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走了?”温槊问。
玉萦回答不上想不想走的问题,她压根想的不是这件事。她把马车的车帘拉开,任由外头的风灌进来。春夜里的风带着淡淡的暖意,吹在脸上并不难受,只有心中难受。她固然不忍裴拓独自夜行,可纵然她下了马车又能怎么样?只是一抹若有似无的情愫罢了,除了给裴拓增加无尽的麻烦,还会给自己增加无尽的麻烦。温槊看着她这般神情,低声道:“你要是不想走,就在县衙再住几天,我没什么不习惯。”“多住几日又能怎么样?”这句话并非是对温槊说的,而是对她自己。玉萦深吸了一口气,刚刚还如一团浆糊的脑子终于清醒了几分。“上回你不是说江南有两个老板都说想买下琼玉轩吗?等回去便跟他们联络,只要价格合适就成。”“想好了?”“嗯。”离开是快刀斩乱麻的最好方法。只要离开,她就不必再为裴拓烦恼,只要离开,她、娘亲还有温槊又可以过平静的日子。见她这么说,温槊没有多言。等回到府衙,两人回屋歇下,翌日清早,骑马离开了青州城。算起来他们在这里耽搁了快十日,想到独自留在清沙镇的丁闻昔,玉萦自是归心似箭,一路疾行。“萦萦。”丁闻昔听到他们回来的消息,立马迎了出来,先把玉萦搂在怀中,尔后看向温槊,微微蹙眉道,“阿槊怎么瘦了?”“没有吧。”“回来了就好,晚上我让厨娘多做些菜,快点补回来。”见玉萦窝在自己怀中不吭声,丁闻昔带着他们俩进了屋里,等房门关上才问:“之前来帮你们报平安的人是官府的人,你们在青州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惹上官府了?”“巧荷的案子是一件大案,我和温槊追查的时候遇到了官府的人。”“然后呢?”“就被他们抓了。”丁闻昔吓了一跳:“为何抓你们?你们又不是害巧荷的人。”“巧荷是被她娘卖给人牙子的,我感觉那人牙子有鬼,所以跟温槊去他家想问出些东西的,结果遇到了官府抓人,以为我们是跟人牙子一伙的。”“那官府查清之后就把你们放了?”玉萦没有吭声。温槊见状,便开了口:“青州知府裴拓,是玉萦在京城的旧识。”丁闻昔愣了愣,讶然看向玉萦。她并未见过裴拓,对这个名字却如雷贯耳。玉萦还在京城的时候,他就给玉萦送图、送书,离开京城这些年玉萦一直在看他送的书。“他……”“他说不会将我们的行踪告诉别人,”玉萦道,“娘,我想好了,等着琼玉轩卖出去,我们就离开这里。”“你已经决定了吗?”琼玉轩花费了丁闻昔许多心血,从设计首饰样式,到制作首饰,再到带学徒工,无一不是她亲力亲为。听到玉萦说要卖掉琼玉轩,心中自是不舍。不过,丁闻昔更明白玉萦做这个决定的原因。都是因为她这个没用的娘亲罢了。 或许哪一日她死了,玉萦便可得到解脱,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玉萦看出了丁闻昔的念头,忙拉住她的手:“娘,在海边住了这么久,我和温槊都已经住腻了,温槊会酿酒,等我们换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就开一家酒肆。”“没错。”等着玉萦说完,温槊也适时道,“一直让您做首饰真的太辛苦了,下回轮到我来养活你们。”“我本来就喜欢做,一点也不辛苦。”丁闻昔的目光落到温槊身上,奇怪地问,“你怎么一直戴着面具呀?”温槊遮掩胎记的半张人皮面具那夜被人挑破之后,一直戴着面具行事。“我……”“温槊脸上有胎记,不好看,所以他平常都会稍作易容,这次出去办事的时候易容的东西不小心毁掉了,所以先戴着面具。”虽然在一起相处了三年,但丁闻昔并没有见过温槊的真容。温槊感激地看向玉萦。她这番话,既道明了缘由,又点明了他的苦衷。“原来如此,回来了就好。”丁闻昔微微一叹,“还是怪我,若不是我催着你们去管巧荷的事就好了。”“要是能不管巧荷,那就不是娘了。”玉萦和温槊还好说,巧荷是丁闻昔亲自教出来的徒弟,她绝对做不到不过问。“那她现在是凶多吉少了?”“裴大人说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官府正在抓紧破案,料想过不了多久会有消息的。”“唉,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咱们尽力了,也只能如此。”“那娘答应卖掉琼玉轩了?”丁闻昔纵有万般不舍,也明白玉萦是为了自己才会有此决定。她强压下心绪,换了笑脸:“清沙镇这么小,住了三年着实有腻了,换个地方也好,我也尝尝阿槊酿酒的手艺呢。”温槊道:“今日我就先酿一坛给您试试。”“倒不必那么急,倘若要卖掉琼玉轩,少不得要你出去奔跑。”“之前有两个江南老板说过想收购琼玉轩,都是有生意往来的可靠之人。我今日便写信过去问问,倘若价格合适,也不麻烦的。”“你们俩赶路回来也辛苦了,回房整理歇息一下吧,饭好了我去叫你们。”
玉萦点头不语,起身便往自己的屋走去了。温槊并不想休息,他回屋摘海边寂静空旷,最适合练习暗器了。只是没走琼玉轩,丁闻昔便喊住了他。“阿槊,你过来,我有事想问你。”“什么事啊?”温槊跟着丁闻昔走到一旁。“你们在青州城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就是玉萦刚才说的那些,我们遇到了官府,玉萦中了软骨散在府衙里养了几日。你是觉得她精神不好吗?兴许药劲儿还没完全过去。”丁闻昔摇了摇头:“我感觉她有心事。”温槊沉默。“阿槊,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能告诉我吗?”温槊面露为难。“要不还是你直接问玉萦吧,我说不好。”温槊的确知道玉萦的烦心事与裴拓有关,但他并不确定玉萦在烦什么。她在烦裴拓对她动了心?还是在烦她必须离开裴拓?温槊说不好,也不想说。反正玉萦的决定就是最好的,她想怎么样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