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丙发 作品

第15章 秘密接头(3)

“你!你!罗寿南同志,”徐复激动地紧紧握住了罗同志的手,“你好啊,好想你啊!”千言万语难用一句话表达。

去年,他在上海法租界新德里七号楼上的亭子间居住,徐复在同里街的33号,通过同志们介绍才认识的,今天在工作岗位上相遇,真是有说不出的欢喜。

他刚一进门,为了及时谈话就招手邀徐复一并从原路折回到了另一个铺子,从后门进去一间又暗又潮湿的房间。

几块破铺板,一条破席子就是他的办公室兼卧室,床前横摆着一张板凳,示意徐复坐下,一会儿进来一位年近30岁,颇有风度的人,经过介绍知道他是特官员严允中同志。

他一进来就和罗寿南同志并肩坐在床沿上,他是讲据政治风度颇有仪表的人,说话也很风趣。

严允中书记说:“我们很盼着你来,一直是怕你遭受危险,再者你在上海搞工人运动有经验,特委决定,在盘古山成立特区委,那儿有英美两个公司,收买矿工钨砂垄断压价格,劳资双方矛盾很大,可以利用。

有个姓刘的同志是南康人,因暴动失败逃到盘古山,寄住在他叔叔的棚里。他在暴动时被炸掉了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三个手指头,可以向他了解山上的钨矿工人情况,山下乱石圩有钟元辉同志,也可以找他。离乱石30里的茶梓圩有钟亮,钟辉两位同志都是特区委的基本党员。

组织决定派你任特区官员,派陈奇同志为副书记,他是万安暴动出来的,特委给你们30块光洋,以后要自己维持,不再供给了,特委还希望得到你们的支持。”

接着又补充:“陈奇同志农民出身,可以干些肩挑买卖。在则寻乌远离特委交通困难,信件要由你们转递……”

严书记说到这些,忽然报告赣州白匪刘士毅的部队开往宁都、石城一带“剿匪”,已经进到了街口,要求我们停下谈话,立即隐蔽。

我们躲在一间堆满稻草的阁楼上,罗寿南同志只是笑盈盈的充满乐观的一睡大半天,他早已毁灭了家庭观念,解除了封建锁链,自己呢,旧的工作放不下,新的工作亟待考虑,弄得满脑子思绪起伏,大概是封建镣铐刚刚销毁的缘故吧。

躲了一天一晚,在白军蚂蚁牵线一样过完了才回到原处,严书记协同陈奇同志拿了30块大光洋,一见面就说:“你的名字被反动派登报通缉过了,必须更换,用什么名字好呢?”

“我母亲姓刘,又是大姓,我就跟我母亲姓,叫刘顺好吧。”徐复同志说。

特委同意了这个化名,于是,我就来到了我现在工作的地方一一盘古山。

徐复的脑子不断翻腾的这些,那是组织的千斤重担,正压在自己的肩头上。……

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徐复睡着了。

徐复在混沌中看见自己又回到了盘古山的钨砂矿洞。幽蓝的矿脉在黑暗中发着冷光,千万颗钨砂结晶悬浮空中,竟拼凑出当年秘密农会的血色盟书。

他伸手去够,那些字迹却碎成粉末,簌簌落在陈奇布满老茧的手心里。

岩壁突然渗出暗红液体,蜿蜒成赤卫队联络用的蝌蚪文密码。

陈老先生的旱烟杆不知何时出现在洞中,烟锅里腾起的青烟化作南康方言的絮语:“后生仔,钨砂要炼成钢,先要经得住八百度炉火......“话音未落,整座山体突然剧烈震颤,他们脚下的矿车轨道竟变成了一条鳞片森森的巨蟒。

在即将被吞噬的刹那,白鹿的嘶鸣划破黑暗。那鹿角上挂着茶梓圩的竹制酒葫芦,蹄印绽开处,枯萎的杜鹃花重新吐出花苞。

他们追着白鹿跃过二十七道矿脉,迎面撞见1928年矿工起义的亡灵——那些赤膊汉子举着生锈的鹤嘴锄,在岩壁上凿出“农民协会万岁“的标语,血珠顺着凿痕滴落,落地便化作会发光的钨砂。

“后生,记着......“老矿工布满裂口的手突然抓住徐复的衣襟,掌纹里嵌着的矿石碎屑突然燃烧起来,“火种不在山上,在挑脚夫磨破的草鞋里,在寡妇给赤卫队纳的千层底里......“话音未落,老人化作青烟,只剩那把铁镐插在岩缝中,镐头渐渐变成跳动的火把。

他们举着火把劈开岩壁,惊见山体深处嵌着颗巨大的五角红星。陈奇伸手触碰的刹那,整座盘古山的赤铁矿突然熔化成炽热的铁水,顺着山涧奔流而下,沿途的枯树逢春,锈蚀的矿车轱辘重新转动。他们看见那铁水在月光下凝固成红绸,正飘向茶梓圩晒谷场的方向。

天将破晓时,白鹿引他们来到云海之上的祠堂。祠堂梁柱间垂挂着无数银白色蚕茧,每个茧里都裹着本泛黄的《共产党宣言》。

钟辉的声音从最大的蚕茧里传来:“要像养蚕人懂得天时,惊蛰催不动立春的茧......“

晨光穿透蚕茧的刹那,徐复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钨砂碰撞的脆响。

徐复不知自己在梦中还是现实,心中十分着急,但头脑意识在动,感到手脚被什么压住了,不能动弹,于是用尽全身力气挣扎,醒了,原来是做了一个梦。

他欲起身,一只大腿压在他身上,推了推陈奇。

“老陈,醒醒,天亮了。”

“嗯,哦,”还沉醉在梦中的陈奇口里应了两声,努力的睁开了睡眼。

“老徐这么早?”陈奇睡眼惺忪。

“我做了一个梦,梦中出现了我们这段时间的事情,特别是有矿洞,老矿工采矿的情形,还有白鹿。”徐复讲解着梦中的内容,陈奇听了也不知所云。

“可能是你这段时间太累了,加上我们事情还没有眉目,所以做了奇怪的梦。”陈奇劝说。

“梦中出现了白鹿,红五角星,《共产党宣言》,还出现了红色的矿脉,炽热的矿铁水,”我潜意识的感觉到,接下来会有事情发生。我们要赶紧去乱石找到钟元辉,了解下那边的发展情况。说完这话,徐复就起身穿衣服。

陈奇听了这话,再也没有睡意了,也赶紧起身穿衣。

他俩推门走出房间。

晨雾裹着寒气从门缝里挤进来,徐复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檐角坠下的露水砸在青石板上,碎成细小的银珠。

陈奇手里的油灯晃了晃,光晕里浮动的尘絮突然被寒风卷散——东南方的山坳浮着半片青灰色,像揉皱的粗麻布浸在浓墨里。

远处犬吠声刺破凝滞的空气,惊得竹梢簌簌抖落夜露,沾湿了墙根堆着的盐担麻绳。

陈奇往掌心呵了口白气,蓑衣肩头的棕毛结着霜花。他踢了踢门边歪倒的竹编斗笠,檐下蛛网应声裂开,残丝粘在潮湿的土墙上。

西北角忽地亮起豆大的火光,大约是早起的人家点燃灶膛,那抹橙红在浓黑中摇晃,倒像落在砚台里的火星子,转眼就被泼墨般的夜色吞了大半。

徐复伸手扶住斑驳的门框,指尖触到冰凉的苔藓。风里挟着未褪尽的梅子酸气,混着后山腐叶的土腥味,在鼻腔里凝成细小的冰碴。

他望着屋外几株歪脖子老樟树,虬结的枝干正将最后几粒星子绞进黑黢黢的网里。更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梆子声,像是谁用钝刀在割黎明前的黑暗,每一声都溅出细碎的铁锈味。

“陈老先生,陈老先生!”徐复边敲门边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