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
郭暧惊愕不已,以自己现在的修为,天上人间地狱三界,本可自由来去。
怎么会——
几乎与郭暧同时被弹回来的,还有孔雀法王,他明明见到郭暧已经先行救人,自己还是本能的一同飞了下去。
只是那道罡气,竟然连自己都弹了回来。
孔雀法王,以地狱之火涅槃重生,来修炼自己的境界,往来地狱之间,只如家常一般,这区区地渊何至于此?
孔雀法王骄傲而倔强,他当然不会认为这区区的结界罡气就能挡住自己,而且就方才的情况而言,郭暧所受到的反弹力量明显大的太多了。
金翅大鹏鸟,本就是至阳至刚至极威猛的天性,炼狱之行,对于每一任迦楼罗天尊修炼者而言,都是最为艰难的一关。
况且,那魔王的本体仍在西方炼狱深处,那源源不绝的怨气和神力,是支撑羊魔法力的关键,不阻断净化这股历练,就算战胜了羊魔,后边还不定幻化出什么别的形态。
想到这里,孔雀法王决然冲郭暧和独孤欢嘱咐了一句,要他二人力战羊魔,自己下去会会这上古神魔。
至此,名震西域的一代高僧,大孔雀明王的转世者,终于领悟了佛陀割肉饲鹰的大无畏与大智大勇,舍去本世肉身,现出光彩夺目的孔雀明王法身,向那地渊深处俯冲直下,救回昙华大师,一会火狱光明主。
鸠摩逻多的肉身,自有郭暧施展土遁之术,祭出两尊金刚力士带出了战圈,妥善看顾。
再说孔雀明王只身闯入西方炼狱,自是那结界罡气也难以抵挡,弹指间已然追上了被众多冤魂缠缚的昙华大师。
孔雀明王的本意是先救了昙华大师,而后独立前往西方炼狱,独占上古旧神火狱光明主。
这些冤魂自然不是孔雀法王的对手,一道净化法咒便消去了大半,然而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牢牢牵住昙华大师的灵魂,根本无法挣脱——这尊躯壳亦是法天象地力量的源头,也罢,与其冒险让昙华大师魂魄离体,不如就这样同去炼狱深处,与那大魔头搏斗一方,说不定更多几分胜算。
此时此刻,彼时彼刻。
孔雀明王眼里看着昙华大师那尊巨大的法天相地法身,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个一身伤痕满身血污,背着年幼无助的自己,穿越崇山峻岭,涉险滩踏冰原,终于来到大雪山日轮寺时的情形。
此刻,他不是自己的师兄,也不是彼时舍身救护自己的忠仆,而是一瓢水一碗饭喂养自己长大成人的长兄。
他轻视权力,视富贵如浮云,他可以看轻世间的一切,傲视每一位挡在他身前的人,哪怕是自己的传道老恩师宝象法王,他都想在佛法上一较高下。
唯独这天生愚钝的老大哥,他无法轻视,无法放弃。
于是孔雀明王干脆反其道而行之,念诵了一道极其强力的护心法咒,缭绕在大师昙华的周身乃至心魂骨髓,以保护他的灵魂与躯壳不被火狱光明主强行剥离。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周遭越来越热,终于来到一处巨大的地底深渊之中,这里到处是沸腾的岩浆,无数的冤魂在火焰缭绕的岩浆里痛苦的哀嚎着。
这里大概便是火狱光明主的领地了,这是他的地盘,遵守他的法则,炼狱之中一切肉身和灵魂,都会被强行剥离,如果不是孔雀明王法力高强,另有护心咒的保护,孔雀明王和昙华大师的灵魂也会如那些岩浆中的冤魂一样,被吸进去,永生永世饱受岩浆的烧煮和炙烤。
而此刻,孔雀法王屹立在滚烫的岩浆之上。
昙华大师也苏醒过来,他的法天象地的躯壳,融汇了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无惧这岩浆的热力。
随着二人的到来,辽阔的炎热地渊中无数的冤魂潮水般涌了过来,在他们百余丈的高大身形面前,就像一群苍蝇。
这些冤魂疯狂咆哮着,又慑于二人的威压,挤挤攘攘,围而不前。
呼——
呼——
这就是人的味道么——
呼——
呼——
哈哈哈哈,有人来了,好像又不是人,是什么装神弄鬼的么?
呼——
呼——
粗重喘息声,回荡在看不到边际的地火炼狱之中,就像一阵阵狂风在山谷里呼啸着。
这一定就是这座炼狱的主人,上古时代的旧神,火狱光明主,火狱真魔了。
随着他的呼喝声,那些汹汹涌涌的冤魂犹如受惊的鱼群,顿时消散不见。
只是这无尽的地火炼狱里,到处都是那上古大魔的声音,却不见他的踪迹,却又到处都是他强悍的威压,仿佛到处是他的所在。
直到那张巨大的脸自滚热的岩浆里升起的时候,向来骄傲自负的孔雀法王,第一刺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恐惧。
单单这一张脸就有二百余丈,比孔雀法王和昙华大师的法相,还高了百余丈,整张脸就像一片岩浆流淌的湖,只是简单的有眼部和嘴部的轮廓,更像是一具骷髅。
按照郭暧的说法,盘古大神炼化八方地渊中的岩浆化为八名精灵,看来这盘古大神炼化的法子,不是取其精华或部分炼化,而是将整座的地渊岩流都炼化成了这精灵的躯体。
这一整座的地火炼狱,皆是这位上古旧神火狱光明主的真身,或者说,火狱光明主就是这一整座的地火炼狱。
唵么庾啰讫兰帝娑诃——
唵么庾啰讫兰帝娑诃——
唵么庾啰讫兰帝娑诃——
孔雀大明王一边念诵明王咒,一边张开巨大的尾羽,放出无边无际的七彩宝光,誓与这上古大魔战斗到底。
西域的流沙被狂风吹拂了千万年,荒凉的大漠上,郭暧、独孤欢同火狱光明主身外化身的战斗仍然酣畅淋漓。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种种术法幻术都成了雕虫小技,当世最强的道门高手和佛门护法天尊,同羊魔之间的战斗形同肉搏。
这样的战斗一直持续了七七四十九天,谁也无法将对方彻底杀死。
直到第四十九天来临,星辰逐渐暗淡,火红的太阳再次从东方升起,郭暧和独孤欢明显感受到羊魔的力量在迅速衰弱。
于此同时,郭暧心头一阵剧烈的绞痛,不是因为他自己,是他清晰的感受到那地渊深处,一位佛子生命力量,乍然消失了。
佛子舍身而战,为世人换来一道生机。
郭暧十分明白,那地火炼狱中的战斗一定比这边更加艰难,机会稍纵即逝——
郭暧随即猛然扑向羊魔,将他紧紧抱住,那羊魔周身的绒毛顿时如钢针一般,扎进了郭暧的身体里,同时利爪反手向后刺入了郭暧的肋下。
战况乍然生变,独孤欢惊诧之际,手中的太一破元枪顺势斜刺,在羊魔的心口开了个硕大的窟窿。
郭暧死死抱住羊魔不放,羊魔简直成了活靶子,独孤欢一连几枪刺中了羊魔的心口肋下,几乎枪枪命中要害。
最后一击,独孤欢纵身而起,长枪自羊魔的头顶进入,穿过喉咙,直接贯穿了羊魔的整个身子。
地渊里原本源源不断的黑暗力量,终于不在流出来,瘫倒在地上的羊魔,伤势恢复的速度变得很慢很慢。
郭暧也是一身伤,两肋之下更是诺大的血窟窿,郭暧忍着剧痛,把降魔杵当做长枪刺入了羊魔的心脏,直到深深的插入地下。
这降魔杵乃是佛教神兵,荡魔驱鬼,净化怨灵。这羊魔的力量很大程度上来自于火狱光明主的怨气,净化是消除羊魔力量的最佳途径。
随即郭暧又转化成金翅大鹏魔王的形态,不断吞噬羊魔的血肉,直到将他吃的只剩一具白骨方才罢休。
不再有新的妖魔自地渊中出来,直到那具白骨也被金翅大鹏魔王利爪尖喙砸碎,吞进肚子里,封印了起来。
这漫长的持续了数月的战斗方才真正的告一段落。
夕阳西下,郭暧和独孤欢各自散去了法相,高仙芝、鲜于燕等人也恢复了人类的形态。
那些世代隐居的老祖宗们,甚至都没有客套几句,便重新浩浩荡荡回到了大雪山的山谷深处。
戈壁滩上的晚风,越来越冷,凄冷的风里,透彻人们的悲凉。
众人不甘心的望着那口巨大的连接地渊深处的洞口,郭暧能感受到在地火炼狱的深处,仍有一位佛子在战斗着。
他不曾放弃。郭暧也不想放弃这份等待。
他心里想着,一定要等到下边的人上来,才能封印这深渊的穴口。
就这样,人们又等了七天七夜。
自那地渊里终于升起一道光华,一名穿着枣红色僧衣的男子,自地火炼狱的深处终于返回归来。
他高挺的鼻梁,锐利的目光,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众人木然,不知道该如何问候,该做怎样的表情,他们都很清楚昙华大师对于鸠摩逻多的意义。
还是那俊美的僧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微笑。
只见他从宽大的僧袍里,抱出一样东西,横在众人面前。
竟是一个咿咿呀呀的婴儿。
孔雀法王并没有多讲什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肉身后,向众人默然告别,便带着那名婴儿向大雪山的方向走去了。
众人不明就里,甚至不敢想象当时的战斗到底多么的惨烈。
大抵是昙华大师舍了自己一身法天象地的修为,为鸠摩逻多换来一次机会,净化了那地火炼狱中的冤魂,争取到了同火狱光明主一决高下的机会。
不管怎么样,以一介凡人的修行,力战千万年上古旧神,必然是精彩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