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三天假,方绥安整整在家躺了三天,身体得到了充足的休息,新年第一个工作日就生龙活虎的出现在公司,整个人完全看不出半点病弱。
他不知道花时闻这两天在做什么,他明白对方需要时间,但是等待宣判的人肯定比法官紧张多了,他只能期待,他的判决书早点下来,而且,千万不要是死刑。
花时闻虽然担心方绥安的身体,但是觉得自己嘱咐了那么多,方绥安应该也不至于听不进去,便没再多问,给双方都留出了时间。
工作日第一天刚到公司,林菀就发来了消息问他有没有空,新年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林菀是林家的独生女,也是一年前父母介绍认识的女朋友,林家在行业内资源不少地位不低,说不上照应花时闻的公司,起码不会同行使绊子。
这要是一个礼拜前,花时闻大概会跟以前一样定好时间和餐厅,不说废话的准时赴约了。可这次他甚至没有考虑太久,就给了跟之前完全不同的答复:“最近公司比较忙,下次吧。”他没有任何想法,就是单纯的不想去了。
林菀知道花时闻对她不冷不热,要不是自己主动约过他几次,这个女朋友当真没什么存在感。可林菀毕竟是个姑娘,还是千金小姐,喜欢他是真的喜欢,也拉不下脸来一直纠缠。可没想到她不主动,花时闻就一次也没有约过她。后来见面次数就屈指可数。不过次数少归少,但也知道花时闻从来不会拒绝她的邀约。再后来觉得花时闻这么多年谁都看不上,那她是花时闻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到时候结了婚,还怕人跑了不成。
因此当林菀发了消息已经开始看餐厅的时候,收到回复的她以为自己看错了。这是第一次,花时闻拒绝了她,她才不会相信花时闻说的什么因为忙,像花时闻这种万年不变的人,能让他改变一点的都不会是小事。
当天下午林菀就来到了花时闻公司,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他。
花时闻从外面回来推门看到她,先是惊讶,然后问:“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我来看看你到底有多忙,忙到跟我吃饭都选不出个时间来。”林菀知道花时闻的脾气,所以说话也不怎么客气。“你要是喜欢上别人了就直说,我早点看清现实及时止损。”林菀赌气说。
“年关公司事情多,下了班确实很累,没多少精力陪你吃饭了,抱歉。”林菀凭着女人特有的直觉,直接忽略他说话的内容,而是抓住了重点:花时闻没有立刻否认喜欢上别人这一点。
但是能受得住花时闻“挂名女友”这等委屈的人,哪会是一般人,林菀并没有追问,只是说:“虽然爸妈没有说什么,但是咱们在一起也快一年了,订婚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指望你跟我求婚,那我可能这辈子都等不到了,所以我想问问你,这事儿我看着办,你觉得行吗?”像谈判一样谈婚,二般人也干不出啊。
她有多喜欢花时闻她自己知道,只是面对这么个虽说算不上冷淡也绝对没有热情的人,她的爱意连表达的机会都没有,索性大家公事公办,只要别出幺蛾子,结了婚她有的是办法。
花时闻表情微微变了,说:“这件事我会回去跟家里说,你先不用忙。”
听到这里,林菀要是再察觉不出问题,她就不是林菀了。不过一次见面话不能说得太满太过,她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说了句:“花时闻,就你这个性格,你觉得跟你在一块能幸福么,你看我幸福么?”没准备要答案,林菀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最后这句话就像一把剪刀,一刀剪断了花时闻这两天好不容易快要理清的思绪,瞬间碎在脑海里,不知该怎么接上。
他多少有听过父母亲人的念叨,甚至是林菀,也曾经抱怨过他优秀的太过循规蹈矩,没有激情。不像个人类,倒像个永不会出错的机器。
林菀问他她幸不幸福,为什么她要来问自己,可能她认为,花时闻看得出她的不幸福。然而事实是,花时闻从来没定义过幸福,更不会在意别人的幸福。
方绥安的那句“喜欢你”此刻突然让花时闻感受到了重量,喜欢一个人,是希望在一起能够幸福的吧……
一个礼拜过去了,花时闻还是没有联系自己。方绥安不禁想,花时闻这么聪明个人,到底是被什么绊住了智商。有些事情不敢想,越想越坐不住,于是方绥安消耗完脑细胞打算亲自去找花时闻听听对方的想法。毕竟除了他那句突兀的告白,他们什么都还没有交流过,这是绝对不行的。他还没告诉花时闻,自己多喜欢他呢。
他不知道花时闻的公司在哪,直接问对方肯定找借口拖延,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没联系他,而且说不定把花时闻推得更远。方绥安还是适合走突然袭击的路线,想起上次花时闻带来的车厘子是客户寄到他们公司的,纸箱被他收在了阳台。晚上回去,方绥安就拿着纸箱找到上面的快递单,用力分辨着上面的地址,然后用手机记了下来。
花时闻的公司离自己的公司大概四十分钟车程,方绥安下午用之前的加班换了一个小时提前下班,照着手机里的地址找到了花时闻的公司。看着比自己公司的楼还要高级许多的玻璃墙体大厦,方绥安觉得能在这里工作的人都不简单。花时闻的公司在22层,方绥安毫不意外的被拦在了闸机处。大厦管理员问他找谁,他报了公司和花时闻的名字。刚要放他进去,就见花时闻从前面不远处的电梯走了出来。
方绥安还从来没有好好看到过穿着正式的花时闻。他除了上次抱住花时闻的时候感觉到对方紧实有力的腰腹之外,对花时闻的身材一直没有更具体的认识,直到这会看到对方,他十分肤浅地犯了花痴。
领带在喉结处收紧,深灰色西装勾勒出修长的身形,在往来的人群中像一柄出鞘的利剑,迈着步子朝他走了过来。
方绥安一直觉得花时闻的长相不是单纯的帅。男人的帅有很多种,而真正的骨相美很难得,之所以叫他闻美人,就是花时闻透着一股不会被岁月或者环境所侵扰的俊美,而如此摄魂夺魄的长相却作这样一身禁欲打扮,这种反差带来的冲击让方绥安在心里上演了一部小电影。
“花总!刚好有人找你。”管理员冲花时闻喊道。
“嗯,小安?”
方绥安的眼神不加掩饰,看得花时闻有些尴尬,见方绥安不吭声,他只好继续说:“你今天没上班吗,这个时间,要不我们现在去吃饭?” 花时闻擡手看了看表,站定在他面前。
方绥安从花时闻的语气里感受到了对方不同于之前的疏离,当下把他那些旖旎的心思散去了一半,花时闻怎么了?
反正今天他就是想来跟花时闻聊聊的,有什么话他今天都要说出来。于是点头说好。
花时闻带着他来到公司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餐厅,找了个卡座,点了菜,然后靠着椅背看向方绥安。
不对,所有的感觉都不对,花时闻的体贴周到没有变,温文有礼也没有变,可方绥安就是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好像是,花时闻对他没有更多的情绪了。让他想起来第一次见到花时闻的样子,微笑,有礼貌,看起来还好相处。可那之后呢,花时闻明明不再是那样的了啊,现在这又是怎么了,是因为那天的事吗,可是那天花时闻只说以后再说,也没有做什么决定啊。
方绥安感到不安,可他意识到如果有些话自己现在不说,那花时闻可能永远就对他关上了某扇门,于是他更加急迫了。
“闻哥,不,花时闻,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可能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开始在意,所以心动和喜欢也就没有用多久。你每一次对我的好都让我更加喜欢你。我知道你可能还没喜欢上我,但是没关系,我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让我追求你。我可以追你吗?”方绥安其实有点语无伦次,他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表白,不知道自己说得够不够真诚,够不够清楚,他像是参加了一场口语考试,说完后望着对面的“考官”等着给评价。
花时闻脸上的表情似乎产生了一丝裂痕,他闭了闭眼,裂痕被修复了。
“方绥安,我有女朋友。”
看着方绥安从羞赧、期待,然后到听完这句话的呆愣,花时闻从来没想到,这句一直用来拒绝别人的真话,如今说出来让他的心这般难受。那些被拒绝的人是不是一直以为这只是个借口?他多希望这只是个借口。
“可……可是,之前没听你说起过啊……女朋友,应该会经常提起的吧……你喜欢她吗,啊,应该是喜欢的……”方绥安一脸震惊快要哭出来的表请,他试图尽量整理自己的逻辑,好让思路清晰避免眼泪滑落。怎么会这样,他都不知道,他如今这是在干吗,可他真的好喜欢花时闻。巨大的矛盾让方绥安有一种窒息感,他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我不喜欢她,可我也不知道喜不喜欢你。”花时闻实话实说。
他确实不清楚自己对方绥安的感情是不是喜欢,但他知道对自己的女友,更谈不上喜欢。他想起和方绥安相遇以来的种种,清楚的知道有什么东西在积累,被点燃,在他平静无波的生活中炸出了巨大的声响。可他没办法不说出这些话,因为这是事实,是他以为早就看清前路的事实。
方绥安理解的他的意思:我有个不怎么喜欢的女朋友,但是不代表我会喜欢上你。于是擡手抹了一把泪,鼓足了勇气说:“所以我在追你啊!”
其实这才是重点,他并不在乎花时闻现在的感受和想法。既然花时闻不喜欢现在的女朋友,那他是不是可以公平竞争?虽然他之前多多少少觉得花时闻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在乎他,但他现在只是想要一个机会,一个朋友以上的可能。想到这里,方绥安充满信心和干劲,眼睛还是湿润的,却重新填满了笑意。
花时闻看着眼前的方绥安,却想起林菀的那句话,杂乱的心情似乎有了头绪。他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喜不喜欢方绥安不重要,但方绥安很重要。自己不是一个理想的恋爱对象,但他希望方绥安幸福,尽管他不知道幸福是什么样,只是他既然给不了,就不能去剥夺。
于是方绥安听花时闻说:“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小安。”
方绥安没再说话,他觉得花时闻的心可能真的没有温度,可他又觉得如果花时闻不会喜欢他,那么不给他希望就是对方最大的体贴。他似乎明白花时闻为什么不喜欢他女朋友,他谁都不喜欢。
可他不甘心。人总会有一种错觉,就是别人做不到,自己不一定做不到,这看起来很自负,却又成就了世间无数。
晚饭几乎没有动过,两人像是谁都不饿。出了餐厅,花时闻站在原地看着方绥安,像是结束了一场普通的晚餐准备道别。方绥安就这么任他看着不说话也不走。就在花时闻以为对方是不是还有话说准备开口问的时候,方绥安突然抓着他的手臂向他靠近,没等他看清,对方的唇就贴了上来,轻轻挨上他的唇角,只一秒便退开了。
花时闻记忆中几乎没有亲吻过谁,所以他不知道原来这么轻柔的吻,却能那么重的撞在他的心上,然后撞出了一个洞,想要把对方揉进身体填满。他几乎是用全部的理智忍住了将人拦腰抱紧加深这个吻的冲动,这种陌生又强烈的欲望让他眼下只想压住,控制,然后差点要疯。
“是什么感觉呢?不喜欢?讨厌吗?”方绥安自言自语,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小心翼翼像是怕把对方碰碎了般的吻。花时闻那么温柔,也只有温柔与他相配。
方绥安眼神由亮转黯,走远了几步又回过头,冲着花时闻大喊:“闻哥你不喜欢我又不给我机会,就别再叫我小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