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阿孟匆匆赶往军医营帐。
帐内弥漫着浓重的药草气息,十余名士兵躺在简陋的草铺上,面色灰败。
阿孟挽起袖口,轻步走向最里侧的伤员,俯身为他诊脉。
“这方子用了三日,效果却不如预期。”阿孟蹙眉,指尖在病人手腕上细细感受。
身旁的随军医官低头道:“回娘娘,病症确实有所缓解,但不彻底。”
阿孟松开病人的手腕,起身站在药案前沉思。
她翻开医案,指尖在几味药材名称上轻轻点过。
“这瘟疫非比寻常,常规方法已然不足。”她拿起笔,快速在纸上写下几味药材,“我有一个新方子,或可一试。”
正在她专注记录时,帐帘被掀开,墨司渊带着一股凛冽寒气步入。
众军医慌忙跪地行礼,只有阿孟仍专注于笔下方子。
墨司渊走至她身侧,目光扫过医案:“新方子?”
“是。”阿孟头也不抬,继续写着,“常规治法难以根除病灶,我欲尝试一种新配方。”
墨司渊接过她笔下的方子,眉头渐渐紧锁:“天南星、乌头、马钱子?这些都是剧毒之物。”
“用药如用兵,以毒攻毒。”阿孟终于抬头,目光坚定,“这瘟疫来势汹汹,非寻常手段可解。”
墨司渊冷哼一声:“孟方意,你这是要害死这些将士不成?朕不准。”
“皇上未曾习医,怎知其中奥妙?”阿孟语气平静却坚决,“这些药材虽有剧毒,但经特殊炮制后,毒性去七分,只留药性。正可对症下药。”
“不可。”墨司渊毫不退让,“朕岂容你在军中拿将士性命做赌注?”
“非是赌注,而是必然。”阿孟迎上他的目光,“臣妾已在三位重症患者身上试过,皆有明显好转。”
墨司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私自试药?”
“为救人性命,臣妾愿担责任。”阿孟语气坚定,“若皇上不信,可随我去看那三位伤员。”
墨司渊沉默片刻,随后点头:“带路。”
阿孟领着他穿过几排病榻,来到角落一处隔离区域。三名士兵原本面色灰败,此刻却已能坐起饮粥。
“三日前,他们已命在旦夕。”阿孟轻声道,“用了新方后,毒热渐消,精神好转。”
墨司渊目光在三位士兵身上扫过,面色略有松动:“即便如此,此方未经大范围验证,风险太大。”
“风险?”阿孟冷笑一声,“比起坐视他们死去,尝试救治才是人臣本分。”
“皇上若真关心边关将士,”她直视墨司渊的眼睛,“就该放手让我试一试。”
片刻沉默后,顾凛鹤掀帘而入:“皇上,娘娘,出事了。”
墨司渊与阿孟同时转头。
“又有三十名士兵发病,情况紧急。”顾凛鹤眉头紧锁,“再这样下去,前线将无人可守。”
阿孟急切地看向墨司渊:“皇上,事不宜迟,请准我用新方。”
墨司渊看着阿孟坚定的眼神,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决断。
“若出了差错,你担得起责任?”他终于开口,眼底却因她的倔犟而闪过几分焦躁。
阿孟毫不犹豫:“一命抵一命,若有差池,臣妾愿以命担之。”
“无需如此。”顾凛鹤上前一步,声音坚定,“新方若有风险,我愿与娘娘共同承担。边关将士命在旦夦,救人要紧。”
那种无形的默契与信任,是墨司渊与阿孟之间早已荡然无存之物。
“顾爱卿倒是护得周全。”墨司渊冷笑一声,目光如刀剐向顾凛鹤,拳头握的更紧,“边关大局牵系万千,岂能因一已之意轻易冒险?若药方有误,数万将士何以为继?”
顾凛鹤眉头微皱,却不卑不亢:“皇上明鉴,非是臣一己之私。娘娘医术精湛,三位重症将士已有明显好转,此乃事实佐证。臣相信阿孟的判断。”
“相信?”墨司渊语气陡然冰冷,“朕也曾相信她,可她却假死潜逃。顾爱卿这般信任她,不怕重蹈朕的覆辙?”
阿孟静静立在一旁,看着两人针锋相对。营帐内气氛凝滞如冰。
“皇上,”阿孟上前一步,“这方子确为万不得已之举,但我已反复推敲,有九成把握。若皇上实在不信,可先在少数病重之人身上试用。”
墨司渊看着她,如今这双眼中竟只剩下决然与坚毅,为的却是与自己无关之人。
他抓起桌上的药方用力一挥:“既然顾爱卿如此相信你,那朕就姑且应允。但记住,若有半分差错,朕绝不会饶了你,顾凛鹤!”
“臣妾明白。”阿孟眼神坚毅,郑重点头。
顾凛鹤随之拱手行礼:“皇上英明。”
军医帐外,摇曳着几盏悬挂的灯笼,阿孟连日来一直守在患者身边,亲自熬药、喂药、诊脉,面容憔悴却依然神采奕奕。
这夜,她正为一名重症士兵擦汗,顾凛鹤掀帘而入,手中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粥。
“已是三更天,你该歇息了。”顾凛鹤将粥放在一旁的小案上,声音低沉而温和。
阿孟摇头,手上动作不停:“这几名病人正是关键时刻,不能有半分疏忽。”
“你若倒下,他们更无人照料。”顾凛鹤执起她的手,眉间满是担忧,“吃些东西,我替你守着。”
阿孟勉强一笑,接过粥碗:“多谢将军挂念。”
帐外,周海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悄无声息地退开,匆匆向主帐而去。
墨司渊正在案前批阅奏折,听闻脚步声抬起头来:“如何?”
“回皇上,”周海低声禀报,“贵妃娘娘与顾将军正在医帐,二人…”
“二人如何?”墨司渊猛地起身,眼中杀气暗涌。
周海战战兢兢:“二人相谈甚欢,顾将军亲自为娘娘送去了晚膳,还…”
“还什么?”墨司渊握紧拳头,怒火中烧。
“还唤娘娘直呼其名,娘娘亦应允了。”
墨司渊将手中奏折狠狠砸在案上,墨迹飞溅:“好一对璧人!”
“传朕旨意,”他恨得咬牙切齿道,“从今日起,非经朕允许,顾凛鹤不得擅入医帐!”
周海领命而去,墨司渊独自立在灯下,眼中寒光闪烁。
次日清晨,阿孟刚为病患换完药,就见周海带着几名侍卫在帐外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