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大早，齐国胜一行四人就来到C公司西南分公司，立即召开全员会议。忐忑不安的二十几名员工各怀心思，期待着齐国胜的讲话。

    齐国胜说他受汉斯总裁委托，暂时代理西南分公司总经理。他宣布来自北京总部的秦科主管代理技术总监一职，林海东经理代理销售总监一职，周春颖经理代理财务总监一职，人事总监由他自己兼任。

    针对西南分公司发生的事情，齐国胜要求全体员工不信谣，不传谣，要以政府部门的处理结果为准。如果她们其中有人与此事有瓜葛，可以主动跟他当面说清楚。公司一定会站在员工的立场上，去跟有关部门交涉，尽可能去保护她们。如果她们隐瞒不报，后果自负。他要求全体员工都回到工作岗位，各司其职，全力以赴，投入到工作中。

    会后，林海东召集销售部门员工开会，周春颖召集会计和出纳开会，会议重点放在跟蜀天科技合作的几个项目上。由于原销售总监和财务总监跟许云龙沆瀣一气、独断专行，底下的人并不知晓其中的弯弯绕，也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秦科之前已经把西南分公司这几年做的技术方案审查完毕，也没有发现什么新的破绽。

    接到沈菁的电话后，秦科和齐国胜、林海东、周春颖立即去跟调查此案的有关部门的负责人会面。她们四个人没有被允许跟涉案的西南分公司人员见面，只是被告知许云龙等人参与蜀天科技的行贿受贿过程，涉嫌做假账和假合同，严重败坏了西州的营商环境，已被拘留。有关部门初步决定给予C公司以罚款500万元的经济处罚，并要求C公司立即实施整顿。让她们等待一个星期后的处理结果。

    齐国胜代表C公司表示一定全力配合有关部门的调查，对违法员工绝不姑息。争取让西南分公司尽快恢复运营，为西州的经济发展做出新的贡献。

    齐国胜把会谈内容如实汇报给汉斯。汉斯说许云龙等人必须开除，并要求齐国胜尽快招聘到西南分公司的新负责人。汉斯又说C公司被处罚的金额太高，要求齐国胜再去沟通，争取把对C公司的经济处罚免掉。听了汉斯的指示，齐国胜立刻明白汉斯这个老狐狸的算计：西南分公司的管理人员可以再招聘，但账目上的巨额亏空无法掩盖。巨额罚单一旦落实，汉斯只能卷铺盖滚蛋了。

    齐国胜也看透汉斯的用意：既不想承担责任，又想保住其位置。许云龙固然不可饶恕，但汉斯落井下石的做法让齐国胜感觉心寒。齐国胜觉得自己现在就是汉斯手中的一个工具而已，一旦罚款数额被落实，事件平息，不知道他又会怎样来算计自己。汉斯没准会把西南分公司被处以巨额罚款的责任推到他头上，以工作不力为由，让他成为这次事件的替罪羊。

    齐国胜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就有了主意：首先，罚款一定不能免除，这样汉斯必须承担不可推卸的管理责任，他有可能因此丢掉目前的饭碗。其次，罚款额度必须降下来，以彰显自己的工作卓有成效，让国外总部知道自己既有担当，又有能力。如此一来，自己完全有可能取代汉斯的位置。他觉得C公司要承担的罚款额度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一半的额度应该比较合适。他在西州人生地不熟，该如何去跟西州地方政府部门交涉呢？他又想到了秦科。秦科踏实、可靠、能干，又很有责任心，值得他信赖。如果让秦科再去找沈菁，应该能达成他的期望值。想到这里，齐国胜把秦科单独叫进自己房间，把汉斯的指示向秦科传达了，并把汉斯的意图给秦科分析了一下。

    听了齐国胜的话，秦科思考片刻，说道：“齐总，许云龙是咎由自取，不可原谅。汉斯本来可以掌握主动权，防患于未然，却造成现在这样被动的局面。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您准备下一步怎么做？我能帮您做点什么？”

    齐国胜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听齐国胜让自己再去找沈菁，把罚款额度降下来，秦科面露难色，说道：“齐总，罚款是公对公的事情，我很难再向沈菁开口。从人情上来讲，沈菁已经帮过我们两次。她没有义务一而再、再而三地帮我们，而且我们又不能给她承诺什么。”

    齐国胜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放手一搏，说道：“秦主管，我们俩现在系在一根绳子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在西州人生地不熟，只能依靠你。如果能把罚款降下来，C公司就聘沈菁担任西南分公司一把手，年薪不低于50万。你让她好好考虑考虑。”

    见齐国胜不像是意气用事，秦科说道：“齐总，我可以向沈菁透露一下您的想法。至于她能不能接受，我不能打包票。我只能让她尽力而为。”

    齐国胜笑道：“秦主管，你要尽力，但让沈菁不要尽全力。不能把罚款都免除，最多降到一半。这对你和我，还有沈菁，都是一个机会。”

    看着齐国胜笑容满面，秦科明白了他的用意，说道：“齐总，感谢您对我的信任。为了您，我愿意再去试一次。”

    （二）

    边小琪打来电话时，秦科把齐国胜的想法说给她听。边小琪立刻明白了齐国胜的私心，笑着说道：“齐国胜的野心暴露无疑。他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上位C公司中国区总裁。罚款额度这个砝码对齐国胜、沈菁和你来说都很重要，可以借此做点文章。你觉得齐国胜值得信赖吗？”

    秦科说道：“郑雨桐和林海东都认为齐国胜可信，我也觉得他可以依靠。他有私心也很正常。他这么做，是在借力使力。就是不知道沈菁能不能达到齐国胜的期望值。”

    “你完全不必担心沈菁的能力。沈菁只要愿意，一定能把罚款降下来。我觉得200万是一个合理的额度。”边小琪说道。

    “为什么要定200万这样一个比一半还低的罚款额度？”秦科不解。

    “第一，对沈菁来说，如果她出任西南分公司一把手，让齐国胜把这少缴纳的50万作为沈菁的额外年薪，分两年发给她。这样的年薪才能对沈菁产生足够的吸引力。第二，对汉斯来说，即使C公司只承受200万罚款，这也是他的一个大污点，永远也抹不掉。第三，对齐国胜来说，把C公司的损失降低60%，这是一份能拿得出手的业绩，而且又为C公司招募到沈菁这样一位能干的地方实力派。所以，C公司缴纳200万罚款，对齐国胜和沈菁来说，是一个双赢的结果。”边小琪进一步分析道。

    秦科觉得边小琪的分析很有道理，说道：“我去找沈菁再详细面谈一次，把你的建议也附上。”

    秦科找到沈菁，把齐国胜的意见和自己的想法都向她和盘托出。沈菁笑着说道：“我不会马上给你答复。”

    秦科又把边小琪的建议和沈菁的态度向齐国胜汇报后，齐国胜笑着说道：“沈菁已经答应了。我不怕等。秦主管，你想得很周到，辛苦了。我们一定会得到期望的结果。”

    秦科利用空余时间，带着林海东，一起造访A公司西州办事处。

    几个月不见，骆通变化不大，程昂倒是瘦了不少。

    程昂和骆通对秦科的突然到访感到意外，也很高兴，立刻请他吃饭。

    秦科把林海东向他俩介绍后，笑着问道：“程总，你瘦了这么多。这是为谁消得人憔悴呢？”

    “秦科老弟，自从你离开A公司，好像把我们的好运也带走了。黔省和滇省的业务开展极其不顺，连川省的市场也快要保不住了。人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看是三个月河东，三个月河西。我现在寝食难安啊。”程昂喝了一口酒，叹息道。

    “秦哥，还是你有先见之明。我最近正想联系你，帮我找个下家呢。”骆通依旧快言快语，当着程昂的面，一点也不避讳。

    “骆通，你离开川省，方晴怎么办？”秦科问道。

    “方晴那丫头头发长，见识短，不愿意离开桐原。我好说歹说，她的底线才放宽到不能离开川省。我正为此事烦着呢。”骆通无奈地说道。

    “程总，骆通，A公司的产品没有及时迭代，跟不上通信市场的发展，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必然的结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是你们能力有问题，是产品不给力。我今天来见你们，就是想邀请你们二位加入C公司西南分公司，待遇一定比A公司高。这样一来，你们既不用离开川省，还可以利用你们在川省的人脉，在数据通信市场上再有一番作为。希望你俩能审时度势，与时俱进。我可以给你俩一个月的时间来考虑。时间再久的话，机会可能就没有了。”秦科不再客气，把他的来意直接说出来。

    听了秦科的话，骆通立即说道：“我愿意跟秦哥再在一起共事。”

    程昂说道：“秦科老弟，你容我再考虑考虑。“接着他问道：“边小琪经理现在怎么样？她也在你们C公司？”

    林海东接话道：“你们两位也认识边小琪？她现在是京城一家房地产公司的副总，正春风得意着呢。”

    “凭边小琪的能力，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程昂赞叹道。

    “来，为我们能再一次成为同事，一起喝一杯。”秦科提议道。

    （三）

    周末休息时，秦科来到边小琪家。他手脚勤快，除草浇水，把小花园收拾得井井有条。他生性开朗，无拘无束，跟蒋苏梅和边国宁两位教授谈笑风生。家中一扫往日里的沉闷气氛，又充满了欢乐。他下厨房，按照蒋苏兰教给他的方法，为老两口做了一道松鼠桂鱼和几样淮扬菜。蒋苏梅品尝了金黄诱人、外脆里嫩、酸甜可口的松鼠桂鱼，连连称赞。

    看着忙碌的秦科，蒋苏梅越看越喜欢，对边国宁说道：“小秦这孩子真勤快。做饭也有点天赋，把苏兰的手艺基本学会了。小琪将来吃饭可是不愁了。”

    秦科陪边国宁喝酒，聊《史记》，议《资治通鉴》，品唐诗宋词，评欧美文学。古今中外，漫无边际，聊得很投机。边国宁说道：“小秦，你年轻，一点也不晚，干脆考我的研究生吧。徜徉在历史和文学的海洋里，岂不快哉？”

    “边叔叔，假如我在上中学的时候遇见您，很有可能坚定地去学文科。我目前所从事的职业不影响我对诗词歌赋和文学历史的喜欢。我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要打下一定的经济基础，让我和小琪将来的生活无忧。然后，再和小琪一起去寻找诗和远方。”

    边国宁又慨叹起来：“可惜了，可惜了。”

    蒋苏梅问道：“小秦，你在西州任职的事情定下来了吗?”

    “蒋阿姨，我现在暂时代理西南分公司的技术总监。等这里的一切工作都理顺了，我还是要回北京。”秦科说道。

    晚上，蒋苏梅留秦科住一楼的客房。

    边小琪打来电话：“不错，你做了松鼠桂鱼，两位教授对你夸赞不止。你让她们过得非常快乐。谢谢你，亲爱的。”

    “能让二老高兴，我也很开心。二老对我很好，像一家人一样。她们的身体和心情都挺好，你不用担心她们。我倒是担心你吃饭。”秦科说道。

    “你不在北京，我也不愿意一个人住。我这两天吃住在我小姨家，小姨可高兴了。”

    “那我可以长住西州了。”

    “不行，我还是要你快点回来。沈菁已经开始进入角色了。你和林海东帮她把技术和市场人员稳定下来后，就可以回北京了。”

    “小琪，我也想你。抬眉睫，凭栏向对楼前月。楼前月，一分光色，九分情结。空天遥阔山千叠，牵心借梦时空越。时空越，犹回昨日，未曾离缺。”秦科很想念边小琪，又即兴吟咏一首《忆秦娥》。

    “我很喜欢你写的《忆秦娥》。我也有同感：凝望中天月满盈，驰坏不寐坐深更。但闻窗外秋风起，疑是他乡问候声。”边小琪被秦科的思情感染，也作了一首七绝。

    “小琪，你的这首七绝也很棒，异曲同工。”

    俩人卿卿我我，甜言蜜语，直至深更。

    （四）

    一个星期后，西州地方政府有关部门公布对C公司西南分公司的处罚结果：许云龙等人对行贿受贿的行为和过程供认不讳。除了没收她们个人的非法所得，还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被做另案处理。西南分公司跟蜀天科技公司暗中勾结，提供假合同，低价销售，让蜀天科技从中获取巨额利润。这种变相行贿的行为破坏当地公平的营商环境，被处以200万元巨额罚款。

    汉斯本想免除对西南分公司的全部罚金，但齐国胜说已经尽力了。最后，他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并同意齐国胜举荐沈菁出任西南分公司总经理一职。

    齐国胜主持沈菁的就职仪式。他要求西南分公司全体员工在沈菁的领导下，吸取经验教训，正道经营，完成总部下达的任务指标。

    沈菁要求全体员工忘记过去，振作精神，努力工作。在总部的支持下，拿出百分之百的干劲，找项目，做方案，不辜负总部领导的期望。

    齐国胜已经达到自己的目的，先行返回北京。秦科、林海东和周春颖则继续留在西州，负责对沈菁新招聘的技术、市场和财务三个部门的主管人员进行业务培训和指导，直到完成一个新的项目为止。

    在秦科和林海东的支持下，沈菁的能力很快显现出来。西南分公司顺利中标一个地级市的网络工程项目，利润可达近300万。沈菁亲自设宴，答谢秦科她们三个人以及相关有功人员。

    晚宴后，沈菁邀请秦科、林海东和周春颖到“廊桥”酒吧小坐。最后，她赠送她们每人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又让秦科给边小琪带一瓶人头马xo。

    汉斯并没有因为西南分公司的运营重新走上正轨而感到高兴，因为他正面临C公司海外总部的问责。由于他的渎职，导致西南分公司的营业利润几乎为零，又被西州地方政府处以巨额罚款。如此一来，不但造成西南分公司经营上的实际亏损，而且严重损害了C公司在中国市场的声誉。用人不当，遇到突发事件又不作为的事实被问责小组调查得一清二楚，这更加重了他失职的责任。汉斯很快就被解雇，灰溜溜地离开了中国。

    技术总监齐国胜在突发事件面前，勇于担当，两度亲自带队赶赴西南分公司。既稳定了地方员工的心，又能跟西州地方政府积极沟通，把C公司的损失降到最低。他又招聘到能力出众的沈菁，让西南分公司在短时间内恢复了正常运营，中标新项目，并获得高利润。问责小组的民意调查结果又给齐国胜的人品和能力都打了高分，因此，齐国胜被任命为C公司中国区新一任总裁，全权负责C公司在中国的业务。

    一朝天子一朝臣。齐国胜上任伊始，首先再次确定了沈菁在西南分公司的地位，然后，任命郑雨桐接替他技术总监的职位，提拔秦科接替郑雨桐的方案部总监职位。原销售总监徐维新和财务总监汤安华受西南分公司事件牵连，先被解除总监职位，接着被劝辞职。原企业客户部销售总监项力升任销售总监，林海东升任企业客户部新一任销售总监。周春颖升任财务部副总监。C公司中国区开启了以齐国胜为代表的全新时代。

    林海东得到升职的正式任命后，在第一时间内告知孟长雪，又说他要请边小琪的客。

    边小琪带着田歌和孟长雪，下班后一起来到饭店。见到秦科和林海东，她笑着说道：“祝贺你们升职。”

    孟长雪也笑着对林海东说道：“祝贺你。”

    田歌说道：“你们俩不能一起请客。必须一人请一次。”

    林海东痛快地说道：“我自己请两次客都行。”

    举着酒杯，林海东感慨道：“边小琪同学料事如神。我很好奇你怎么能预见到西南分公司对于我和秦科来说是一个机会，而不是一个坑？”

    “不论是机会，还是坑，你俩都没得选。你俩得感谢沈菁。”边小琪笑道。

    “你说得对。即使是火坑，我俩也得跳进去。假如没有沈菁相助，连齐国胜算在内，我们都要长期守在西州，哪能这么快就脱身出来？沈菁又漂亮，又能干。你怎么净认识这样的奇女子？秦科一开始还遮遮掩掩，不告诉我沈菁的背景呢。”林海东笑道。

    “沈菁是谁？”听林海东如此夸赞沈菁，孟长雪不禁多心了。

    “孟主管不要多心。林海东同学这次在西州表现很好，有柳下惠之风。我可以作证。”秦科笑着说道。

    “沈菁是我西州最好的朋友。她极其聪慧和贤能，家世又好。一个西州分公司一把手的职位怕是委屈了她。”边小琪说道。

    “姐，我也想认识奇女子沈菁。”田歌插话道。

    “妹妹，你一定有机会认识她。她应该不久就会来北京。”边小琪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