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似汹涌的潮水,将九王府的琉璃瓦染成了触目惊心的血色。王府深处,顾瑾萱的寝殿内一片狼藉。她手中紧握着金剪,面色阴沉,一下又一下,疯狂地绞碎着那件天水碧襦裙。这已经是第七件了,满地的碎帛像是一场奢华的梦破碎后的残骸,其中还混着几件她刻意模仿的玉簪散落在地上,凌乱不堪。
顾瑾萱缓缓抬起头,望向那面鎏金镜。镜中的她,面容扭曲,眼神中满是嫉妒与不甘。她精心梳理的发髻,镶嵌着无数名贵珠翠,却始终觉得不及闻心兰鬓边那支褪色桃木簪的半分风姿。
“王妃今日仍闭门不出?”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道,染着蔻丹的指甲狠狠掐进侍女秋杏的腕子,仿佛要将心中的怒火都发泄在这个可怜的小丫鬟身上。秋杏疼得眼眶泛红,泪花在眼中打转,却又不敢挣扎,只能怯生生地回道:“回夫人,栖凤院已半月未开院门,连膳食都是侍卫从墙头吊进去的。”
听到这话,顾瑾萱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她的眼睛里闪烁着阴狠的光,突然抓起整盒珍珠,朝着菱花镜砸去。“哗啦”一声,珍珠散落一地,在青砖地上滚动,发出清脆又恼人的声响。这声音,像极了那日闻心兰在李云轩面前摔碎定情玉佩时的声音。
顾瑾萱一心想要陷害闻心兰,在这深宅大院里取而代之,成为凛王府独一无二的女主人。可如今,闻心兰却将自己紧锁房内,闭门不出,让她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想到这里,顾瑾萱心中焦急万分,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倘若再找不到机会陷害闻心兰,她觉得自己恐怕这辈子都只能活在闻心兰的阴影之下,永远无法得偿所愿。她在寝殿中来回踱步,绣鞋踩在青砖上,发出急促而又沉重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她内心深处的挣扎与呐喊 。
暮色如墨,将九王府的琉璃瓦渲染成触目惊心的血色。在这压抑又诡谲的氛围中,闻心兰身姿婀娜,亲手提着一只精致的鎏金食盒,袅袅婷婷地朝着西厢房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这深宅大院复杂的人际关系棋盘上,带着不容小觑的深意。
西厢房内,顾瑾萱正百无聊赖地坐着,忽见闻心兰不请自来,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连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今日是刮了什么风,竟然将姐姐吹到了我这?”在她的认知里,平日里闻心兰对她那些明里暗里的挑衅总是仿若未闻,如今这般主动登门,简直就像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样不可思议。
闻心兰仿若未察觉到顾瑾萱话里的尖酸,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动作优雅地掀开描金盒盖。刹那间,冰糖燕窝那馥郁的甜香裹挟着丝丝缕缕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顾瑾萱的目光却被碗沿那抹明艳的胭脂红吸引,那正是闻心兰晨起新点的口脂颜色,这一发现让她心里莫名涌起一阵烦躁。
“妹妹近日伺候王爷辛苦,”闻心兰朱唇轻启,指尖有意无意地抚过翡翠碗沿,那鎏金护甲在昏黄的暮光中折射出冷冽的光芒,“这冰糖燕窝是南疆贡品,最是滋阴养颜。”她特意将“养颜”二字咬得极重,说话间,眼尾轻轻扫过顾瑾萱刻意模仿自己画的红梅花钿,那眼神里,似有若无地带着几分嘲讽。
顾瑾萱听在耳里,恨在心里,捏着银匙的手背青筋暴起。她最厌恶闻心兰这副高高在上、施恩般的姿态,在她看来,闻心兰就算递过来的是毒药,也能被她用这副做派伪装成天大的恩赏。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顾瑾萱心中突然闪过一丝狡黠,一个恶毒的计划在她脑海中迅速成型。好不容易逮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绝不能错过。想到这儿,她脸上瞬间堆起了虚伪的笑容,接过闻心兰递来的冰糖燕窝,她故意用衣袖挡住自己喝下的动作。
顾瑾萱趁着闻心兰不注意,袖中藏着的毒药包悄然滑进碗底。甜汤入喉的瞬间,没过多久,她的嘴角缓缓渗出黑血,那黑血顺着精心描绘的唇线蜿蜒而下,看起来触目惊心。她捂住胸口,眼神怨毒地看向闻心兰,声音微弱却充满恨意:“姐姐...你为何要毒害我…...”
暮色沉沉,将九王府的琉璃瓦染成了暗沉的血红色,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的来临。朱漆大门被“砰”地一声踹开,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西厢房内回荡,惊起一阵尘埃。李云轩满脸怒容,大步跨进屋内,他的目光瞬间被蜷缩在波斯毯上抽搐的顾瑾萱吸引。
顾瑾萱发丝凌乱,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着,每一下抽搐都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太医神色凝重,快步上前,颤抖着将指尖搭在顾瑾萱的手腕上把脉。片刻后,他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拿起狼毫,手也跟着颤抖起来,在药方上写下“砒霜”二字。
墨迹未干,顾瑾萱便猛地伸出染血的指尖,一把将药方抹得模糊,那狰狞的抓痕好似恶鬼的利爪。她气息微弱,却用尽全身力气哭喊道:“妾身今日……只碰过王妃赏的燕窝……”声音里满是委屈与控诉,回荡在屋内,让人不寒而栗。“我知道姐姐向来不喜欢我……可是我没想到,姐姐竟如此狠心想要置我于死地……”
“王爷不妨查验食盒暗格。”就在这时,闻心兰不紧不慢地开口,她倚着黄花梨圈椅,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轻笑,染着丹蔻的指甲轻轻敲了敲食盒的夹层。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只见暗格里静静躺着半包未用完的砒霜,纸包上还沾着西厢房独有的茉莉香粉,这证据看上去确凿无疑。
李云轩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猛地捏碎药包,砒霜粉末簌簌落下,洒在闻心兰那鲜艳的石榴裙上,白与红交织,显得格外刺眼。李云轩看了看痛苦不堪的顾瑾萱,又瞧了瞧神色淡定的闻心兰,暗自皱了皱眉头。他心里清楚,闻心兰对顾瑾萱一贯爱搭不理,平日里对自己也是满心怨恨,怎么可能会因为嫉妒顾瑾萱而下毒?这明摆着是顾瑾萱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码。但李云轩并未当场拆穿,他心里另有盘算,想借机让闻心兰服软,挫一挫她那一身傲骨。这么长时间以来,闻心兰始终不肯与他重归于好,无论他用什么手段,她都不为所动。
此时的闻心兰,一袭华服,今日特意梳了惯用的惊鹄髻,鬓边却簪着李云轩大婚时送的白玉兰步摇,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她下意识地抚了抚尚未显怀的小腹,动作轻柔却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李云轩见状,心中一紧,但面上依旧冷硬。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呵斥道:“王妃善妒,毒害妾室,罚跪祠堂三日。”声音在屋内回荡,不容置疑。闻心兰听到这话,身体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王爷当真要惩罚妾身?”闻心兰声音清冷,目光直直地看向李云轩,那眼神里的寒意,仿佛能将周遭的空气都冻结。这简短的话语,背后却藏着她复杂难明的深意,可李云轩却丝毫没有察觉。
李云轩以为她只是不甘心受罚,试图求情,心中的不悦更甚。他眉头一皱,不假思索地立马呵斥侍卫:“还愣着做什么?把王妃拖到祠堂去,好好罚跪!” 侍卫们不敢违抗,只得战战兢兢地架起闻心兰,朝着祠堂走去。
被拖到祠堂的闻心兰,双膝重重地跪在冰冷的青砖地上。那青砖地的寒意,好似尖锐的冰锥,瞬间刺破罗裙,直逼骨髓。她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静静地数着更漏的声音,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冷笑。原来,她早有谋划,在来之前,便命春桃在膝垫里浸了藏红花汁。此刻,药性正顺着毛孔,一点点往子宫里钻,这是她对命运无奈的反抗,也是对腹中孩子残忍的抉择。
祠堂外,顾瑾萱那娇嗔的声音传来:“王爷,您喂我吃药嘛……” 这声音甜腻又做作,与三更梆子的声响交织在一起,一下又一下地砸在闻心兰紧绷的神经上,让她心中的恨意与痛苦愈发浓烈。
五更天,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雨滴敲打在祠堂的屋顶,发出沉闷的声响。而此时,闻心兰腹中突然传来一阵绞痛,那疼痛如同一把利刃,在她的身体里无情地翻搅。她紧紧咬着牙,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脸色愈发苍白。她死死地盯着祠堂供桌上的牌位,指尖深深地抠进青砖缝里,仿佛这样便能减轻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折磨。
很快,温热血迹顺着她的腿根蜿蜒而下,在青砖上晕染出一朵残破的红梅,凄美而又绝望。这红梅,恰似那年墨晚风为她簪在鬓边的落英,那时的她,满心都是甜蜜与幸福,可如今,一切都已破碎。
“孩子...”她颤抖着将染血的帕子塞进衣襟,那里藏着墨晚风送的桃木簪子,“娘亲对不住你...” 她的声音轻得如同呢喃,在这空旷的祠堂里,很快便被风雨声淹没。
只见闻心兰苍白着脸,晕倒在血泊之中,可她的唇角,却诡异的勾着一抹解脱的笑,仿佛终于从这痛苦的深渊中得到了释放,只是这解脱,付出的代价太过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