汦河星畔 作品

第二卷 第二十四章 渡魂夜宴

    渡轮的汽笛声尖锐而悠长,甲板上,一个身着藏青道袍的男人正满脸笑意,将“平安符”塞进一位老人手中。

    那符纸上的朱砂在晨曦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我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捏诀虚点,符纸背面瞬间显出血色蜂巢纹。

    “是养煞符!”沈绫夏的声音充满了警觉,她迅速抽出断剑,抵住道袍人的后心,语气冰冷地说道,“别动。”

    道袍人却不慌不忙,缓缓转过身来。透过那金丝眼镜,他的瞳孔竟裂成了六瓣,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罗法医,令尊没教过你待客之礼么?”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幽深的古井中传来,同时,指尖的青铜铃铛叮当作响,那声音竟与我怀中婴儿的啼哭奇妙地共鸣起来。

    就在这时,陈薇的残魂突然从银镯裂纹中浮现,她的声音急切而尖锐:“小心!他的道袍内衬是镇阴人皮!”

    话还没落音,道袍人突然猛地撕开前襟,只见人皮内衬上密密麻麻地刺满了生辰八字,每一个名字都对应着锁龙窟发现的青铜棺椁。

    沈绫夏毫不犹豫,桃木剑如闪电般刺出,瞬间刺穿了人皮。

    刹那间,血浆喷涌而出,在空中诡异地凝成一个九宫阵图。

    “丙申年七月初七...”我紧紧盯着阵图中心的血字,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是陈月柔的生辰!”

    道袍人的头颅却突然180度旋转,后脑勺裂开一道血口,发出一阵阴森的怪笑:“错了,是你们脚下这艘渡轮的沉没日。”

    话音刚落,甲板剧烈震颤起来,锈蚀的船体裂缝中伸出无数缠着水草的手臂。

    婴儿突然咯咯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却又透着一丝诡异,他伸手抓向血阵。

    紧接着,镇阴印自他胸口剥离,化作一把金锁扣住阵眼。沈绫夏见状,立刻甩出五帝钱,大喝一声:“乾坤借法,封!”

    青光炸裂的瞬间,道袍人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不见,只留下一件浸透尸油的道袍,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是傀儡替身。”陈薇的虚影越发稀薄,她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真身在东南方向...”

    汽笛突然长鸣,渡轮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缓缓调头驶向江心漩涡。

    乘客们眼神空洞,如同被抽去了灵魂,机械地走向船舷,脚踝系着的青铜铃铛随着他们的步伐叮咚作响,仿佛是死亡的倒计时。

    我见状,立刻挥剑斩断最近的铁链,铃铛坠地炸开,里面蜷缩着米粒大小的胎儿干尸,模样凄惨恐怖。

    “用未足月婴灵养煞!”沈绫夏的眼中满是愤怒与震惊,她举起八卦镜,映出干尸额头的镇阴印,怒声骂道,“你们罗家旁支简直丧尽天良!”

    就在这时,甲板轰然塌陷,我们随着破碎的木板坠入货舱。

    货舱里弥漫着浓烈的霉味,成堆的青铜器皿在昏暗中泛着幽光,每个器皿上都刻着“罗陈合籍”的浪花纹,仿佛在诉说着那段被掩埋的恩怨情仇。

    婴儿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紧接着吐出半截翡翠耳坠,正是陈月璃下葬时的陪葬品。

    “跟着血线走!”

    陈薇的残魂化作一道青光,没入耳坠之中。翡翠表面渗出蛛网状血丝,蜿蜒指向货舱深处的铸铁门。

    门环上的饕餮纹在惊鸿剑靠近时突然睁眼,獠牙咬住剑锋,发出一阵金铁交鸣的声响。

    沈绫夏眉头紧皱,割破手腕,将鲜血抹在门缝上,口中念念有词:“以我龙虎山嫡传之血...”

    然而,咒文还未念完,铁门却自动缓缓开启,一股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一间灵堂现于眼前。

    三百牌位在烛光中摇曳,最前方的鎏金牌位上赫然刻着“罗陈氏月璃之位”。

    “阿姊终于回家了。”

    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只见一个穿凤冠霞帔的女童从幔帐后转出,她的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可怀里的拨浪鼓却透着一股邪气。

    突然,她用力摇晃拨浪鼓,炸响刺耳鸣音。三百牌位应声炸裂,蜂巢纤维裹着骨灰扑面而来,场面恐怖至极。

    惊鸿剑的凤纹突然大亮,陈月璃的残魂自剑身浮现,她的眼中满是愧疚与慈爱:“小妹,当年阿姊不该将你...”

    她的红绸缠住女童手腕,然而嫁衣却在触及拨浪鼓时燃起青焰,发出滋滋的声响。

    女童的脊椎节节爆响,校服下伸出青铜锁链,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阿姊骗人!”

    锁链穿透陈月璃的虚影,直取婴儿天灵盖,“你说过要永远陪我玩!”

    我毫不犹豫地翻身护住婴儿,只觉左肩一阵剧痛,锁链贯穿了我的肩膀。

    在这剧痛中,我瞥见女童后颈的浪花纹刺青——与陈镇海护心镜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沈绫夏见状,立刻用断剑挑开女童衣领,失声惊呼:“她是陈镇海的转世身!”

    渡轮突然倾斜,货舱墙壁裂开蛛网状缝隙。

    江水裹着青铜棺椁汹涌涌入,九盏人皮灯笼在漩涡中亮起。女童的拨浪鼓震碎最后一盏灯笼时,婴儿胸口的镇阴印突然离体,化作金锁扣住她的咽喉。

    “就是现在!”

    陈薇的残魂从翡翠耳坠中跃出,青光凝成桃木簪刺入女童眉心。

    陈月璃的红绸趁机缠住拨浪鼓,三百年前的记忆在爆裂的鼓面中喷涌而出——

    中秋夜,陈镇海将贪狼煞封入胞妹陈月柔体内,却被反噬成宿主。陈月璃为保苍生,不得不将兄妹二人封入归墟...

    女童的尖叫震碎舷窗,蜂巢状血肉从七窍喷涌而出。沈绫夏迅速用捆仙索缠住正在妖化的躯体,大声喊道:“快用镇阴印!”

    我咬紧牙关,将惊鸿剑刺入女童心口,然而剑锋却被青铜肋骨卡住。

    就在这时,婴儿突然抓住剑柄,镇阴印自他掌心蔓延至剑身。

    当凤纹与浪花纹重合的刹那,女童的瞳孔恢复清明,眼中满是泪水:“阿姊...对不起...”

    渡轮在爆炸声中解体,我们被气浪抛回江岸。怀中的婴儿沉沉昏睡,镇阴印已重新烙回胸口,却多了道锁链状裂纹。

    对岸码头上,穿道袍的身影正在给新到的渔船分发符咒,青铜铃声随风飘来。

    沈绫夏咳着血沫,手指向下游,艰难地说道:“第九盏灯...在青龙山殡仪馆...”

    陈薇的虚影即将消散前,突然凝成实体轻触婴儿的脸颊,她的声音充满了担忧。

    “小心...他既是钥匙...也是锁...”

    余音散入江风,银镯彻底化作齑粉。

    山路上,送葬队伍的唢呐声刺破云霄。抬棺人脚踝的青铜铃铛与殡仪馆方向升起的狼烟共振,在暮色中织成遮天蔽日的煞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