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等事,亲事不亲事的只好暂时搁置,至少在苏草恢复之前苏家人不会再提起这事儿,把人逼得急了再做出什么,坏的是他们的名声。
一场意外的因由已弄明白,人既然没事便是万幸,村长到底是年纪大了,两头忙了小半天精神有些疲乏,嘱咐了几句便摆摆手离开。
“到底是人命更关紧,又怎可为了些银子逼迫孩子。”他一离开,有些话苏得志才好开口说,虽不亲近也不愿在外人跟前折他们面子。
“大哥,若不是您先前拒了这门亲事,我们又何需让草儿嫁人。”苏得才甩袖背于身后,亦全然无了先前恭敬之态。
他这般直接将错处推过来让苏得志变了变脸,按住身边想说话的刘荷芳,道:“接了聘书的是你们,当时便应想到后果。”
“让苏草替嫁便是我们的解决之法……”苏得才未曾犹豫便开口,唇边随着勾起冷笑,“大哥便莫要管闲事了吧。”
如此的嘲讽之言苏得志已不是第一次听了,他抿抿唇,终是未曾再说什么,今日已经够乱了,再起了争执更累母亲心烦。
如若不是一直被余峰握着手腕,苏永悦早就憋不住火气冲过去,言语之间仿若苏草是个物品一般。
他浅吸了口气,也知此时不应再添乱,动了动胳膊从汉子的手中挣出手,示意捧着的陶罐,在对方点头之后转身走开。
一场闹剧再争执下去也毫无意义,如今最重要的是苏草的身体,其他的事只能先搁置下来随后再说。
待得苏永悦给人送了水出来,几个人也不愿在此多留,方才说了让常乐随他去请大夫,趁着时辰尚早,尽快跑这一趟。
两个村子之间几乎是挨着的,走路过去不足半个时辰,想必在吃晌午饭前便能把事情办妥了。
“还要劳你们跑一趟,快去快回,婶子在家给你们做好吃的。”出了苏家的门,刘荷芳便觉憋闷的心情舒爽了些。
若不是闹了这事儿,今儿与他们而言本应该是个好日子的,先前也跟村长说好了晌午留饭,大家好好热闹一番。
“婶子说这话便客气了,方才的话我可不是瞎说,苏草现下算是我堂弟,做哥哥的为他跑跑腿也是应该。”余峰说话的时候目光往苏永悦身上落了落,看对方不自在的垂下眸,脸上露出笑。
“成,婶子再不说了。”刘荷芳笑呵呵的应了,冲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快去。
三个人与他们分了方向离开,苏永悦扶着娘亲的手臂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而后抿唇露出一抹浅笑,垂下眼睫收回了视线。
余峰仿若被这个笑容戳到一般擡手按在胸口,随着扬起了嘴角,全然不知这般傻气的模样落入了身边人的眼里。
常乐不忍直视的撇开视线,叹息着摇摇头,陷入情爱之中的少爷当真是傻的很。
“余兄弟……”
待得对方走远再看不见人影余峰方才收回目光,刚想招招手示意常乐跟自己走,便被一道有些迟疑的声音叫住。
他脚下顿了顿转过头,许久未曾见过的洪武正站在几步外,对上他的视线时稍犹豫了瞬,方才擡脚靠近过来。
“洪武兄弟?”余峰看到他有些意外,随即回头看了眼远处苏家的院子,仿若明白了什么面上露出些恍然。
常乐先前见过他一回对他不陌生,便点了点头当作是招呼,在苏草的事上他对此人的观感算不上好,但到底是救了少爷的人,亦谈不上讨厌就是了。
洪武其实方才就看到他们了,只是苏永悦他们在便没凑上来,因为苏草的关系他知道对方还在生他的气,见到自己估计也不会开心。
看他搓了搓手没说话,目光却一直往苏家那边瞥,余峰便知他等在这里做什么,笑了笑道:“永悦看过苏草了,没什么大碍,以防留下什么后遗症,我们现下要去邻村请大夫来看看。”
洪武听罢他的话便松了口气,提起嘴角对他笑笑,虽是担忧对方,他现下却没有什么立场去看望他,日后便是作为普通的乡里怕是也不行。
他们二人的事其实也说不上谁对谁错,不过都是被世道所累的有缘无份而已,从此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便够了。
常乐扫了几眼汉子黯然的神色,无声的叹了口气,能在这个时候惦记着苏草的安危,心中自是还有情意在,但也只是如此了。
彼此间的气氛有些沉默,看着对方似乎在走神,余峰动了动眉毛道:“洪武兄弟过几日便要成亲了吧,这里先说声恭喜了。”
这一声恭喜却并未让洪武脸上露出喜悦之色,反倒是带上几分颓然,“情况如何余兄弟还不清楚吗,莫要取笑我了。”
“虽亲事不如你所愿,但事已成定局,便莫要多思了……”余峰说到此微顿,而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人家姑娘无辜,切莫负了两个人。”
此般言语令洪武一顿,面上流露恍惚之色,沉默片刻,似有些疲累的点了点头,“余兄弟所言……我记下了。”
事已至此,他们两人之间的纠葛是该彻底忘却了,惦记越多牵扯越多,放不下又拿不起,伤的还是人心。
透着几分萧然的身影离去,常乐方才摇头叹息出声,“若是能再勇敢坚持一些,未必不会是一个好结局。”
虽未见过几次,但他却能肯定,若是洪武能够紧抓不放,苏草必然不会退缩,那双儿看着柔弱,内心却极坚定。
“你又怎知他们在一起便是好结局呢?”余峰却是扭头反问,这等争执不过是个开端,便是他们坚持,往后的日子不见得就会顺遂。
洪武性情憨厚老实没什么主见,苏草脾性内敛不爱言语,家里又那般情况,便是没有洪家那一出,成亲后闹心的事必然也不会少。
常乐对于此问张了张嘴无话可说,那般感叹不过也是觉得可惜,两个有情人这般错过终归是意有不平。
可他的心里也确实清楚,洪武并非是适合苏草的良配,单是那一家子心思各异的他都应付不了。
余峰见他皱着眉头苦思,笑着擡手撸了把他的脑袋,道:“行了,莫要忧心这许多了,人家的终身跟你又没关系。”
常乐不满的擡手捋捋被他拨乱的头发,撇撇嘴心道也是,他又何必为了别人的事操这份闲心。
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已是耽误了不少时间,再晚怕是就要赶不及回去吃晌午饭了,须得抓紧才是。
邻村的大夫出乎意料的年岁并不算很大,约莫着有四十来岁的样子,下巴上蓄着一缕山羊胡,讲话文邹邹的倒像个书生。
对方见到余峰似乎不陌生,还对于他的清醒有些诧异,询问之下才知道,自己先前被救回去之后便是请的这人看伤,难怪他一个外乡人这邻村的竟会认识。
在乡里面做大夫的医术自是没有那般精湛,之前也只是简单的帮他处理了伤口,配些药养着身体,对于他傻乎乎的脑袋瓜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道看天意。
自己的到来不知算不算是某种天意,听着对方的感叹,余峰摸着鼻子笑了笑。
赶在午时左右两人算是顺利将大夫请了回去,周芬不情不愿的将人带进屋子里去看诊,嘴里念叨着赔钱货。
常乐听见了撇撇嘴,道好歹也是亲娘,怎的便如此狠心。
余峰倒是未多说什么,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出院外,总得等有个结果才好回去跟苏永悦他们交代,站在里面又着实是有些尴尬。
他们才出了院子没多久,身后的门便发出响动被人又拉开了半扇,苏梅露出大半个身子,道:“既已是这般时辰,可要留下吃顿便饭?”
略有些意外的邀请让余峰动了动眉毛,而后弯了嘴角笑笑,回道:“好意我们领了,不过荷芳婶婶说了等我们回去,就不打扰了。”
被他这般干脆拒绝苏梅似乎有些失望,手指在扶着的门上划了几圈,面上笑道:“余大哥是赶着回去见永悦哥哥吧?”
余峰闻言不置可否的抿唇一笑,也算是默认了。
“这般倒是我不懂事了……”苏梅朝他们点点头,“如此二位请随意。”
她说完话缩回身子关上门,转身背对着理了理并不凌乱的发丝,微垂的双眸有些出神,片刻后再擡起头来神色便平淡许多。
些许无关紧要的好感罢了,并不能影响她的情绪,对方这般家世亦不是配得上她的夫君,如此早早的把心思收了也好。
门外,常乐用手肘碰了碰自家少爷,带着些调侃之意的道:“这朵桃花意图明显,少爷可曾心动?”
余峰顺着看了眼被他碰过的胳膊,闻言轻笑出声,“莫要瞎说。”
“哪里是瞎说……”常乐挑着眉毛嘟囔了句,而后将手抱在胸前,“待得回去,我可是要跟苏小哥儿告状的。”
余峰擡手便敲了下他的额头,对方哀嚎一声捂住揉了揉,“如此毁人清誉的事怎可胡言,也莫要去永悦那里编排我的不是。”
他与那苏家姑娘统共也没见过几回,哪里便对自己有意,这小子乱七八糟的心思当真是五花八门。
“是是是,我瞎说我瞎说。”常乐捂着脑袋缓解疼痛,擡眸瞥了他一眼,如今看他对苏家小哥儿那般还当是开窍了,没想在情爱之事上依旧是块木头。
他不再胡闹余峰也便不再管他了,心中暗道永悦也不知着没着急,待会儿尽快些回去才是。
苏草伤的不重,请大夫来看诊不过也是图一份心安,磕了脑袋头晕十分正常,吃上几副药卧床休息几日便好。
凭白花了钱的周芬送大夫出来时脸色自然是不好看的,连带着对余峰也没有什么好气,狠狠瞪他一眼便“砰”的把门合上。
余峰倒是毫不在意,对朝他告辞的大夫拱了手道谢,目送着对方离开便舒了口气,如此永悦他们也可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