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城里乡下四处张灯结彩。
整整忙了一年,贺兰直到三十儿当天才得到喘息的机会。中午十一点她就嚷嚷早点准备开饭,蒋梅进厨房忙碌,秦家明拿起鞭炮去大门口摆放,捏着几张红纸条的谢益清紧随其后。
“你干嘛去?”贺兰好奇地尾随而来。
花架左边用塑料布和木架子搭起来一座简易的阳光房,谢益清在阳光房前面蹲下来,往红纸条上刷浆糊。直到红纸条贴上阳光房,贺兰才发现那居然是一副小小的春联……
上联:犬哮新居旺家守岁;下联:猫嬉福地招财迎春;横批:猫狗双全。
从阳光房里开出来一辆大橘,蹲在谢益清屁股后边用爪子抓他掖在裤腰里的衬衫玩。小豆子趁人不备偷摸去舔谢益清用来装浆糊的蓝边瓷碗,粉嫩的舌头十分有力,一点一点把瓷碗顶到了谢益清身后。
大橘爪下一个用力,谢益清顿时疼得嗷呜一声,后腰往前一缩直接向后仰了过去,刚好坐在小豆子顶过去的浆糊碗上,得亏那蓝边瓷碗够结实,不然……。
目睹全程的贺兰笑得直不起腰,不去帮忙反倒在一旁添乱:“大外甥,小心鸡飞蛋打。”
谢益清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站起来扑打一下裤子上的灰尘,问:“你是不是该走了?”
贺兰抬手看了看手表,道:“来得及,我走新高速,路上车少,一来一回一个半小时足够了。”
“像你这么想的人一定不少,还是早点走的好,万一路上堵车呢?”
贺兰想想也是,于是进屋拿上车钥匙,以防万一又带上她花两千块新买的驾照,出门开车就要走。
正在门口拿鞭炮摆造型的秦家明见状趴在驾驶位的车窗上笑嘻嘻问:“姐,我闲着也是闲着,跟你一起去接我姐夫呗?”
贺兰正愁路上一个人无聊,于是就把他带上了。
江仕春今年在单位值班,大年三十儿只有半天的假期,回京与家人团聚太匆忙,于是贺兰便主动邀请他到自己家吃团圆饭,包接包送。
当时江仕春小心地询问贺兰的意见:“这样算见家长吗?”
贺兰想了想,她和江仕春认识快两年,虽说一直聚少离多,但是相处确实挺融洽的,没什么让她感觉不舒服的地方。如果江仕春要求名分,她倒也不是不能给。
于是她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江仕春:“我觉得……算是。”
贺兰:“好,那你别忘了该有的礼数。”
江仕春的礼数那叫一个周全。
雅阁刚转到江仕春单位所在的那条街,隔着老远的距离秦家明就指着前方对贺兰说道:“姐你看,省会人民就是会赚钱哈,大年三十儿还有人跑机关单位门口卖年货。”
然后那堆年货就从机关单位门口转移到了雅阁车上,后备箱装不下又摆满整个后座,把本就瘦弱的秦家明挤得紧贴一侧车门缩着身子坐。
江仕春坐上副驾驶,扭头伸手跟秦家明打招呼:“你好家明,经常听你姐提起你。”
江仕春还是一身老打扮,三七分的发型配上黑框眼镜,黑色风衣下是一身正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比师大附中的教导主任还要严肃,幸好秦家明从见到他起就没见过他不笑的模样,只觉得他沉稳又和善可亲。
“姐夫你好,久仰大名!”秦家明激动地伸过去跟江仕春握手,一不小心碰掉一个礼盒,低头一看礼盒上赫然印着《海淀习题集-初中版》。
秦家明的手当时就是一沉,勉为其难道:“姐夫你也太用心了吧?”
江仕春迷失在秦家明那一声声姐夫当中,难得腼腆道:“没有没有,我不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喜欢些什么,只好从学习方面入手,托朋友找了几套习题。”
秦家明在心中呐喊:“不知道可以问啊!哪个男生会放着奥特曼和拳皇不理去喜欢海淀习题集啊?!哪怕俄罗斯方块也行啊!”
到家之后秦家明更加悲惨的发现,江仕春不是不知道问也不是不会去了解,他只是没把心思花在自己身上而已。
车上那些年货,百分之八十都是送给蒋梅的。头上戴的身上穿的,脸上抹的手里拿的,只有秦家明想不到没有江仕春拿不出来的。
甚至包括谢益清,江仕春都细心地为他准备了一块手表。到了自己这里……好在还有一张捷安特的提货卡,凭卡可以任选一辆捷安特自行车,秦家明的心理终于感受到一丝平衡。
然后心里不平衡的人就变成了贺兰,她望着琳琅满目的礼品发出灵魂拷问:合着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呗?”
江仕春推了推眼镜框,笑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怎么会,这个是给你的。”
盒子上写着诺基亚6110,贺兰有些懵,看盒子的大小,里面装的肯定不是大哥大。乖乖,难道98年就有直板手机了?
江仕春示意她打开盒子自己看,“听说这款手机的信号和实用性都不错,我觉得大小比较适合你。”
灰蓝色的机身刚好跟她手掌一样长,三根手指等宽,绿色液晶屏,还配了一个万能充电器,真是时尚又充满怀旧气息的礼物。
“没见人用过,一定不便宜吧?”贺兰问。
“朋友送的,国内还没上市销售。”
贺兰想,那肯定便宜不了,这份礼物真叫一个贵重,搞不好能在卫宁买几平米房。本来她给江仕春准备的回礼无外乎烟酒糖茶那些,再让蒋梅给他包上个万里挑一的红包,哪想到江仕春一出手这么大方,打了贺兰一个措手不及。
趁着江仕春跟蒋梅聊天的工夫,贺兰把谢益清叫出去,低声询问道:“你手里有没有什么适合回礼的东西?卖我两件。”
谢益清回房间取出一枚翡翠镶金的兰花状胸针和一只玉扳指,贺兰的脸色当时就绿了,“太贵重的我买不起。”
“清末的东西,不算很贵重,只是做工比较好而已。”谢益清想了想,补充道:“我手里没有适合年轻人的东西。”
言外之意这东西只能送给长辈。
贺兰一咬牙,心说不能被人瞧不起,看在江仕春人品不错的份上,贵重就贵重吧。
她收下胸针和扳指,大言不惭对谢益清说:“先欠着。”
谢益清:“嗯。”
贺兰:“等我有钱了再还你。”
谢益清:“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