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历 作品
六十七章神出于月
想起王欣悦和钟阳两人做下的那些恶心事,想起她们的背信弃义和忘恩负义,杨老师的心里就一阵恼火。
突然,房间内回荡起一阵“叩叩叩……”的敲击声,仿佛有人用指节轻叩窗户上的玻璃,杨老师蓦地一惊,要知道这可是五楼,而现在已经是快要十二点。
窗外传来“咿咿呀呀——”的女子唱戏的幽怨声,刹那间——狂风大作,窗帘被大风掀飞,李汐汐一袭大红色的优伶戏袍像是用干涸的鲜血染成,宛若恐怖老电影里死在戏台上的怨伶,黑色长发随风狂舞,惨白着脸,嘴唇鲜红,怨毒的眼眸,刚刚就是她在唱戏作怪。
杨老师忍不住对着窗外叱骂:“李汐汐,你前世作恶多端,身为宠妃之时,手中沾满无辜婴孩的鲜血,因果报应让你每世都活不到四十岁,而今你非但不思悔改,还敢跑来作祟!”
“啊——”李汐汐闻言,脸上的表情骤然扭曲,宛如深渊中爬出的厉鬼,声音尖锐而充满怨毒,“你们凭什么高高在上?凭什么?我想为自己争一争命,有何错?”
杨老师气得浑身发抖,怒声道:“你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被嫉妒心蒙蔽了双眼,犯下种种恶行,如今竟还反问自己何错之有?”
就在这时,邢老师刚好洗完澡进来,瞥见窗外的李汐汐,他眸光瞬间冷下来。
李汐汐心中最为畏惧的,莫过于邢老师,前脚她还如同疯魔般肆意叫嚣,后脚一见到邢老师,她瞬间变成了惊弓之鸟,蜷缩成一团,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鹌鹑。
当邢老师移步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李汐汐的恐惧达到了顶点,直接给吓哭了!
邢老师神色冷厉,掌心间金光汇聚,非常干脆利索地一掌挥去,伴随着李汐汐凄厉的哀嚎,她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被狠狠击飞出去——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问:“那汐汐死了吗?”
杨老师摇头,“并没有,只是受了重伤,而且昨晚来得那个也不是李汐汐的元神,只不过是她的一缕死魂罢了!”
“为什么会是死魂?”我不解地问。
杨老师耐心和我解释,“钟阳的天魂真身元神都被上天给收走,她今生的寿命更会加速缩短,她身上已经显出死相,就像你之前看见的那个龙虎山道士那样,有一缕死魂已经离开她的身体,飘落在外了。”
杨老师担忧地望着我,“我现在担心,李汐汐下一个要对付的人会是你。”
我愣住了,怔怔地问:“你说汐汐会对我下手?可我和汐汐一直是最好的闺蜜朋友啊!”
邢老师冷哼一声,语气铿锵有力,提示我道:“秦始皇在梦中对你的告诫,你难道忘了!他要你提防身边人,凡是能害你的,都是熟悉和亲近你的,你把李汐汐当成好闺蜜,你知道她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小悦之前也是你的好闺蜜,后来小悦又是怎么来害你的,扶苏那一世是怎么死的,你自己全都忘了吗?”
是啊!扶苏就是死在自己最信任的好朋友蒙恬的手上。
可是汐汐……
一想到她,我心里一阵酸涩和揪心,心里还是不愿把她想得太坏,宁可认为她只是一时糊涂!
随后,杨老师又告诉我一件事,“自从道场那天,李汐汐叛变开始,我旧病再次复发,痛得我整夜睡不着觉,原以为是李汐汐在暗处对我下手,用寻龙尺一番追查之下,查出不仅是她,更有伏羲和洛神也在暗害于我。”
“……伏羲和洛神?”我想了想,“他们是为了王欣悦吗?”
一听到王欣悦的名字,邢老师声音冷冷地道:“你知道为什么徐琳琳一直认定我对她有情,甚至不惜一切地纠缠我?那是因为吕洞宾曾化作我的模样,以我的身份在神界睡了很多神女,其中也包括徐琳琳在内,让我背了黑锅!”
曾经的吕洞宾一直以昆仑神君为榜样,无比渴望能够成为像他这样的人,可是时间一久,那份崇拜逐渐变了味,开始产生出不甘与妒忌。昆仑神君越是坦荡正直,吕洞宾就越是希望昆仑神君的身上能出现阴暗污点,既然他没有,那就不妨自己替他添点上去。
吕洞宾经常变幻成昆仑神君的模样偷偷做点坏事。昆仑神君不好女色,他就变成昆仑神君的模样去睡那些神女。昆仑神界光风霁月,他就变成昆仑神界的模样干点下三滥的低贱事。这种顶着别人的容貌,败坏别人名誉的快感,简直如同x毒,让吕洞宾飘飘欲仙,行事越发猖狂无忌。
邢老师意味深长又语带严厉地道:“王欣悦帮你心通杨戬,你真当她是出于一片热心?心通之术是旁门左道的邪术,她未持令旗,未奉法旨,就敢擅自施做,这是会折损她的阳寿。而且吕洞宾连对抚养自己长大的养母洛神都能下得去手,你觉得他对你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漂亮表妹,会没有觊觎之心?”
我一脸懵,也许是因为王欣悦这一世是个女的,所以我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杨老师对我,也是摇头叹息,眼中满是无奈之色:“你呀,怎就不懂得人心隔肚皮呢?无论是王欣悦还是钟阳,你总是把她们想得太过于美好,以后你得学会自己擦亮双眼,多留几个心眼啊。”
杨老师预料的果然没错,那晚我睡得正香,忽然脸颊上传来一阵久违的瘙痒和刺痛。
因为之前总有人频繁换走我元神的脸,那段时间甚至次数高达到几乎每隔一天,我元神的脸就要‘丢’一次,每次我的脸‘丢’了,都要去找邢老师帮我把脸要回来。
“你的脸是金子做的,这么招人惦记?天天搁外面都让人偷!”邢老师疑惑地打量着我,光是每天替我‘要脸’,他都不胜其烦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把我的脸用法封印住,左脸画上符纸,右脸盖上大印,为了双重保险,还弄来一个厚实的钢板面具把我的脸整个罩住,这样那些妖魔鬼怪就看不见我元神的真容了,而且隔着厚厚的钢板也换不走我的脸了,这才过了一段时间的安生日子。
脸越发刺痛,实在忍受不了,我霍然睁开了双眼,只见李汐汐的那缕死魂,果然如杨老师之前所说的那样,一袭鲜红的优伶戏袍,黑漆漆的眼眸,再也没有以往的娇憨纯真,取而代之的是诡谲与恶意,那张惨白精致的小脸,猩红如干涸的鲜血般的唇瓣,透着不属于人间的死寂。
她的右手执着地握着一把锤子,每一次挥动都带着狠厉和疯狂;左手则紧握一根细长铁钉,闪烁着寒光,一点点地往我的脸上凿去,长钉穿透了邢老师用钢板给我做成的面具,钉子深深嵌入,钉子的尖端刺穿里面的那张符纸,直刺到了我的皮肤上。
李汐汐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的眼中只有执念,只有对我无法言说的恨意。
我怔怔地望着她,感到无比不解,“汐汐,你在干什么?”
见我醒了,李汐汐的眼神再也不见往日的娇憨和天真,那张娇俏又精致的脸上满是怨毒,“御姐姐,为什么你运气总是比我好,你是真武大帝的嫡女,我却是我爹和外室生下来的女儿。我想当昆仑山学校的校花,你轻而易举就夺走了。我想做封神记录者,可从一开始玉帝和师父考虑的人选就是你,从没考虑过我。好不容易我得到了太子哥哥的青睐,我以为我至少能嫁得比你好,然而这一切不过是场精心设计的骗局,他接近我,仅仅是为了报复你与杨戬在一起,将我当作一枚棋子,利用完毕后,便毫不留情地将我一脚踹开。”
李汐汐的情绪愈发激动,她终于吐露了心中多年来的不甘与怨怼,“你以为我和你是一头的吗?实话告诉你,我早就和小悦私底下结盟,你可还记得有段日子里那些神女们都对你爱答不理?我表面上安慰你,其实是我和小悦在大家面前挑拨诋毁你啊!你看,她们多轻易就相信了我和小悦的那些话。”
我心里越听越是寒凉,难过和悲伤交织泛出密密麻麻的痛,我从不知道竟然李汐汐这么恨我!
“就连下界转世投胎,你的阳寿也比我长,日子过得也比我舒心,为什么我每一世都那么短命,下场都那么凄惨!就连这一世我也是贫贱之命,你却是名利加身的富贵命,为什么玉帝和师父都那么偏心,如果能把记录者的任务交给我,我也可以名利加身,享受荣华富贵!”
“那不是你自己作的吗?”听到这里,我冷下脸来,再也按耐不住指责她道:“众人下凡修行,皆是为了积攒功德,你每经一世轮回,非但没有积下半点功德,反而尽是负数。很多世你都手握一手好牌,硬生生打得稀巴烂。想当年你做戚夫人之时,要不是你对吕雉一直咄咄逼人,想把人家的东西都抢走,最后你会被做成人彘吗?再提那个陈阿娇,若非你一味骄横无度,目中无人,又何至于落得被幽禁于长门宫的下场?更别说,你那些前世轮回中做过冯小怜、张丽华、刘玉娘、小周后、万贞儿、珍妃等人,哪个你是死得冤枉过,你做赵合德之时,分明是你偷情燕赤凤,东窗事发之后,你转头就嫁祸到你姐姐赵飞燕身上,压根没想过如果皇上追究,你姐姐将面临的是何等严惩。你让赵飞燕替你承受了那么多年的不白之冤,在历史上至今都还背负着偷情的骂名。更别说那些宫中嫔妃们所生的孩子,还在襁褓之中,就让你给活活摔死了,面对那么小的孩子,你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李汐汐恼羞成怒,“那是她们蠢,是她们活该。我李汐汐,既聪慧又美貌,生来便该拥有这世上最璀璨的荣光,凭什么那些凡夫俗子要来和我争!”
我现在深切地体会到邢老师的无奈,对李汐汐这种人,任何言语都是白搭。
她的世界观,简单而偏执——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我可以觊觎你的所有,掠夺你的光芒;而你胆敢碰我的东西,那就是你不本分,就是你该死。
就在我实在不知还能说什么的时候,李汐汐掌心凭空浮现出一把精致的银色小弓,她俏眸满是怒火,“御姐姐,你去死吧——”
还未及我反应过来,银色的弓弦便微微一颤,无数支泛着金光的神箭划破空气,嗖嗖向我射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长长的红绸宛若飞舞的游龙,翻飞起伏间就把无数支金箭一一拂落在地,红绸端头灵动一甩,一支金箭竟逆转方向,化作一道流光,精准无误地穿透李汐汐的胸口,“啊——”李汐汐发出一声惨叫,身体不由自主地被箭射飞出去。
我定晴一看,只见一个琼枝璧月般的绝色女子,她一袭绛红色浮光锦裙,云鬓松松挽就,在击倒李汐汐之后,红绸宛若灵蛇嗖的一声收回她的袖中,而这位翩然以红绸为武器的女子,正是洛神。
若非我元神在下界受到人身的束缚,法力大打折扣,李汐汐根本就不会是我的对手,否则她也不会敢来找茬,自然李汐汐更加不是洛神的对手。
李汐汐恨恨地瞪了我一眼,眼中满是不甘与怨毒,随后身形踉跄,带着满腔的愤懑与挫败,翩然一转,消失无踪了。
我不由自主喊了一声,“大姨……”
洛神一言不发,一双秋水般的美眸安静地凝望着我。
我一时想起洛神和伏清有私情的事,一开始得知这件事之时,实在令我很难以接受。
自我记事起,我便被母亲天妃娘娘托付给了洛神,在洛神的身边,我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直到六七岁那年,我被送往昆仑山拜师学艺,当侍者把我送到昆仑山学校的大门前,我怎么都不肯进去,我坐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耍着无赖,又哭又闹地喊着,“我要回去,我要和大姨在一起……”
当我得知洛神为了隐瞒和伏清的事情,从我这一世刚出生,就对我的脑袋施下了邪术,让我这辈子都变得无法聪明。这次更是费尽心机,对我百般算计,只为了把我逐出师门,丢掉记录者的任务,一股巨大的难过和悲愤窜上心头。
想到洛神和伏羲对杨老师下手的事,在我看来,这无疑是自找死路。
于是,我推心置腹地对洛神说:“大姨,既然您和伏羲已经解除了婚姻关系,那你就不要再插手伏羲和王欣悦的事情了,虽然我不太了解您对伏清的感情到底有多深,但像他这种四处留情的海王压根不值得你真心相待,我知道您因为伏萱的事情怪我,可若不是她先来害我,又怎么会落得那个下场。”
洛神沉默片刻,红唇微启,那轻灵妩媚的嗓音似携带着洛神花的一缕香气,缓缓地吐出四个字,“……神出于月。”
神出于月?!
一个大大的问号打在我脑袋里,而洛神旖旎如梦般的身姿,宛若昙花幻影般在夜色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