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闻心兰在尚书府险遭不测后,李云轩仿佛惊弓之鸟,一颗心始终悬着,再难放下。他自此更加寸步不离地守在闻心兰身边,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饱含着深切的担忧与关怀。
一日,李云轩轻轻握住闻心兰的手,神色凝重,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兰儿,最近我总是心神不宁,生怕你再出事端,上次柳如眉的事便是教训。往后,不到万不得已,你千万不要出门。”闻心兰想起那日的惊险,仍心有余悸,心尖发颤,下意识地抓紧了李云轩的手,乖巧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此后,闻心兰便整日被困在王府这座华丽的牢笼里。起初,她还能在庭院中漫步,欣赏那四季更迭的花草树木;在书房里翻阅古籍,沉浸在诗词歌赋的世界中。可日子一久,再美的景致也变得乏味,再有趣的书籍也难以提起她的兴致,百无聊赖的情绪如藤蔓般在她心底肆意蔓延。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一地碎金。闻心兰正坐在庭院的石凳上发呆,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忽然,一只漂亮的翠蓝蝶闯入她的视线。它扇动着绚丽的翅膀,在花丛间翩翩起舞,如同一抹灵动的精灵。
闻心兰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久违的兴致涌上心头。她站起身来,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朵。一时兴起,她抬脚便追了过去,清脆的笑声在庭院中回荡,惊起了枝头的鸟儿。
“蝶儿,等等我!”闻心兰边跑边喊,银铃般的声音充满了活力。满心满眼只有那只翠蓝蝶,仿佛它是她枯燥生活中的一抹曙光,引领她走向未知的新奇 。
春日的阳光,宛如细密的金纱,透过万字纹窗棂,轻柔地洒落在李云轩的书房。书房内静谧而安宁,唯有案头摊开的《漕运纪要》,被阳光烙下斑驳金斑,记录着朝堂要务。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闻心兰提着月华裙,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裙袂翻飞间,惊起满室浮尘。她头上的鎏金禁步轻轻晃动,玛瑙珠子清脆地撞在门框上,恰似她此刻慌乱的心跳,砰砰作响。
“我的蓝蝶儿!”她焦急地呼喊着,白皙的脚尖踮起,试图去够窗棂上那只振翅欲飞的翠蓝蝶。她的动作太过急切,烟紫披帛随着她的身形摆动,不小心扫落了博古架上的青瓷笔洗。“哐当”一声,笔洗摔落在地,碎成几片,清脆的声响在书房里回荡。
李云轩原本正专注地批阅公文,朱砂笔尖悬在纸上,正斟酌着关于“江南盐税”的批复。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他笔尖一颤,赤色墨迹瞬间在“江南盐税”四字上晕开,好似心口无端渗出的血,触目惊心。
“别动。”李云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低沉而有力。
他几步上前,突然从背后环住闻心兰,玄色蟒袍上精致的蟠龙纹轻轻擦过她的后颈。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垂,惊得她指尖瞬间蜷缩,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这一动作,又使得她腕间的翡翠镯磕在窗棂上,“咔”的一声,裂开一道细纹。
李云轩的拇指轻轻掠过她的鬓角,动作轻柔得如同春日微风。他摘下一片沾着蝶粉的海棠花瓣,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与宠溺:“这是西域进贡的蓝翼蝶,鳞粉入眼要溃烂三日。”
闻心兰微微一怔,原本慌乱的眼神渐渐安定下来。她转过头,看着李云轩,脸颊微微泛红,眼中却闪烁着俏皮的笑意:“我只想着抓住它,没料到这么危险。” 书房里,阳光依旧灿烂,尘埃在光影里飞舞,交织出一段温馨又动人的春日小插曲 。
翠蓝蝶似是被这满室的温情吸引,扑闪着翅膀,轻盈地落在李云轩的白玉笔架上。它静静停驻,翅尖的金斑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与一旁未干的朱砂奏折相映成趣,构成了一幅灵动又奇妙的画面。
李云轩顺势握住闻心兰执帕的右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包裹住她的手,动作间满是眷恋。他另一只手拿起狼毫,蘸满金粉,声音低沉而温柔:“兰儿看仔细了。” 闻心兰的心猛地一颤,脸颊微微泛起红晕,乖乖地点了点头。
笔尖触上蝶翼的刹那,动作极轻,生怕惊扰了这娇弱的生灵。闻心兰嗅到李云轩袖间混着沉水香的墨气,那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让她莫名安心。金粉随着蝶翼的轻微震颤簌簌飘落,在纸上绘出一幅朦胧小像。
闻心兰定睛一看,竟是去年上元节她提着兔儿灯的模样。画中的她,眉眼弯弯,嘴角含笑,兔儿灯的暖光映在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气息。“王爷画技精进不少。”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故意轻轻挣动,想要打趣李云轩,可一个不小心,后脑重重撞上他的胸膛。
“唔……”李云轩喉间溢出一声闷哼,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隐忍,震得闻心兰耳膜发麻。她心中一惊,连忙转身,满眼歉意:“王爷,我不是故意的。”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掌心的金粉随着这慌乱的动作抖落在奏折上,星星点点,将奏折上“闻氏女”三个字染得金光璀璨 。
李云轩看着那被金粉沾染的奏折,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嘴角上扬,眼中满是宠溺:“罢了,这‘闻氏女’,本就是本王的心头至宝,染了金粉,倒也相得益彰。” 说罢,他轻轻抚上闻心兰的发丝,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书房里,蝶翼轻颤,阳光洒下,金粉飞舞,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暖光之中,满是甜蜜与温馨 。
春日的午后,书房里静谧温馨,暖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李云轩和闻心兰身上。忽然,窗外起了一阵穿堂风,吹得书页沙沙作响,也惊扰了停在笔架上的翠蓝蝶。它扑闪着翅膀,似是要逃离这方天地。
闻心兰见蝶欲飞,眼眸一亮,下意识转身去扑,急切间绣鞋尖勾住了李云轩的袍角。李云轩一个踉跄,两人瞬间失去平衡,他下意识将闻心兰护在怀里,一同倒向书架。刹那间,古籍纷落如雨,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最上方那本《异物志》被碰落,哗啦一声展开,泛黄页面上赫然画着西域毒蝶图。闻心兰瞥见,蝶翅上金斑标注着“致命毒粉”,顿时花容失色,身体僵在李云轩怀里。
“现在知道怕了?”李云轩稳住身形,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指腹残留的金粉在她唇上蹭出潋滟光泽,衬得她双唇愈发娇艳欲滴。闻心兰惊魂未定,忽地舔了下唇角,一丝甜腥味在舌尖化开,她强装镇定,挑眉道:“王爷偷用御贡金粉,该当何罪?”
李云轩看着她故作大胆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正欲开口,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两人迅速分开,整理好衣衫。
日影西斜,余晖将庭院染成暖橙色。小厮路过书房外廊下,脚下一绊,差点摔倒。他低头一看,是一支断裂的翡翠镯,碎玉间夹着片蝶翼,金粉绘就的小像被踩得模糊,唯剩兔儿灯一点暖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