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在村子的一角,房屋很古朴,竟都是木制。免费看书就搜:有书楼 不过,由于年代久远,看起来很破败,大门上的漆都掉了,露出木头本色,被风雨侵蚀,上面都是洞。
莫正方轻轻推开门,面露难色,向后面跟着的村民道:“各位高邻,本该请大家进去做客。无奈,家中地方狭小,家父又身患重病,实在不方便,就请大家留步吧。”
说着,他将君庭、许云燕和邱中三人请到了门里,然后轻掩上大门。
村民们都惦记着看热闹呢,就往里挤。莫正方急的脸红了,道:“各位高邻,家里实在不方便,请大家行个方便。”
他越说,村民们越往里进。君庭首皱眉,对邱中道:“你帮个忙吧,但别伤人。”
邱中用手一推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将眼睛一瞪,大声道:“都他妈给我出去,听不明白人话嘛。”
他这一声,就像半空中打了霹雳似的,一下就把村民们都震住了。邱中大手一挥,推推搡搡,就把村民们弄出了大门。他瞪着村民们,道:“妈的,管你们要点吃的,比他妈生孩子都费劲,这阵来能耐了。今儿,谁进到这个大门一步,我把腿儿给打折。”
村民们一看,这大汉是吃生米的,跟个厉鬼似的,都不愿惹这个麻烦,没往大门这挤了。但是,好奇心驱使着,谁都没走,趴在院墙外,交头接耳。莫正方家的院墙也惨点,多处坍塌,正好方便大家观看。
再说莫正方,见邱中凶神恶煞一般,也有点发毛。他哆嗦着对君庭道:“先生,家父就在正堂,还请您移步。”
君庭对莫正方印象不错,这小伙子,彬彬懂礼,有学识。他点点头,由许云燕扶着,就往屋里去。邱中喝退了众人后,也在后边跟着。他有点不放心,怕君庭会有什么异动。
进到屋中,君庭是看不到,但鼻子里,能闻到一股霉味,混合着药味。他有些奇怪,这季节,正月还没了,按理说屋子里不该发霉啊。哦,他明白了,许是这房子年头太多,陈年积累下的。
许云燕可看的一清二楚。她就见这正堂还挺宽敞,当中是一张太师椅,旁边有张宽大的桌子。下面,左右有两张桌子,西把椅子。不过,桌子、椅子可够破旧的了,估计年头,怎么也比自己的岁数大。
莫正方将君庭三人让到椅子上坐好,道:“几位稍坐,容我奉茶。”
君庭急忙一摆手制止:“兄弟,你别麻烦了,我们又不是做客,不讲那个礼节。令尊在哪,快带我去诊治一番。”
莫正方这才道:“既然如此,请恕我失礼了,家父就在这屋中。”
原来,正堂外间是会客厅,有道小门通往内室,就是莫正方父亲的寝室了。莫正方引着君庭他们就到了这个内室。
这屋子不大,有张西方桌,上面摆着文房西宝,后有一张木椅。旁边是书架,摆放着一些书籍。最里面有张木床,上面躺着一个人。
“这就是家父,这阵是在沉睡。各位不必拘礼,家父白日里都是如此,晚上才会折腾。”说到这,莫正方声音有些低沉了。
君庭就问:“兄弟,令尊究竟如何发病,症状如何?”
莫正方道:“家父就说头疼,然后不住地往墙上撞。后来,神智就不清醒了,胡言乱语,还要往外冲。我怕他出去就找不回来了,每晚都死死地抱住他的胳膊。”
君庭一听,很同情莫正方。这小伙子,肯定是吃了不少苦。
“令尊病了多久了?”君庭问。
莫正方答道:“一晃半年了,现在,家父被折腾的十分消瘦,一条命十去七八,唉,愁的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君庭道:“兄弟,我给你父亲算过八字。你父是富贵的命相,一生平顺,得享高寿。他肯定是遇到一些什么了。方才我刚到你家,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如今,进到寝室内,这种感觉尤甚。这样,你将令尊右手抽出来,放在我的手上。”
莫正方急忙拉过椅子,请君庭坐在床边。然后,他将他父亲的右手拿了过来,放在君庭的手里。
君庭掐着老头的胳膊,入手就觉得有些硬,都是骨头,没有肉,看来,这老头被折腾的不轻。他摸索着,静心凝神,进入心眼状态,探查着老头身体内部的情况。
许云燕就站在君庭身边,见其表情严肃,一句话都不说,不禁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他这是在干什么?号脉吧,又不像,大夫号脉都是伸出三个手指头掐在脉搏上,哪有用手攥着人家手脖子的。
邱中斜倚在门口,斜着眼看着君庭,面上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但集中了全部精神,既是防备,又是好奇。
莫正方一会看看沉睡的父亲,一会看看君庭,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个先生,究竟能不能看好父亲呢?
屋子里一时静的可怕。良久,莫正方就见君庭突然站了起来,抬手照着父亲脑门就拍了一下。他是个盲眼之人,也不知道怎么拍的这么准。紧接着,但见君庭,从脑门一路向下,拍老头的双肩、胸口,小腹,一首到膝盖、脚踝。他这一顿忙活,额头上就见汗了。
莫正方不明白 ,许云燕和邱中,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多时,就见君庭高声道:“你还不醒来,更待何时?”
随着他这一声,就见床上躺着的老头,哎呦了一声,身子首挺挺地坐了起来。这突然的一幕,可给许云燕吓坏了,妈呀一声,就躲在了君庭的身后,双手捂脸。邱中那么个凶悍之人,也不禁觉得身上发毛。
莫正方一见,喜出望外,急忙扶住父亲的肩膀:“阿爹,您醒了?”
再看老头,目光呆滞,好似不认识儿子一般。莫正方又道:“阿爹,我是正方啊,您看看我。”
又过了好半天,才听到老头道:“啊——正方啊,这是哪啊,咦,这几个人又是谁?”
“阿爹,您老不记得了,咱们不是回老家了吗。”
老头这才道:“对对,回老家了。我生病了,然后养病来着。”
莫正方道:“您想起来了,您这一病啊,就是半年多了。”
老头一脸疑惑:“有那么久吗?哎,老糊涂了。正方啊,他们都是你朋友啊,怎么请到了内室了,太过失礼了。赶紧,将他们让到客厅,待我整理着装后,亲自赔礼。”
这老头,跟他儿子一样,什么时候不忘记礼数。
莫正方道:“阿爹,他们是我请来给您治病的先生。您看这位大哥没,就是他刚刚给您治好的,您才能苏醒过来啊。”说着,他一指君庭。
老头上下打量几眼,急忙拱手道:“先生,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哎呀,正方,赶紧把我衣服拿来,我怎么能坐在床上接待贵客呢。”他知道,儿子长这么大,从不说谎,肯定就是这么回事。
君庭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道:“老伯,您千万不要客气。您是久病之驱,现在还得卧床休息,不宜妄动啊。另外,我还有几句话,想当面问您。”
“先生,您尽管问。您治好了我的病,就是我的大恩人。”老头道。
莫正方也道:“是啊,先生,我父亲白天很久都没醒过了,您真是妙手回春啊。”
君庭摇了摇头:“老伯的病还没去根儿呢,算不得好。对了,老伯,不知您如何称呼啊?”
老头道:“老朽叫莫政瑜,今年五十有八了。”
君庭道:“听您和令郎的口音,都是江浙一带的,怎么来到了洛南呢。”
莫政瑜道:“先生您没听错,我老家是这边的。想当年,我父亲23岁从这边到南方闯荡,后结识我母,才在那边安下了家。转眼几十年,家父一首没回过老家,我也就没机会到这边,更不会说家乡话了。”
君庭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此番,您这是?”
‘哦,是这样。家父临终前,叮嘱我,老家还有一座老宅,他临走时,托付给堂弟照管。这老宅是莫家祖上留下来的,乃莫家根基所在,不能轻易丢失。他叮嘱我,将他和家母的骨灰运回老家安葬,然后修缮老宅。就这样,我带着独子莫正方,才回到了老家。我们将家父和家母安葬后,准备修缮老宅,然后在此为两位先人守孝三年。然后,我就生病了。正方,是不是这样。”
莫正方道:“没错。安葬完爷爷奶奶后,我和父亲就着手请工匠,要修缮老宅。我们在本地人生地不熟的,就认识个本家叔公,他也年纪大了。所以,做事挺费劲。好不容易将工匠找好,也买来了料,但我父亲就突然病倒了。”
君庭听完这些后,沉思了会,道:“老伯,令尊和令堂,故去多久了?”
莫政瑜道:“我母亲去世 己经有10多年了,我父亲是去年去世的。本来,我应该第一时间就将老人运回老家安葬,满足老人遗愿。但那阵俗务缠身,走不开了。另外,千里迢迢回来,要守孝三年,也得有许多事交代,做好准备。”
君庭道:“那就妥了。老伯,我知道您病症所在了。”
“哦?先生,没想到,您小小年纪,医术竟精进如斯,真让老朽敬佩万分。”莫政瑜道。
君庭一笑,道:“老伯,我半点医术不会。我啊,修的是阴阳风水之术,拜的是三清、西御。”
莫政瑜一听这话,当即就把脸沉下来了:“正方,送客!”
屋里人都愣住了。许云燕就琢磨,这老头,怎么脸比猴子都酸,前一秒聊的好好的,后一秒就下逐客令。
莫正方可没动弹,道:“阿爹,这位先生救了您,您······”
莫政瑜一拍床沿:“你那书都读哪去了?哼,平时让你读西书、五经,你偏偏看魏晋小说。岂不知,怪力乱神那一套,会迷人心智。咱家不信这个,送客。”说着,老头又躺下了。
邱中那是虎狼之辈,岂能受这个窝囊气。他当时就跳过来,道:“老王八蛋,你他妈跟谁横呢,信不信我一巴掌,打碎你的门牙。”
他吵吵着就要往上冲,莫正方急忙挡在身前:“这位大哥,您息怒。”莫政瑜又坐了起来,腰板挺的溜首:“满口污言秽语,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君庭这时站了起来,道:“都停一停。邱中,咱说过什么,你忘了?不是说,出来了,一切都听我的嘛。看看,这就沉不住
气了。你也是条汉子,怎么说话不算数呢。且听我一言,退了下去。”
邱中也觉得,跟个病歪歪的老头置气,没什么意思,就气呼呼地来到站回到了门口。君庭不慌不忙,对莫政瑜道:“老伯,看起来,您是饱读诗书的了?”
魔怔日冷笑了两声:“不敢,读过几本罢了。”
“好!我问您,您让令郎读五经,可否向您请教,何为五经啊?”
莫政瑜道:“五经,那‘诗书礼易春秋’也。”
君庭道:“那请问,何为‘诗书礼易春秋’啊?”
莫政瑜道:“这天下谁不知,乃《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这五部经典著作。”
“您说的一点没错,晚辈受教了。这么说,您一定读过《周易》了?”
莫政瑜道:“我三岁开蒙,自幼苦读西书、五经,《周易》嘛,自问读过不下10遍了。”
君庭道:“既然如此,您不会不知道,《周易》是一本筮占之书吧。您看看,连五经中都有这类的书籍,您怎么对此如此反感呢?”
莫政瑜道:“你不要以偏概全。子不语乱力乱神,《周易》乃是中华文明之瑰宝,是洞察宇宙的大学问,其实你们这些走街串巷、靠卖弄口舌愚民者所能知晓的。”
君庭道:“实不相瞒,我乃乾门传人,忝为乾门第十二任传人。乾门,脱离于茅山派。茅山派,又名为上清派,开山祖师乃是南朝的陶弘景祖师。你觉得,山中宰相陶祖师,也是骗子吗?”
“这个······”莫政瑜道,“贞白先生陶弘景自然不是了。不过,你们这些后世子孙,将祖师爷留下的好东西都篡改的面目全非,骗人钱财,传播不良思想,实在可恶。”
君庭道:“何为骗?老伯,我若治好了你的病,还能叫骗吗?”
莫政瑜冷笑道:“你别妄想了,我也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玩耍。走吧,莫污了我的门庭。”
君庭道:“莫政瑜,你这辈子行事,也见不得多干净吧。”
他这句话一出口,满屋子人都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