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芯噼啪爆响,照映他眼底迸出的怒火。待张軏彻查清楚户部历年盐税,让都察院弹劾盐引贪墨之事,便是他们的催命符。
好!朱高煦提笔疾书,墨迹如游龙般在奏本上翻飞,明日早朝,且看这些老匹夫如何应对!
风雪裹挟着寒梅香扑进窗棂。我望着他伏案疾书的身影,忽觉这三年光阴竟真将烈火锻成了精钢。
朱棣迟迟未归的北伐大军,云南蠢蠢欲动的土司,爪哇与安南暗通款曲的密谋,还有那如附骨之疽的贪腐......
这些暗潮正将大明王朝推向未知的深渊,而汉王府的烛火,此刻正照亮一条荆棘密布的求生之路。
北镇抚司的值房永远笼罩在阴冷的晨雾里,铜火盆中炭火噼啪作响,呛人的烟味混着案牍的墨香,熏得我喉头发痒。
赵毅将密信呈上时,我正倚在雕花楠木案前,指尖摩挲着朱高煦昨夜留下的奏本,那墨迹如铁钉般钉在\"盐引贪墨\"四字上,力透纸背。
王妃,郑和船队已抵天津卫。赵毅的声音压得极低,尾音却微微发颤。我瞥见他面具下露出的下颌绷得死紧,像绷到极限的弓弦。
咳嗽突然从胸腔深处炸开,震得我指尖发麻。
自北伐归来后,这咳疾便如附骨之疽,太医开的方子喝了一箩筐,却只在喉间凝成更浓稠的血腥气。
赵毅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惶,欲言又止。
不打紧。我抽出帕子掩口。帕子上的海棠绣纹被血渍洇成暗色,这抹红刺得我眼眶发酸,却笑得更欢:本宫这条命,阎王爷也得有胆量收才是。
赵毅突然单膝跪地,摘
那张被北疆风霜磨砺得棱角分明的脸,此刻竟透出少年人特有的执拗:卑职今日打算回暗卫营......若卑职能活着出来......
我缓缓踱到他身前,指尖抚过他右颊那道旧疤,锦衣卫暗卫脱离需九死一生,赵毅,你可当真想好了?
少年喉结滚动,虎牙在笑意中若隐若现:卑职有信心,也请王妃对卑职有信心。
他眼底跳动着野火般的光,让我想起初识那时,他在总是冲在前面探路。
腰间平安符被扯下时,金饰撞在青砖地上的声响清脆如冰裂。我蹲下身与他平视,将符牌塞进他掌心:若你活着回来,本宫提你为锦衣卫指挥同知。记住,活着。
他虎牙咬住下唇的力度大得渗出血丝,却仍昂头大笑:卑职定将盐引案罪证,亲手送到陛下案前!
铜铃般的笑声惊飞了檐角积雪,赵毅转身时袍角卷起满地霜雪。我望着他消失在晨雾中的背影,喉间咳意又起,却生生咽了回去。
炭盆中火星噼啪爆响,映得案上密信字迹愈发清晰——郑和船队携着爪哇与安南密谋的海图,天津卫码头暗流涌动,王珣的亲信正连夜押运\"贡品\"出京。
传令,嗓音冷得像淬过冰的刀锋,天津卫码头,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走。
雪粒子扑簌簌打在窗棂上,我望着北镇抚司的昭狱方向,那些断断续续的哀嚎声,求饶声…却在我心里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王妃,天津卫密报。暗卫沈青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裹着浓重的血腥气。我抬眼望去,他左臂缠着渗血的纱布,却仍单膝跪地呈上密匣。
匣中摆着三枚染血的铜牌,正是锦衣卫暗卫的腰牌。沈青的声音压得极低:赵统领已率暗卫控制码头,但王珣的亲卫队......
如何?我指尖叩击案面的动作骤然加快,墨汁在宣纸上晕开狰狞的斑点。
全数伏诛。沈青眼底掠过狠戾的光,但王珣已连夜出京,往山东方向去了。
烛芯爆响,火星溅在密信上烧出焦痕。我猛地起身,袖袍拂翻案上茶盏。滚热的茶水泼在密信末尾的\"爪哇密谋\"四字上,字迹晕开如毒蛛织就的网。
备马!我扯下墙上的玄铁弓,弓弦在掌心勒出红痕。沈青欲言又止,我却已推门而出。
风雪裹挟着血腥味扑面而来,锦衣卫列队于阶前,身上覆着厚厚积雪,却无人发出声响。
随本宫去追人!我翻身上马,长鞭抽在雪地上炸出碎冰。
马蹄踏碎积雪的声响惊起栖在檐角的寒鸦,黑羽混着雪片纷纷扬扬落下,恍若北疆战场上漫天箭雨。
官道积雪深达半尺,马蹄踏过之处便凝成暗红的冰。
沈青率锦衣卫在前开道,马蹄摩擦声在寂静雪原上格外刺耳。我勒住缰绳望着前方密林,林中积雪突然炸开,三支弩箭擦着面颊飞过。
护住王妃!沈青暴喝声未落,已有人中箭坠马。
我抽出腰间雁翎刀格挡飞箭,刀刃撞上箭镞的火星在夜色中格外明亮。前方密林传来密集的脚步声,王珣的亲卫队果然在此设伏。
放箭!我厉声下令,锦衣卫迅速结成防御阵型。
弩箭齐齐举起,箭雨倾泻而出,瞬间穿透亲卫。血腥味在雪原上弥漫开来,王珣的身影却迟迟未现。
突然,左侧雪坡传来异动。我侧身躲过袭来的刀锋,玄铁弓横扫将偷袭者击飞。
那人身着亲卫服饰,却在落地的瞬间扯下伪装,竟是云南土司的打扮!
张莲!交出盐引账册!他嘶吼着扑来,独眼中跳动着癫狂的光。
我后退半步,锦衣卫却已形成包围圈。刀光剑影中,我瞥见雪坡后闪动的火把——王珣的车架正向山隘逃窜。
追!我甩出袖中的匕首,银刃穿透独眼副将的咽喉。鲜血喷溅在雪地上,绽开妖冶的红花。
蠢货!抬脚将他踹翻在地,拔出匕首,独眼无力的捂着伤口挣扎。
锦衣卫策马冲上雪坡,马蹄碾过亲卫尸体时,积雪下突然窜出数条黑影。
小心地钉!沈青的提醒声未落,已有两匹马惨嘶着栽倒。
我跃下马背,滚进雪沟避开袭来的刀锋。锦衣卫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黑影竟是地煞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