正理解真相的人,都在隐忍。”
冯师傅看着阮梦君的眼睛里,绽放着灼灼的光芒。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干涉你和暮渊吗?”
“为什么?”
冯师傅呵呵笑起来:“说句心里话,要是一般的姑娘,我还觉得她配不上我徒弟呢,但是你身上的那股劲儿,像极了云老先生当年!他也是,决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不顾身边的人劝阻,不看世人眼光,只做自己应该做的。”
冯师傅的目光落在远方,承载着浩瀚天空的双眸里,似是对远方故人,最深切的思念。
而阮梦君听了他的话,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
冯师傅刚刚的语气……
“老师,您跟云老先生认识吗?他姓云,云暮渊也姓云,难道……他们之间有亲戚?”
冯师傅转过头,眼睛里面,还有灼灼的光,难以熄灭。
“这个我不好告诉你,你等暮渊回来,自己问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