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拦腰挂在一个粗壮的树枝上,
臀部以下被卡在两个树杈之间,才使得他的身体没有穿过树杈,继续往下掉。
晦暗的光线下,下方似乎还有无底深谷。
“瑞山!宛儿!”
钟白想起来,连钰整个人轻飘飘的落下去的身影,顿时清醒过来。
他撑起上半身,抱着粗壮的树枝企图把被卡住的屁股,从树杈之间拔出来。
但连续几次的失败后,他才发现,
原来是自己的小腿脱臼了,导致他下半身使不上力,从而无法脱离树枝的紧固。
此时,钟白挣扎的有点累,不得不停下来,抱着挂住自己的粗树杈先喘口气,
于是他开始仔细观察,自己当前的处境。
这里树叶茂盛,虽然视线已经被云雾遮挡,使得上方的变得十分模糊,
但是,他还是可以隐约的看到顶部的无边山崖,他推测,那里应该就是自己掉下来的高度,
而自己,现在已经处在山崖之下不知多深的位置。
只是这里光线不足,钟白完全无法判断,在下面究竟还有多高,才会到达崖底。
然而,他不能在这里等下去,他必须马上到下面去。
他记得在晕倒之前,自己的手是紧紧抱着连钰的身体的,
可现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连钰却不见踪影,
她一定是掉到下面去了!
他不敢想,这下面究竟有多深,他的连钰现在在底下到底怎么样!
她在掉下来之前还受了重伤,万一……万一……
他不敢想!
他放开手中的树枝,将身体重新挂在树杈上,这样,他可以够到自己的小腿。
倒悬在空中接骨,他根本使不上力,时间一久,头也晕的厉害,
每次晕眩的时候,他都停下来,撑起身子休息一会儿,之后再继续,
不知道过了多久,钟白终于找到了一个寸劲,两只手同时有了力气,
“咔嚓!”
一声,腿上一下子有了弯曲的能力。
钟白全身冒着汗,喘着粗气,终于把腿骨接上了,他尝试着将上半身和腿部一起使力,
刚接好的腿骨,肿痛难忍,
但是,
现在不知在何处的连钰,却是生死未卜!
钟白咬着牙,全身使力,终于将自己从卡住的树杈之中,慢慢拔了出来。
他忍着腿部传来的疼痛,顺着树干慢慢地往下滑,
本来他以为这只是一棵粗壮的树而已,却没想到,这棵树的高度,竟有数丈高。
当他终于脚踩到实地,从树干上爬起来的时候,往上一抬头,那树冠竟然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钟白心里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脚下却是寸步未停,
借着谷中灰暗的光线,四处搜寻连钰的身影。
谷底草木并不丰茂,甚至可以说贫瘠。
他先沿着一个方向走了一路,发现除了一些极矮的小草之外,
就是和自己掉下来的那棵参天大树一样,抬头不见冠的高树,
树干笔直,仿佛是玉帝插到这里的一支支毛笔。
他偶尔可以在地上,看到一些野草莓或者野莓果,
钟白都摘下来小心地擦干净藏进衣襟里,
一会儿找到连钰,要跟她一起吃!
钟白往前走了一炷香的距离后,便原路返回,
因为根据他的推算,两个一起掉下来的人,相差的距离不会远的这么离谱。
钟白回到做了记号的大树下的时候,感觉到光线越来越足了,
他立即明白过来,自己已经在这谷底至少一夜,才苏醒过来。
他们掉下来的时候,太阳正在落山,而现在,朝阳正在升起,
只是在这一眼望不到天的谷底,他看不到太阳而已。
钟白找了第一趟没有结果,却也不气馁,换了个方向继续往外走,
只是,这次他发现,在谷底不能再明目张胆的行动了。
在他搜寻的方向的斜前方,突然看到许多黑衣人,
他们三人一组排成直线,分在各个方向、各个位置,用刀剑似乎在搜寻什么!
竟然连落到谷底都不打算放过他们?
要赶尽杀绝?
思绪一瞬间千回百转,身体却一动未动。
这些人功夫太强,他还没有找到连钰,不能轻举妄动被他们发现!
钟白小心的往后退,准备躲开这群人,换一条路。
因为他从这些人走路的姿势,刀剑的样式,立刻就认出来,
这就是将他们逼到悬崖边的那伙人。
他没想到,这些人速度这么快,只一夜,就已经到达崖底搜寻他们了。
然,钟白腿上有伤,即使退的再小心,还是弄出了动静,
前方的黑衣人立刻便往钟白所在的方向搜寻。
钟白知道危险已经躲不过,干脆不再小心的躲避,放开腿,撒丫子就往后跑。
后面的人也追的更紧,刀剑声清脆,声音已经近在钟白的耳边。
连钰鼻间飘来一股浓重的药香,她本能的开始分辨,鼻间草药的种类和效用,
有活血化瘀、止血、止痛……还有驱蛊?
她猛地睁开眼,目之所及,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山洞的洞顶。
眼珠轮转,连钰还在思索这是哪里,耳边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
“醒了?那就先把药喝了。”
连钰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偏头看去,果然是认识的人,扯着力气弯下嘴角,
“鬼谷老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
话一出,她听到自己的嗓音沙哑的可怕。
她想要支起身子,可是身体根本使不上力。
“别费劲了,你中了蛊毒,经过一夜的蛊虫侵蚀,
你的身体现在严重亏损,根本不可能使出力气站起来,
我已经给你熏了几个时辰的药,现在蛊虫在你身体里活动能力已经大大减弱,
你现在先把这药喝了,老夫趁机把蛊虫给你拔出来。”
连钰暗自又尝试了好几次,终是信了鬼谷老人的话,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躺在原处,听话的喝着鬼谷老人喂过来的药。
“那个臭小子呢?怎么你受了重伤,中了蛊毒,他却不见了踪影?”
“我们被蛊人死士追杀,力有不逮,我能在这里,得老前辈的救治醒过来,
应该已经算是我们几个人当中,结果最好的了吧。”
她并不知钟白跳下来寻自己,也不知当时再多撑一会儿,就能等来救兵。
那群死士根本不怕死,而他们五个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挡这样的连番攻击呢?
鬼谷老人听闻连钰说当时情形的惊险,直接将药杵搬到了连钰身边,
“听你这般描述,你身上的一刻香,应该也不管用吧?”
连钰自嘲一笑,
“就是发现一刻香不管用,晚辈才确定,这些是蛊人死士,
舅舅给药的时候就说过,蛊药和一刻香,二者药效不相容,但也不相克。
好在蛊在世间并不盛行,遇到蛊人,马上跑!”
“这老东西真没用!”
鬼谷老人说完,看了眼浑身是伤的连钰,又叹了口气,
“不过,你们不会使障眼法,遇到蛊人确实无解,除了先手控制住首领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他把撵好的药粉拿走,倒进火上的一个药炉里,走回连钰身边的时候,手里拿着两个药瓶,
打开一个放到了连钰的耳朵边,然后继续和连钰说道,
“你舅舅那老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连钰想到程叔平时吹胡子瞪眼的样子,眸光柔和了下来,
“他很好。”
不过,程叔现在一定知道自己出事了,他现在说不定已经着急成什么样了。
城中有自己的人,官兵在狂奔回去报信的时候,自己的人一定会回去禀报程叔,希望他此刻不要太过忧心。
“前辈,您可以联系到我舅舅吗?他知道我出事,一定会自责到死的!”
“哼,这老东西倒是有情义,若他真的能做到这样,你喊他一声舅舅,还真的不亏。”
鬼谷老人不屑的嗤了一声,手上药杵不停,却感受到连钰投过来的渴求的目光,
他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老头子我避世这么多年,早已经不与外界接触了,
别说那老东西,连被我逐出师门的那个臭小子,我都没有音讯。”
连钰突然想起来蝉衣这个人,王麻子的案子之后,
她总能从一些事情当中,感受到他在京城搅弄风云的身影,
只是这个人过于神秘,连钰能感觉到他的影子,却抓不住线索。
“前辈,蝉衣真名叫什么,您可否赐教?”
鬼谷老人趴在连钰耳边,看着十分悠闲,
“不知道,我收他的时候,那孩子也就七八岁,还是自己孤身一人来拜的山门,
我看他圆头圆脑的挺机灵,且聪慧至极,便收下他做了弟子,将手中本事倾囊相授。
这小子也争气,无论我教什么,都能很快学会,直到第四年,我发现了他学东西快的秘诀……”
鬼谷老人思绪开始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