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魑 作品

第88章 请大夫

余峰套了件衣服走出屋子时,常乐已经到了门前在取门闩,嘴里还念叨着谁大半夜的不睡觉来扰人清梦。

带着满脸被人打扰睡眠的恼火拉开门时却微愣住,一句烦躁的“谁啊”还噎在喉咙里,他眨眨眼睛,“草哥儿,你咋这时候来了?”

刚走过来的余峰也是诧异的挑了挑眉毛,下意识的觉得对方是被家里人欺负了,但看他脸上急切又带着些踌躇的神色却又不像。

“你怎的穿的这么单薄,先进来先进来。”看见是他常乐的火星子显然是熄了,伸了伸手却想起来不好去拽人家,便侧过身子让开门。

雪在吃过晚饭时就停了,却还是冷的不行,穿着薄棉衣的苏草显然也是被冻坏了,瑟缩着身体不停的跺脚缓和,听见他的话却是摆摆手,“我就不进了,有事儿要麻烦你们。”

“什么事儿这么急,大晚上的你一个双儿跑过来多危险。”常乐见他不进来也不好硬拉他,见他握着灯笼杆儿的手都冻得发红觉着可怜的很。

屋里的苏永悦这时也穿了衣裳出来,见着他这副模样二话不说便上前扯着胳膊先把人拽进门,拉着去了自个儿屋里,捞出被褥中的汤婆子塞给他。

他们屋燃了火盆,一进来就被暖意环绕,苏草抱着汤婆子觉着缓过来了些,吸了吸鼻子解释道:“奶奶下晌有些冻着了,娘亲给煎了草药喝,本想着没什么事儿,谁知夜里竟发起了热,现下人都有些迷糊,家里让我来看看能不能借马车去隔壁村接大夫。”

他一说完几个人才有些恍然,难怪大冷天的这个时候找上门。

余峰的眉毛微微一动,家里那么些小子汉子的却让一个双儿半夜三更跑过来,想是算着他们走得近不好拒绝。

他心中觉着好笑,彼此不对付归不对付,人命关天的哪会坐视不理,这般算算计计的实在不必。

“那么些人就让你一个双儿来!”常乐显然也是猜到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心里觉着有些恼,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玩儿小聪明看来也不急,让人来也不说多给件衣裳,真是不怕冻出个好歹来,自私的很。

苏草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笑笑,他家里那些人什么德行他心里更清楚,现下也是有些尴尬。

余峰擡手按在常乐的肩膀上拍了拍,示意他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人都烧迷糊了显然情况紧急,先去请大夫才是关紧。

安抚过毛躁的小子,他让双儿先待在这儿把身子暖和起来,自己带着人出了门去后院牵马来套。

苏永悦从柜子里翻出件自己的厚棉衣让人穿上,被他推拒时板了脸,递衣服的手没有收回的意思。

苏草从小到大就怕他这堂哥生气,见人不开心了也不敢再跟他客气,接了衣裳来套在身上。

大晚上的也不好让他一个未嫁的双儿单独跟余峰一个汉子出门去,苏永悦跟他们一道去,免得明天满村的风言风语。

常乐被一个人留下看家还有些不大情愿,但心里好歹也明白这不是凑热闹的事儿,倒是没非得要跟,老老实实送几人出门。

隔壁村的大夫余峰先前去请过一回,路还算熟悉,就是乌漆麻黑的天又冷有些不大好走,车上又坐着两个双儿,他不敢驾的太快。

苏永悦人坐在车厢里心却牵挂在他身上,中途几次探出身来帮他拉紧衣领,顺便伸手放在他冰凉的脸颊上捂一会儿。

余峰每每都让人不必担心,自己的火力旺盛的很,以前大冬天的夜里还得站几个小时的岗,这点 冷还扛得住。

对方却显然没因为他说不冷就放下心,帮他捂脸时眉头依旧皱的紧紧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按住双儿的手,脸颊在他掌心里轻蹭了蹭,只觉吹过来的风再不刺人。

苏草乖乖的待在车厢里,看见他们这样有些许的羡慕,能有个人相互扶持关心着,是极幸福的事。

这个时辰大多数人早就睡下了,马车驾进邻村的时候黑漆漆的,余峰凭着印象寻到大夫住的那户,勒了缰绳停下,回头让两个双儿待着,自己利索的跳下车去。

冯大夫这会儿应该是睡熟了的,他拍了好半天的门里面才有人应了声,回了句来请大夫,静等着人过来开门。

来人就是冯大夫,听罢他的解释立刻习以为常的摆摆手让等着,自己回屋去再添件衣裳,整理了药箱出来。

三更半夜的被请诊对他来说显然是常事,面对余峰的歉意只道不用在意,人若是生起病来可不管你是什么时辰。

回去比来时稍快了些,一路上都是“嘚嘚嘚”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冬夜里格外清晰,传出了很远。

苏家人想是就在心急等着,他们的车刚在门口停下便有人开了门迎出来,是苏永悦的二叔苏得文。

他显然是心里着急一直守在院子里,看见冯大夫也顾不上其他,拉着人的腕子就往家里带,边语无伦次的跟他解释母亲的状况。

余峰理解他现下的心情,没在意被无视,转身去扶了自家夫郎下车,看着他站稳去扶后面的苏草。

跟其他人家比起来,苏家现在算得上是灯火通明,主屋里有不少人声,应是都守着老人家。

孙秀兰端着碗不知是药还是汤的东西从灶房出来,跟他们打了个照面,她的性子向来内敛,只点了点头便匆匆走开。

他们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站在门口张望了几眼,苏家几个叔婶在里面,小辈们应该是被打发去睡觉了。

冯大夫被请到床边坐下诊脉,余峰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两个双儿,轻声道:“应是不会有什么事 的。”

苏永悦点点头,他对老太太所有的记忆都是她那些苛责的言语,本就没什么感情,今天也不过是念在那一点血缘亲情的份上才帮个忙,便是旁的村里人找上门也会帮把手。

苏草哈出一口热气搓了搓手,缓解在冰冷空气里越发凉的手,见屋里人一时半会儿不会搭理他们,道:“要不先去我屋里坐坐?这儿太冷了。”

下晌刚下过雪,这会儿枝头房檐还存留着一层,深夜里更是越发的冷,指头尖都觉着发疼。

余峰将自家夫郎的手握在掌心里捂着,看看他有些泛红的鼻尖,回道:“你带永悦过去吧,我在这里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再怎的说他一个汉子也不好进人家双儿的屋里,他们两个去待着便行,这点冷自己还能挺得住。

“那……”

苏草的话还没说完,开了小半扇的屋门被人彻底拉开,周芬站在那儿瞥了他们几眼,朝他道:“你去灶房再烧些水来给你奶奶擦擦身子。”

娘亲吩咐的事他自是不能不做,为难的看了另外两人一眼,见汉子对自己点点头,抿着唇转身走开了。

周芬收回放在他身上的视线,转眸在夫夫二人之间来回扫了几眼,扯起嘴角道:“真是谢谢你们请了大夫来。”

余峰闻言摇摇头,客气道:“应该的。”

“哎,这老人呀,年纪一大心里就不能存事儿,想多了就要憋出病来,家里的小辈让她放心不下……”说到这里周芬顿了顿,在双儿身上瞥一眼,“也不让她省心。”

这阴阳怪气的怕还是在指责前段时间拒绝他们那事儿,余峰脸上的笑意微收了收,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惦记太多难免心思窄,放宽心便好。”

“怎的?余小子这是在说我们心眼儿小,还惦记不该惦记的?”

周芬还没从他的话里品出味儿来,苏得才便站在了她身后,背着手笑的看似很温和。

余峰的目光一擡移过去,微动了动眉毛,苏永悦这个小叔他见的不多,印象最深的便是三言两语从苏家父母那里拿走了银子。

这种人他以前打过交道,有一些小聪明便自视过高,总觉着其他人都是蠢货,遇事自己很少出头,总是躲在后面当军师。

周芬去他那儿闹的几回想必他没少给主意,就是拿准了他不好跟个妇人计较,余峰弯唇笑了笑,“小叔说笑了。”

见他只是丢出这么一句没再解释其他,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苏得才微皱了皱眉,心里多少有些不畅快,转了视线落在他身侧的人身上,“没事儿多回来看看老人,莫要嫁了人便当真成了泼出去的水。”

苏永悦对此只是勾出冷笑撇开了目光没有理会,相比每日张口便是骂人的二婶,他其实更不喜欢这个满肚子弯弯绕绕的小叔。

余峰也在同时手上一扯将人拉到身后,正面迎上对方的目光,“小叔这又是哪里话,永悦自是常常回家看望爹娘,满村都知道他孝顺。”

又一次被他呛回来,苏得才显然是十分不悦了,汉子跟他们到底还是远着一层,往这儿一挡他也不好说什么。

刚好这时候屋里的苏得文唤他,说是大夫给开了药让他过去看一眼,他应了声,整理神情借此转身走开。

倒是周芬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又看了看他们两人,冷哼了一声“砰”的关上房门。

余峰都有些要被气笑,摇着头转过身看向脸色不大好的双儿,怕他心里不舒坦,安抚的捏了捏他的手,“回车里等着吧,暖和些。”

冯大夫这里估计开了药交代上几句马上便能结束,里面的人还有心思出来跟他们吵架想来是没什么大问题。

他拉着人出门回到车边,马儿乖巧的等在那儿,时不时的打个响鼻喷出一片白雾,余峰拍了拍它的脑袋赞一声好马。

他托了双儿的腰让人坐上车辕,刚打算催他进车厢里去,身后的门便发出“吱呀”一声响,两人都下意识的看过去。

苏梅手扶着拉开的半扇门,提着裙摆跨出门槛,背着身后昏黄的烛火有些看不清神情,只听她柔柔唤了一声,“余大哥……”

苏永悦的眉头没等她话音落下便拧了起来,这是跟他坦白过后便无所顾忌了?

余峰还扶着双儿的手跟着一顿,下意识先回头去看他,自己明明没做什么坏事,却不自觉的有些莫名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