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扆 作品

第25章 大乱(大修)

大楼更安静了。

黄鼠狼们半弓着身体盯着大楼,一动不动。

沐歌眨眨眼,顺着楼梯往上走,一步又一步,当他踏上了传说中的第十三阶的楼梯时,余光瞥到一个头朝下的人形生物咚咚咚地将自己移到了天台上避雷针的后面。

沐歌脚步一拐,走了过去。

“啊!!!”那东西尖叫着不停地以头抢地,咚咚咚,咚咚咚,它惊慌失措,忽然之间,不顾一切地跳到了大楼边上,然后纵身一跃——

她的脚还是很长的,可怜的东西,就这么被沐歌倒提在手里,还被晃了两晃,晃地一头血糊糊糊了自己满脸,最后还是哭唧唧地被沐歌吞了。

大楼彻底安静了下来。

黄鼠狼们不约而同地上半身转过来,双手抱在胸口,乖乖看着灯光闪烁,犹如蹦迪现场的大楼。

而在那些奇诡怪谲的都市传说里,第十三层阶梯,也随着那位以头抢地的东西被吞吃而消失不见。

大雾缓缓朝着大楼的方向聚拢,黄鼠狼们动了动嘴边的胡子,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敢动。

似有似无的歌声变成了空灵的哭声,渐渐地,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四面八方,好像什么地方都有,沐歌被吵得心烦,耳朵一动,跳上阳台化身兽形,张口大嘴,猛然一声响彻天地的兽吼。

一声玻璃破碎似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沐歌从阳台上跳下来变成人形,单手碾起一把白雾,从里面抓出了一只白惨惨的手。

那手被他抓在手里的时候飞快地抖了一下,同时拼了老命似的把自己往回扯,沐歌舔了舔嘴唇,蓝冥离火倏忽出现,蓝色的火焰顺着手一路烧到雾里,惨叫一片,此起彼伏。

黄鼠狼们抖了抖,看着白雾在大楼上不断变幻着形状,最后飞快地从楼上撤离,却在撤到一半的时候,被蓝色火焰从内而外烧了个干净。

脚略软,黄鼠狼们跪了。

大雾散去,一个男人静静地站在女厕所外面,目光呆滞。

沐歌过去,一巴掌呼上人影的后脑勺。

钟子规倒地。

闪电过后,雷火轰鸣。

继地震之后,安平市迎来了数年罕见的特大雷暴,本地联播快讯连夜插播了暴雨黄色预警,提醒广大市民外出注意安全。

有关当局全体出动镇守在鬼门外,一夜过去了,结界内,鬼怪的尸体堆积如山。

安平市被巨大的阵法锁着,而连接每个阵法的关键点又恰好在鬼门上,是以相比其他地方,便格外难守。

帝都连夜派出骨干支援,九天之上,金乌划过天际,一声嘶鸣响彻云霄,麒麟紧随其后,所过之处,祥云满天,阴霾的天空上,现出难得一见的光明。

在后卿去黄泉冥海的时候,西河中沟通黄泉的暗河就被打开了,无数九婴顺着滚烫的黄泉水冲到了西河结界外,白素带队,众人鏖战昼夜。

这种又喷水又喷火的怪物,和白素一样同为上古凶兽,虽然档次有些低,在白素这种洪荒老妖怪眼里就是个渣渣,但架不住它多。

暴雨打湿了所有人的衣服,白素面色冷凝,一身白衣一夜之间化作血色。

数不清的鬼怪前仆后继地涌上来,白素长剑一挥,便又是一片飞灰,之后,就又是一只九婴。

暴雨不止,雷电不断,普通人点着蜡烛守在房间里,被这天地异像吓得面色发白。

墙壁上,楼阁上,各家各屋,到处都有游走的红衣怨骨,血迹顺着它们大腿流下来,一路蜿蜒,每走一步都是血印。

它们守在普通人的门前,一个又一个坚持不懈地去敲门,可惜惨白的手指在碰触到门上瞬间,便被一道布满咒文的屏障拦住。继而,红焰袭来,怪物惨叫,被焚了干净。

然而怪物不断,印刻着火焰的符文却越来越暗淡。

下水道的东西们狂欢着,跟随着一群群脚步蹒跚的死尸往前挪动,饿了便从那或惨白,或腐烂的尸体脚下爬上去,一路冲到胸口,啃噬死尸的五脏六腑。

又是一道霹雳,雷电划破苍穹,照亮了半个安平市。

“陆压呢?陆压有没有来?帝都怎么回事!不是说了派陆压来吗?!”

白素一剑砍去九婴的最后一个头颅,喘着气问林梢,“那只金乌到底什么时候来?这他妈都几点了!玄武都爬到了,他一长翅膀的还在路上,被雷劈了成烧鸡了还是又被逮住卖了?”

林梢单手持枪,刚刚挂断电话,“他来了,在法阵中心,那里快守不住了,他脱不开身。”

“阵中心……百谈不是守在那儿吗?那阵眼就是他自己,怎么就守不住了?”

“睚眦和饕餮在凑热闹,他捉襟见肘。”

白素:“……”

“这两个搅屎棍怎么还没死?!!”

“对付这它们只能青龙出手,可青龙一向驻守帝都……”林梢揉眉,“没办法了,捅我一刀吧。”

“你在开什么玩笑?”白素不可思议,“青龙自己的儿子自己管不好,就他妈任凭这两个东西作妖,凭什么最后要你受伤?!”

“听话,”林梢口气冷硬,“后卿不知道要在那地方呆多久,无论如何,总得把这个时间给他留着,一旦中心阵眼出了问题,一切就都完了。”

白素:“……”

“听话!”

九婴咆哮而来,其他各地鬼门外,所有人都在苦苦坚守,白素双眼绯红,反手一剑砍断九婴的头颅,之后大吼了一声,将林梢一剑穿胸。

“第三次……”白素看着他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声音颤抖,双眼绯红,“这是你第三次,要我杀你。”

“轰——隆!”

雷电不绝,半个山头都化作了火海,毕方鸟在火海里欢呼,大地震颤。

黄泉冥海深处,旱魃仰头,看着在水面上斗得你死我活的两个人,眉眼弯弯,轻快地在水里上下漂浮。

昔年用来锁住不周山的铁链绑缚在她腰间,已不知多少年没有取下来过。

“这一次,”她在水里叹息,“我们谁能赢?”

后卿冷笑,轩辕夏禹剑从高空斩下,滚烫的冥海水掀起滔天巨浪,将臣躲闪不及,被从头浇到了尾。

“昔年,你趁着五胡乱华,嬴勾身陷战乱之际将他吞噬了,心里可曾有过一点的不安?你们曾在月下对酌,相携遍游九州大地,他将你当做亲兄弟,你给予他的回报,便是将他吞了。”

“我们本就是一人,”后卿疏忽出现在后,将臣没躲开,被一剑刺中了肩膀。

“兄弟?”后卿嗤笑,“我不吞噬他,留着他来吞噬我?何必说这些骗人的鬼话,我们四人本就同为一体,有谁不想吃了对方?”

旱魃从水里冒出半个头,对他笑,神色有些奇怪的怜悯,“既是分魂,所求自然不一样,人心是不一样的,你的执念太重,所求过多,将来一定会后悔。”

后卿嗤之以鼻。

旱魃摇头。

从她助黄帝击败蚩尤,再到后来黄帝派遣应龙将她打成重伤,最后被后卿乘虚而入拘禁在这里,已经不知过去了多少年。

她在这无尽的弱水里沉睡,再次醒来,沧海桑田。曾经的故人,故地,皆不复存在,而她满心仇恨,却因躯体本身的善念而无法对人族动手。

她恨,恨不得将这些负了她的人全部吞噬殆尽,一个不留!可……她做不到。

昔日四圣的犼善魂入体,堪堪禁锢住她心底的恶鬼,让她纵然万般不甘,却也只能自缚双手,沉睡在这万丈冥海之下。

可这一切,总该有个了结的日子,她不该被永囚在这无尽地狱弱水里。

“你输了,”后卿将将臣钉在冥海黑色的土地上,长剑穿胸而过,僵尸的身躯一丝鲜血也无。

将臣摇头,一双黑瞳静静地看着他,无悲无喜,“不,是你输了。”

话音刚落,一股黑烟便冲向后卿,后卿转头避开,同时,长剑下,将臣的身体慢慢化作稻草。

“从一开始你就估错了我的目的,后卿,这一次是你输了。”

将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旱魃漂在水底,双手张开,两股漩涡在两方聚集,片刻之后,飓风自水底盘旋而起,卷起滔天巨浪,袭向整个地下世界,所过之处,众鬼为之嚎哭,花木枯萎,黑瘴遍布。

白色的曼陀罗华一朵一朵怒放在冥海边上,旱魃从水底升起,对着后卿的方向微微一笑。

黑莲与曼陀罗华互相纠缠着,旱魃立在水面上,以指为刃,削去左手上的皮肉,留下白色手骨,用食指在手骨上钻出八个小洞。

后卿脸色难看,提剑而起的刹那,却被不知何时出现的一群稻草人和白色小骷髅抱住了腿。

“不知死活,”他长剑挥出,剑气所过,骷髅与稻草人尽数化作湮粉,然而趁着这个功夫,旱魃已经将做成骨笛的左手放在了嘴边。

哀歌起,是昔日诸神陨落时天地同悲的丧曲,后卿后退一步,双眼忽红忽黑,他捂住胸口,里面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这么多年了,你脾气还是这么差,”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音调带着一股滞涩,却掩盖不了其中的温润如玉。

这不是他说话的口气。

“嬴勾!”后卿咬牙,右手穿胸,企图将树枝从心口里取出来。

“别动,”最初的滞涩没了之后,嬴勾的声音便恢复如常。

他半边额头上一道火焰似的纹路渐渐往另一边蔓延,以额头鼻梁为中心,有火焰纹路的那半张脸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谢谢大宝贝艺海拾贝的三叶虫呀,爱你!!!谢谢其他宝贝的推荐和票票,一人一个木马!!

ps:

毕方鸟:在哪儿出来哪儿起火灾。

九婴:又吐水又吐火,传说也是可以引起洪灾的。

陆压:金乌(后羿射的那个)

旱魃:黄帝之女女魃和犼的分魂结合的东西,一出现人间便大旱,一碰水江河湖泊就蒸干,传说中的旱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