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宁 作品

第113章 胆怯

江季白没有显得有多惊讶,他淡淡瞥了温白一眼,反看温白,一脸的不可置信,吃惊吃得酒也醒了一半儿。

江季白堵在大门口,负责搬东西的人进不来,江允善也注意到了温白,真是冤家,一来就见上。

江允善推了江季白一下:“别堵在门口。”

江季白往前走了几步,常修儒认得江季白,扶着温白,微微行了个礼,温声道:“季白世子,好久不见。”

江季白目光扫过常修儒扶着温白的手,也回了个礼:“修儒兄,别来无恙。”

温白还没有回过神来,常修儒轻轻捏了捏温白的小臂,提醒道:“小白,是江世子。”

听到常修儒叫温白昵称,江季白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温白去桑海了也不说一声,让自己傻乎乎的往天渊城寄了那么多信,要不是问月关一战太出名,他都不知道温白一直在桑海,这么多年一直不联系,对于当年的事就那么介怀吗?

“江季白…”

“温将军,好久不见。”

两人同时开口,温白又一次愣住了,江季白叫他什么?

江季白佯做不在意的样子,面无表情:“在下还有事,恕不奉陪,告辞。”说完,他走向了不远处的江允善,江允善提着的心算是放了回去。

温白处于震惊之中,指着江季白问常修儒:“他…他叫我温公子?”

常修儒左右为难,终是缓缓点了点头,温白破口就骂:“我去你…”

剩下的话湮没在喉间,许久,温白低笑一声:“也是,早该生分了。”

这么多年,江季白一直没有给他回信,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可他还是抱着那点幻想,每当他洛逖发作时,给江季白写信已经成了习惯。

这么多年支撑着他的,不仅有对兄长的承诺,还有江季白,只要想着自己做的事和江季白差不多,身上的痛都能减轻几分。

有时候想想江季白没回信也许不错,这样他也可以一厢情愿地认为江季白是太忙了,可刚刚…江季白把这份一厢情愿亲手打碎了,如此生疏。

温白心中苦涩,是他奢望了。

两三日,两人都没有交集,两人都是年轻一辈的翘楚,不少人拜访,但是两人却没有见面,不少人猜测是不是两人不对付。

诚业侯爱招揽天下英才,有事没事就会设宴,这日温白收到邀请,他刚要出门,忽然犹豫了一下,他擡头问常修儒:“那个…江季白不去吧?”

“世子和郡主待旁人都是若即若离的,之前有好几家邀请他们,他们都未曾去,这次…想是也不会去。”常修儒道。

温白歪嘴笑了下,他随便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半嘲半感慨道:“也是,人家根基厚名望高,自然不稀得来这专为结交而来的宴会。”

常修儒听出一股酸意,他愈发好奇,当年在韶关,二人究竟发生了什么,竟冷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江季白端坐在宴席间,看着宾座上的来来往往,诚业侯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前几日借口说自己风寒不便赴宴,这要是再推辞,未免有些端架子。

有人前来敬酒,江季白都彬彬有礼地回应了。

诚业侯正在招呼客人,忽然瞥见了门口,大笑着迎了过去:“纾寒啊,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怕了呢,如何?上次酒喝的可尽兴?”

纾寒?这是温白的字。江季白耳朵支棱着,轻轻晃着自己的酒杯,有人趁机:“季白世子,请。”

江季白微微一笑,一饮而尽。

那边温白爽朗笑道:“晚辈酒量不如伯父,甘拜下风。”

他眼角瞥见了青色的身影,娘嘞,那不是江季白那吗?不是不来的吗?不是清高吗?那还给人喝那么高兴?

江季白暗中打量着温白,温白却是目不斜视地从江季白身边经过,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江季白暗戳戳地气了,看都不看一下,以为我稀得看你吗?胡子拉碴的,谁高兴看!

诚业侯乐呵呵地举着酒杯道:“诛暴郢的主力差不多都在这里了,各位都是胆识过人,是少年英雄,老夫敬各位一杯。”

众人都豪爽笑道:“侯爷才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呢,该是我们敬您才对!”

众人嘻嘻哈哈地笑开了,都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江季白始终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态度,不和谁过多亲近,也不和谁过多疏远,又有不少人称赞,江世子真是君子如玉。

温白听到了,差点把酒喷出来,那些人要是知道江季白心里是如何看他们的,看他们还君不君子,如不如玉了!

诚业侯对温白道:“跟我来。”

温白原本歪在桌沿,闻言,他直起身子,随诚业侯穿过人群,直奔…江季白?

温白顿足:“侯爷…您是去?”

“我近几日听说你与季白世子似忽不和,你们都是年轻一代的翘楚,意气当头也是自然。”诚业侯贴心道:“但如今战火连天,大家更应合作起来,我知你们都抹不开面子,这样,我来给你们搭个线。”

还搭个线?温白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诚业侯,心道我跟江季白不比跟你熟啊?

“我不去。”温白转身,背对着诚业侯,懒洋洋道:“江衍世子眼界高,想是看不上我一个粗人。”

诚业侯道:“哪里的话,你看,那边那么多人,你看他跟谁端架子了?他就是家教好,整个人站在那儿,自然有一股清雅之风,这才显得不太平易近人。”

温白用眼角看过去,江季白正微笑着给人回礼:“您说的是,江南多丝织,如今战事紧张军备欠缺,若能尽绵薄之力,季白求之不得。”

江季白说话的那个人是迁阳太守,他趁四方乱时也领兵反了,在西部的名声还挺大,但听说迁阳穷乡僻壤,军费时常不足,温白悠悠地看着迁阳太守,又看了看江季白。

迁阳太守是会找人,谁不知道江南富庶,江季白巴不得四处扔人情呢。

“季白贤侄。”诚业侯从后面叫江季白。

江季白面色无波,他手持酒杯,从容不迫地回身:“侯爷…”

当看到诚业侯身后的人时,他心中一乱,酒杯蓦地脱手,他正不知所措地低头看时,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酒杯,只是杯中佳酿全洒在了这人手上,酒香四溢,江季白觉得…有些上头。

温白不以为意地把酒杯搁在桌上,他调笑:“季白世子这么不惊吓?”

江季白心中懊恼,他掩去眸中情绪,擡头坦然地看向温白:“近日安置军队,未曾休息好。”说完他看向诚业侯:“世叔莫怪。”

诚业侯笑道:“虽说你们年轻,但还是得注意身体啊,来,坐吧。”

温白索然无味地坐下,他一只脚架在长板凳上,胳膊肘搭着膝盖,一只手流利地转着筷子。

诚业侯乐呵呵道:“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御贤王世子,江…”

“我知道,江衍世子嘛。”温白抱拳:“久仰大名!”

诚业侯满意地看着温白:“这是…”

“我们认识。”江季白神色并无异样。

诚业侯:“……”

温白略有好奇:“……”江季白会如何说?

诚业侯笑道:“是了,你们都曾住在天渊城,有交际也是应该。”

江季白:“嗯。”

诚业侯:“……”就没话了?这江世子平日说话不是挺温文尔雅,滔滔不绝的?怎么现在如此惜话?

诚业侯独子罗佩走到江季白身边,道:“江衍世子,久仰大名。”

江季白回礼:“岂敢?侯爷和世子接连攻下东部三座城池,是季白久仰才对。”

罗佩得意地扬了扬眉毛,毫不客气地坐在他身边:“依世子看,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诚业侯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罗佩把傲慢的神色收起些许。

“不是我们,”江季白抿了口酒,淡淡笑道:“是你们。”

罗佩怔了一下,江季白浅笑:“江南安分守己,并不想掺和这场争斗。”

四周静了下来,罗佩面带不悦道:“季白莫非忘了御贤王是如何惨死的?你就不想为你父亲报仇?”

“父亲一生为了子民,季白自当承起遗志。”江季白有条不紊道:“只是报仇并非乱斗,眼下各位热血沸腾,但多少都心存戒备,说句直接的,也就是各怀鬼胎,这也是为何诸位不如北部拓拔氏一般势如破竹。因为诸位就像一盘散沙,毫无凝聚之力,就算暂时取得了优势,内部早晚会分崩离析,我为一方统帅,自然不能拿手下万千将士的性命开玩笑。”

江季白一番话,一针见血的提出了他们的弊端,很多人不愿意承认的弊端。

“我想要百姓安居乐业,并非人人逞凶斗狠,画地为王。”江季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脸上是阅不尽的云淡风轻:“在下虽不才,却也有自己的打算,并不想和人胡搅蛮缠。”

四周安静的有些尴尬,江季白却不疾不徐地给自己又添了一杯酒。

“好!”一声喝彩陡然响起,把不少人都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