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闻心兰正坐在铜镜前,神色自若地将鹤唳粉末描在眼尾,像是在精心描绘一幅绝美的妆容。铜镜映出李云轩猩红的眸子,如同受伤的猛兽,充满了愤怒与绝望。她却嘴角上扬,笑着抿紧染毒的胭脂纸,声音轻柔:“王爷来得正好,妾身新学的远山眉……”仿佛眼前暴怒的男人,与她毫无关系,仿佛这只是一个寻常的清晨,夫妻间的一次普通相见。可她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这段被爱恨交织、阴谋包裹的感情,在这一刻,彻底走向了破碎的边缘 。
话还在空气中飘荡,闻心兰便被一股蛮力猛地掐住脖颈,整个人被按在了妆台上。鎏金篦子尖锐的一角扎进李云轩掌心,鲜血瞬间涌出,可他浑然不觉疼痛,满心满眼只有被背叛的愤怒与绝望。他的手颤抖着,猛地扯开闻心兰的衣襟,只见她心口溃烂的蛊纹,此刻正泛着与那药丸相同的靛蓝色,像是恶魔的诅咒。
“你就这么想死?”李云轩怒吼,暴怒的尾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连这些日子的温存都是毒?”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寝殿中回荡,撞在墙壁上,又折返回去,刺痛着每个人的心。
闻心兰望着满地滚落的药丸,痴痴地笑了起来,那笑容里满是解脱与决绝。“王爷可知……”她的指尖轻轻抚过李云轩的眉心,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诀别,“我宁死也不愿做你的妻……”
“如果可以,我情愿永远不要与你相遇……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救你……”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刃,直直刺向李云轩的心。
“闭嘴!”李云轩彻底失控,发狠地咬破她的下唇,刹那间,血腥气混着赤玉髓的甜腻在两人齿间炸开。他像是被恶魔附身,突然伸手扯落满架纱幔,缠枝莲纹的罗帐如雪花般飘落,裹挟着两人,一同坠入柔软的锦褥。
“想死?”他的双眼通红,染毒的指尖颤抖着,撕开她腰间的绦带,声音近乎咆哮,“本王偏要你长命百岁……”在这爱恨交织的疯狂时刻,理智早已被抛诸脑后,只剩下无尽的占有欲与不甘,将两人死死纠缠,走向那未知又绝望的深渊 。
夜,浓稠如墨,唯有更漏声在寂静中单调地回响,一下又一下,似是在为这段破碎的感情倒计时。十二名玄甲卫身姿挺拔,却步伐沉重,鱼贯而入,踏入这满是狼藉的寝殿。
李云轩赤着上身,颓然坐在满地凌乱之中。脚边,散落着闻心兰的鎏金护甲,那曾在她舞动时闪烁光芒;还有翡翠耳坠,曾摇曳在她耳畔,尽显妩媚;甚至墨晚风当年赠的桃木簪,此刻也静静躺在那里,像是在无声诉说着过往的爱恨情仇。
“即日起,王妃寝殿所有物件——”李云轩的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愤怒,他缓缓弯腰,碾碎最后半粒药丸,粉末在他指尖飘散,“皆由本王亲自查验。”话语落地,似是给这座寝殿宣判了新的规定。
闻心兰那句决绝的“我宁死也不做你的妻”,如同一把把利刃,直直地贯穿了李云轩的心。他对她的爱,在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中变得千疮百孔、遍体鳞伤。她费尽心思服毒自尽,每一次的反抗,都像是在他的心上狠狠划上一刀。杀他两次,毒他一次,如今又妄图瞒着他服毒自尽,了断他最后的念想,这些过往,桩桩件件,都在不断挑战他的底线。
“兰儿……你的心比那天山上的雪还冷……”他的声音颤抖,饱含着痛苦与不甘,最后深深地看了闻心兰一眼。那一眼,有眷恋,有不舍,更有深深的绝望。一滴清泪,顺着他的眼睑缓缓滑落,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眼。
他缓缓起身,脚步踉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刃之上。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的感情,已彻底破碎,再难拼凑。他决然离去,背影孤独而落寞,只留下空荡荡的寝殿,与闻心兰在寝殿里声嘶力竭的哭声。
李云轩最后一次踏出寝殿时,寒风凛冽,檐角铜铃结满了冰凌,每一声脆响都透着彻骨寒意,仿佛是他们破碎关系的哀歌。
闻心兰形如枯槁,蜷缩在磁石打造的拔步床上。蛊毒发作时,每分每秒都像是遭受凌迟之刑。蛊虫在她血脉中游走,发出细微声响,愈发清晰,仿佛在宣告对她身体的主宰。而她,连咬破舌尖自我了断的力气都已失去,只因蚕丝绳浸泡的药让她口腔终日麻木,连最微小的反抗都成了奢望。
玄甲卫送来午膳,沉重的脚步声打破死寂。青玉碗沿映出闻心兰枯瘦憔悴的面容,毫无血色的脸颊和深陷的眼窝,诉说着她所遭受的折磨。十二道银针依次插入饭菜,每一道检验程序都严苛至极,甚至米粒都被碾碎重组,不放过任何一点危险。
闻心兰望着这一幕,忽然低笑出声,笑声空洞又悲凉,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她想起三日前,自己偷藏的鹤唳粉末,巧妙地混在李云轩亲手验看的胭脂里。那时,他目光专注地检查胭脂,却没料到,她蘸着毒粉画眉时落下的泪,藏着致命的秘密。他自以为能防住所有刀兵暗器,却防不住她这般细腻又决绝的反抗。
在单调的更漏声里,闻心兰望向铜镜后的窥孔。曾经,那里偶尔会出现李云轩身着猩红蟒袍的身影,如今却再无可能。现在,只有玄甲卫机械地记录她每日饮了几口水,翻了几次身,她的生活被压缩成了毫无感情的数据。蛊毒发作最凶猛的那个夜晚,她满心绝望,故意将头撞向磁石床柱,可连半点血星都未溅出。
原来,自己寻死的权利,也被李云轩算计得干干净净,她彻底沦为了这囚牢中的困兽,无处可逃 。自那日之后李云轩再也没来过她的寝殿,而她也不想再踏出房门半步。
霜风凄紧,王府的庭院被阴霾笼罩,死寂沉沉。闻心兰将自己囚于房内,半月时光,紧闭的房门未曾打开分毫,她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也隔绝了那个曾让她爱恨交织的男人。
房内,烛火明明暗暗,映照着她憔悴的面容。她时而呆坐于窗前,眼神空洞地望向远方;时而卧于榻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全是过往的爱恨纠葛。那些被伤害的瞬间,那些难以言说的痛苦,如同绳索,将她的心紧紧束缚。
而在王府之外,李云轩正被愤怒与不甘狠狠折磨。他如同行尸走肉,在城中毫无目的地游走。每一次想到闻心兰决绝的模样,他的心就如被万箭穿刺。往昔的甜蜜回忆,此刻都化作尖锐的嘲讽。
为了麻痹自己,他一头扎进了青楼的灯红酒绿之中。每日夜幕降临,他便醉醺醺地踏入那纸醉金迷之所,寻欢作乐,肆意挥霍着自己的情感。他左拥右抱,面前摆满了美酒,可即便如此,心底的痛苦却从未减少半分。每当酒意稍退,闻心兰的面容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他眼前,让他再次陷入无尽的痛苦与愤怒。
“王爷,再喝一杯吧。”身旁的女子娇声劝道,可李云轩充耳不闻,只是麻木地将酒灌入口中。他的眼神迷离,却透着无尽的哀伤,曾经那个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的他,如今已被这残酷的现实折磨得面目全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