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魑 作品

第89章 构陷

在人进院子的时候苏梅其实便听见了动静,她知道是那个人来了,先前母亲让苏草去叫人时她也在。

只是她没想到苏永悦也跟着过来了,她站在门后拉开了道门缝,看着汉子紧握着他的手帮他取暖,挡在叔叔跟娘亲的跟前帮他辩驳,心中也说不上是何滋味。

未曾遇见余峰之前,她的想法与家里人十分一致,女子既要嫁人自是嫁个有钱有势的,一生都可衣食无忧。

可如今她却羡慕苏永悦,从小到大她都未曾羡慕过对方,他不漂亮,不温柔,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双儿,能找着个汉子娶他回去做小已是天大的福分。

谁能想到他会嫁给这般的男子,处处都将他照顾妥帖,时时放在心上,与这些相比,他的那些钱财都显得微不足道。

那日他在镇上救自己,牢牢将她挡在身后时,是从未有过的安心,这人一定会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苏梅很不甘心,她觉得自己比苏永悦好上千百倍,自小被自己踩在脚下的人如何能占有如此的男子。

此时她看着对方听到自己唤他,却先回头去看双儿,捏着裙子的手紧了紧,语气却平淡,“余大哥,我能与你说些话吗?”

她再次开口之时,苏永悦擡手放在汉子还扶着自己的手上,缓缓地将其拨开,对方看着他的眼神中立刻流露出几分委屈。

苏永悦未曾理会,强硬的推开他的手,朝苏梅站着的地方一擡下巴,而后转身掀开车前帘布进了车厢。

余峰明白他是让自己解决的意思,微叹口气,拉紧车帘避免寒风吹进去,他转身面向女子,“苏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苏梅瞥了眼他身后的马车,手指轻搅着衣裙,突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沉默着看他,眸中流露出几分幽怨。

余峰看见她这般神情,只觉眉角一抽,侧开眸避过她的视线,心中暗道一声完蛋,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余大哥先前助我,我心中十分感激……“苏梅幽幽的开口,略顿了顿,而后接道:“若不是你,我可能……”

“苏姑娘。”余峰听她说到此开口唤了一声,在她停下时道:“举手之劳你先前已经谢过我,不必这般放在心上。”

苏梅见他毫无理解之意,眼神微黯,她垂下眸抿紧唇角,片刻后如同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擡眼,“我是将你放在心上。”

余峰未曾想到她竟这般直白,微愣之后又下意识的看了眼身后马车,心想着对方可莫要再误会了才好。

听到自己倾诉情思,他的全部心神却还是放在苏永悦的身上,苏梅随他看过去,心中酸涩化为恼意,“他一个口不能言的哑巴双儿,如何能配得上你!”

正想着待会儿该如何哄人才好的余峰听到她如此言语神色一沉,转眸过来看向她,沉声道:“苏姑娘慎言。”

“我可有说错?”苏梅勾唇冷笑,视线越过他停在车帘上,“他天生哑疾,性情暴虐,这般的双儿跟在你身边,只会丢了你的脸面!”

“苏梅!”

余峰出声喝止,见到女子转过眸来,眼中似乎含着几分水光,他浅吸口气按耐下情绪,到底是不愿跟个姑娘家计较,“他是我的夫郎。”

苏梅被他这般一唤,头脑似是清醒了些许,擡手按去眼角的一丝湿意,轻声道:“你早晚是要娶个姑娘回去的,是我又何妨,我愿与他共侍一夫。”

世俗所致,他不可能当真守着一个双儿过一辈子,如今不过时日尚短,日后多的是人指指点点,开口劝诫,他当真还能坚守本心吗?

既然总有那么一日,现下便迎了自己又有何不可,若是他当真在意苏永悦,自己压了性子与他共处也不是不可,总能忍到他被厌弃的那一日。

余峰听到她所言却是摇摇头,指尖无意识的摩擦着手上戒环,不知是说与她还是车上的人听,“我不愿,亦不会如此委屈他。”

委屈他?苏梅勾唇露出自嘲一笑,世俗常理在他眼中竟是委屈了他,如此殷切心意,为何就是苏永悦拥有了它!

余峰搓搓手,擡眼看了她身后,隔着半人高的院墙能看见主屋出来了几个人,应是冯大夫看完了诊,他实在不便再与她这般纠缠,“苏姑娘若是没其他事便快些回去吧,天寒露重的,莫要着了凉。”

苏梅顺着他的视线侧眸瞥了眼身后,听到夹杂脚步的说话声逐渐靠近,眸底微闪过后,突然身子一歪向前扑倒过去,“呀!”

余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避让,却忘了自己背靠马车的车辕,被挡住去路,此时再侧步移开已是来之不及,未免对方直接扑进他怀里,只得伸出手臂隔在两人之间。

将人推开些距离欲收手,却被紧紧的揪住了衣袖,随着对方的靠近还有飘进鼻息的脂粉气,味道并不难闻,他却皱起了眉。

“你们在做什么?!”

周芬一开门便看到马车旁似是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借着苏得才手中的灯笼,一眼便认出背对她的是自家女儿,开口便呵斥出声。

走在冯大夫身边的苏得才挑了挑眉毛,脸上倒是露出几分兴味,眸光闪烁似是在谋划着什么。

余峰此时已经将人向旁侧推开,沉着脸抚了抚自己被抓皱的衣袖,心情着实称不上明朗,他实在想不到苏梅竟是不顾名节做出这等事。

周芬几步上前将自家女儿从他的身边拽开,上下打量几眼见她衣衫完好才松了口气,而后转头怒喝:“余峰你竟敢对我女儿行不轨之事!”

她这些时日确实是想跟他攀扯上不错,但那只是为儿子谋一份差事,可没想将女儿嫁过去,他现下虽有些钱财,但可及不上那些真正的富户。

没等他开口说话,苏得才也不疾不徐的走上前来,出言不甚客气:“余峰,没成想你竟是这般登徒浪子!”

苏梅听到他们这般言论却是一声不吭,只低垂着头扯了袖子拭去眼角泪水,仿若当真受了什么委屈。

余峰见他们自说自话的便给自己定了罪,带着些无言的扯着唇角一笑,放下抚袖的手,道:“叔叔婶婶可莫要乱说话。”

“是啊,这定是有什么误会才是。”冯大夫两边看看,开口帮忙劝说,他对这余小子的印象不错,想着应不至于做出此等下作事。

“误会?”苏得才却是挑高了眉毛带着些嘲讽的反问,嗤笑道:“大晚上在这无人之处拉着一个姑娘家……”

他的话还未完,马车上的帘布伴着阵铃铛声被人缓缓掀开,苏永悦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默默无言的看着他。

苏得才话锋一停没法再开口,他倒是把双儿给忘了,方才没看见人只以为是跟苏草去了灶房里。

冯大夫倒是松了口气,笑了笑打圆场道:“你看,这苏小哥儿不是也在吗,这定是有什么误会了。”

“什么误会?!”周芬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指着他便嚷嚷起来,“苏永悦一个哑巴,便是看见什么听见什么能与谁说去,嫁了人他不还得什么都听夫家的!”

余峰回过身去扶人下车,听见她这般不知顾忌,开口道:“婶子这般大声,是怕街坊邻居们听不清吗?”

被他这般一提醒,周芬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忙抿了抿唇看几眼四周,教训对方是小,丢了闺女的名节事大。

“你若是没做亏心事,又何惧别人听见?”苏得才却是未曾收敛,冷笑着将视线放在他身上,“莫不是心虚吧?”

余峰实在不愿意搭理他这般强盗理论,先给自家夫郎理了理衣裳,拉紧领子怕透了风进去,而后才道:“我现下若是嚷嚷着您与村头的李寡妇有染,您可也能做到淡定自若?”

“你……”苏得才没想到他竟这般的口不择言,被噎的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瞥到旁边大嫂震惊的眼神,心中一恼,“他这般胡说八道大嫂竟也信了!”

“那您的一番胡说八道又为何要强求他人相信?”余峰如他方才一般挑了眉毛反问,勾唇一笑道:“看,您没做亏心事,不是也担心他人听见。”

苏得才从未遇上过这般能言善辩什么话都敢出口的,丝毫不顾辈分之仪,哑口无言之下又无从反驳,留下一句“诡辩”,恼的拂袖而去。

余峰收回视线落在被娘亲揽着的女子身上,沉沉的目光看着她,意有所指的道:“构陷他人最要不得,还请自重。”

苏梅的身体一颤,揪着娘亲衣裳的手指有些发白,无地自容之感让她再没有脸面看对方,拽着娘亲便匆匆进门。

冯大夫看着院门在跟前“砰”的一声关上,叹着气轻摇摇头,这一家子当真是不知好歹,人家深更半夜的帮着接自己来看病,竟这般对待。

“冯大夫,已是很晚了,先送你回去吧。”余峰未再因此事多说什么,只在心中想着果真日后还是要少来往。

冯大夫拎着药箱上了车,苏永悦的手被人握住轻抚了抚,他转头看向汉子,手一收亦将人握紧。

“让你跟着忧心了……”余峰直视他的眼睛,拉起人的手放在心口,“她说的话莫要放在心上,有你做夫郎是我的幸事。”

类似的言语苏永悦几乎是从小听到大,若是句句都放在心上他早已气死,看着汉子比他更在意,笑着摇了摇头。

余峰放下心,转头看了眼安安静静地马车,伸手将人抱进怀里,凑到他的耳边,“是我错了,让你烦忧。”

本有些不好意思欲挣开他的苏永悦顿下动作,想是对方还记着自己上回生气的事,他唇边笑意更浓,手上却佯装恼火的轻捶了他的后背。

那点不痛不痒的力道对余峰来说更像是调情,他咧着嘴露出笑,抱着人的手又紧了紧,在寒冬的夜里觉着分外温暖。

“咳咳……”

马车上在此时不合时宜的传出两声刻意的轻咳,而后冯大夫的声音飘出来,“不早了,怪冷的。”

苏永悦微红了脸,擡头跟同样有些尴尬的的汉子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抿着唇露出笑,他拍了对方胸口一下将人推开。

回去的路上少了苏草,双儿也不合适跟冯大夫单独待在车厢里,便陪着余峰坐在了车辕上,冷是冷了些,心里却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