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7章
徐琴摇了摇头说道:“不行。父亲刚走,族里那些叔伯们一个个都心怀不轨,正眼巴巴地等着看我这个女流之辈笑话,想瞧我如何应对这局面。”
“我要是在这时候退缩,不但没法实现父亲的遗愿,还会给那些人可乘之机。”
说着,她低头温柔地抚摸着雨澜的小脸,轻声呢喃:“我一定要保住徐家的家业,绝不能让人欺负你。”
安抚好雨澜后,徐琴将女儿交给奶娘悉心照料,自己仔细整理好仪容,再次回到灵堂。
果不其然,就在她离开的这一小会儿,几位族中长辈已围在灵前,正低声议论着什么。
见她回来,众人神色各异,有的面露尴尬,有的满脸不屑,还有的目光中带着审视。
“琴儿,” 徐家大房的徐克恭走上前来,脸上摆出一副关切又略带愧疚的神情,“你父亲走得太突然了,家中上下千头万绪都得重新安顿,这丧事又繁杂琐碎,你一个弱女子实在难以应付。”
“要不这样,族里派人来帮你料理这些事,你就安心在宅子里守孝吧。”
徐琴心中暗自冷笑,她太清楚这徐克恭的心思了。
此人向来对徐家的产业垂涎三尺,此刻假惺惺地提出帮忙,无非是想趁机插手徐家事务,好谋取私利。
但徐琴面上丝毫没有显露内心的想法,只是微微欠身,客气地说道:“多谢叔父关心,不过父亲临终前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他遗命由我全权处理家中事务。这丧事虽说繁杂,但我定会竭尽全力,不辜负父亲的嘱托。”
徐恭脸色微微一变,神色不太自然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操办得了这些大事呢?况且你夫君又不在身边,总归有些不太妥当吧。”
徐琴目光一凛,冷冷地回应道:“家父遗命,我怎敢违抗?虽说我是女流之辈,可好歹也识文断字,会算账理事,处理家中这些事务不在话下。至于我那夫君……”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他再也别想踏进徐家半步。”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徐克恭瞪大双眼,声音发颤:“这…… 这是为何?”
徐琴面色冷若冰霜:“因为害死我父亲的,正是他。”
死寂瞬间笼罩全场,众人面面相觑,竟无人敢接话。
徐琴对周遭反应置若罔闻,径直走到灵前,恭恭敬敬行三跪九叩之礼。
起身时,她直视在场众人:“诸位叔伯、族中长辈,父亲临终最牵挂的,便是徐家产业与我母女安危。他特意立下遗嘱,命我暂掌家事,直至雨澜成年。”
“琴儿也定当恪守父命,殚精竭虑,绝不敢有丝毫懈怠,护好徐家基业,还望各位体谅。”
她语气决绝,字字铿锵。
众人即便心怀不满,也不敢公然反驳,只得怏怏散去。
此后,徐琴白天守在灵堂接待吊唁宾客,夜晚便挑灯研读父亲留下的账簿文书,细细梳理家中产业。
她每日仅睡两三个时辰,面容愈发苍白,眼下乌青深重。
众人劝她休息,她却执意不肯:“父亲大仇未报,家业未稳,我怎能安心入睡?”
七天后,依照祖制,徐老爷子终于得以入土为安。
徐琴跪在新坟前,泪水决堤,整整一个时辰不曾起身。
青儿和老周多次相劝,她只是摇头。
“父亲,” 她哽咽着,眼中满是坚定,“女儿定会守住徐家基业,也定要让韩慕生血债血偿!”
回府后,徐琴非但没有消沉,反而雷厉风行地接手父亲产业。
她派人清点库房,逐笔核对账目,详细了解各处商铺、田产的收益。
徐家产业庞大,城中三家绸缎庄、一间粮铺、一座钱庄,城外还有大片良田,桩桩件件都需她亲自过问。
然而,不少掌柜伙计见家中主事换成女流之辈,竟起了异心,账目开始漏洞百出。
徐琴深知,若不及时整顿,徐家基业恐将毁于一旦。
“老周,” 她叫来管事,“明日起,我要亲自去各商铺查账,你陪我一同前往。”
老周面露难色:“小姐,您尚在守孝期,怎能出门?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办便是。”
徐琴神色坚决:“父亲留
下的家业,若不亲自过问,迟早被人掏空。守孝重在心诚,何必拘泥于形式?”
老周见她心意已决,只好应允。
此后数日,徐琴穿梭于各商铺之间,仔细盘查账目、清点货物。
她虽是女子,却心思缜密,加上父亲生前的言传身教,很快便发现诸多问题。
绸缎庄掌柜私吞上等丝绸,谎报关外交易。粮铺管事虚报进价、瞒报收入。钱庄伙计更是勾结起来,挪用公款赌博。
徐琴毫不手软,当即撤换所有心怀不轨之人,重新选拔可靠的人接手。
对于挪用公款者,她不仅追回钱财,还依照家规送交官府。
这一系列果断举措,让那些蠢蠢欲动之人安分下来,徐家上下对这位年轻的女主人既敬畏又佩服。
然而,连日操劳让徐琴的身体不堪重负。
一日清晨,她正要前往钱庄,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直直晕倒在地。
“小姐!” 青儿惊呼,连忙上前搀扶。只见徐琴面色惨白,额头滚烫,显然是高烧不止。
青儿急忙叫来老周,二人将她抬回房,又火速请来大夫。
大夫诊脉后面露忧色:“小姐操劳过度,忧思郁结,以致气血两亏、脾胃受损。若不好生调养,恐落下病根。”
老周焦急问道:“可有良方?”
大夫叹道:“我只能开些调理的方子,但效果有限。”
青儿见此,不由想起先前妙手回春的姜映梨,当即不敢耽搁,立即赶往镇国公府。
姜映梨听闻后,二话不说,背起药箱就随她来到徐府。
见到徐琴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眉头紧蹙,姜映梨心头一紧。
她坐在床边,仔细查看眼睑、舌苔,又凝神把脉,神色愈发凝重:“夫人操劳过度,忧思成疾,气血大亏,胃气下陷。若再不知调养,恐难根治。”
老周急得直搓手:“那可如何是好?还请大夫救命!”
姜映梨沉吟片刻:“我有几副方子可调理元气,但关键在于夫人必须放下心结,安心静养。”
她转头吩咐青儿,“去把雨澜小姐抱来。”
青儿虽不解,仍照做了。
奶娘将熟睡的雨澜轻轻放在徐琴身边,孩子似是感应到母亲气息,在梦中翻身,小手无意识地握住了徐琴的手指。
姜映梨见状,轻声对老周和青儿说:“你们先退下,我与夫人单独说几句话。”
二人退去后,姜映梨取出银针,在徐琴穴位上施针,一边低声道:“徐夫人,我知道你听得见。你若再这般不爱惜自己,雨澜可就没娘了。你父亲的仇要报,但不该以命相搏。韩慕生老奸巨猾,你若倒下,谁来护着雨澜?谁又能为你父亲讨回公道?”
徐琴眼皮微微颤动,眼角滑落一滴泪水。
姜映梨继续道:“你看雨澜多依赖你,她不能没有母亲。为了她,也为了你自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施针完毕,姜映梨开始配药:“我留下七副药,每日一剂。这七日务必卧床静养,什么都别想。等身体好些,我再来复诊。”
她亲自煎好药,扶起徐琴喂下。
药汁入腹,徐琴脸色渐渐有了血色,呼吸也平稳许多。
姜映梨这才松了口气,向青儿仔细交代护理事宜。
临走时,她俯在徐琴耳边轻声说:“报仇之事急不得,保重身体才是要紧。只有活着,才能守护想守护的人,才能让仇人付出代价。切记,动怒伤身,唯有养精蓄锐,方能一击制胜。”
青儿将姜映梨送至门口,再三道谢:“多亏大夫出手相救。”
姜映梨微笑道:“不必客气。我与徐夫人也算有缘,能帮上忙是我的本分。记住,这七日一定要让她安心静养。”
此后七天,徐琴遵医嘱服药休养,饮食清淡,不再过问家事,一心调养身体。
闲暇时,她便看着奶娘抱着雨澜在院中晒太阳。
听着女儿咿咿呀呀的笑声,心中的阴霾也渐渐消散。
五日后,姜映梨前来复诊,见徐琴气色好转,脉象平稳,十分欣慰:“恢复得不错,但仍需继续调养,不可心急。”
徐琴握住她的手,眼圈泛红:“若不是姜大夫相救,我……”
姜映梨打断道:“医者本分而已。”
她看向一旁的雨澜,笑道:“雨澜又长开了些许,瞧这机灵劲儿。”
徐琴眼底满是温柔:“是啊,有她在身边,我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姜映梨点点头:“孩子就是最好的良药。韩慕生的事,等你完全康复再从长计议。”
“我明白,” 徐琴目光坚定,“我不会再莽撞行事。为了雨澜,为了我爹,我定会好好爱惜自己。”
送走姜映梨,徐琴站在院中,望着天边流云,心中豁然开朗。
她深知,复仇之路漫长艰险。
但有雨澜相伴,有姜映梨相助,她定能让韩慕生血债血偿。
“韩慕生,” 她在心底默念,“你且等着。这笔血债,我迟早要你连本带利还回来!”
在姜映梨悉心调理下,徐琴的身子已大见起色,双颊重新泛起红润。
这日清晨,徐琴早早起身梳妆,随后踏入雨澜的房间。
小雨澜已经醒来,正躺在床上挥舞着藕节似的小手,嘴里咿咿呀呀说着只有自己懂的“婴语”,粉雕玉琢的模样煞是可爱。
“娘的雨澜醒啦?” 徐琴眉眼含笑,轻轻将女儿揽入怀中,在那肉乎乎的脸颊上落下一吻,“有没有想娘亲呀?”
雨澜像是听懂了般,肉嘟嘟的小手紧紧揪住母亲的衣襟,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正说着,青儿匆匆进门,面上带着笑意:“小姐,城东绸缎庄今日清点货物,掌柜特意派人来请您过去。说是新进了批稀罕料子,需您拿主意。”
徐琴微微皱眉,思忖片刻:“上月不是才清点过?怎么又……”
“掌柜说这批丝绸从关外运回来,质地特别好,想请您定定价。” 青儿忙解释道。
徐琴点点头,将雨澜交给奶娘:“我去去就回。记得按时喂奶,下午带她去花园晒晒太阳。”
奶娘稳稳接过孩子,笑着应道:“小姐放心,老奴定把小小姐照料周全。”
徐琴又细细叮嘱几句,这才带着青儿和四名家丁出门。
此刻的她全然不知,就在徐府不远处的巷弄里,一个身形瘦削、眼窝深陷的男人正藏身阴影之中。
他死死盯着徐府大门,眼底翻涌着阴鸷的光—— 正是韩慕生。
眼见徐琴一行人远去,韩慕生勾起嘴角,冲身旁的随从低声道:“阿虎,机会来了。”
阿虎会意点头,二人悄无声息地绕到徐府后门。
这里平日里少有人经过,守卫也远不如正门森严。
韩慕生早将府中情形摸得一清二楚,知道这个时辰,后门仅有一个老仆值守。
趁着守卫打盹的间隙,两人利落地翻墙而入,如鬼魅般朝着徐琴的院落潜行。
另一边,奶娘正抱着雨澜在院中晒太阳。
小雨澜攥着朵新鲜摘下的芍药,咿咿呀呀玩得开心。
奶娘慈爱地哄着:“小小姐真乖,等会儿娘亲回来,见你这么可爱,可要开心了……”
话未说完,一只带着药味的手突然捂住她的口鼻。
奶娘挣扎两下,便瘫软在地。
韩慕生伸手抱过啼哭的雨澜,指腹抚过女儿稚嫩的小脸。
几个月未见,孩子又胖了些,却因被陌生人抱着,不安地哭闹起来。
“嘘,别哭,”韩慕生轻声哄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爹爹来接你回家了。”
他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块浸了蜜的帕子,轻轻贴在雨澜嘴边。
小雨澜本能地吸吮着,哭声越来越小。
“走,趁人未醒,速速离开。”韩慕生用斗篷将雨澜裹好,与阿虎一前一后,悄然地离开了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