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以后,日子好像没变,又像是变了。没变的是花时闻跟以前一样没怎么主动联系过方绥安,变了的是方绥安再也没有找过花时闻。总归就是生活在同一个城市的人,只要愿意,就可以一直没有交集。
花时闻从前就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如今看上去也没什么不同,这是他最可怕的地方,难以掌握,捉摸不透,所以无法投其所好。但是人生在世路还长,谁还没有个破绽,又偏偏让人给抓住了呢。
林菀这么快又出现在他办公室的时候,花时闻并不感到意外,他知道上次对方提过的事只是个开头,没那么快结束。他也想找个机会跟林菀好好谈谈。
“订婚的事你和家人商量得怎么样了?”林菀不喜欢拐弯抹角。
“我没有跟他说们,我觉得没这个必要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没这个必要?”林菀目光变得敏锐,衬着她五官精致的脸,有一种犀利的美。
花时闻在她对面坐下来,没什么避讳的说:“我不打算跟你继续交往,所以没必要订婚。”
“因为一个男人?”林菀一针见血,不留余地。
花时闻的手搭在膝上,听到这句话瞬间收紧。这种肢体语言以前的花时闻可没有过,林菀注意到了,更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花时闻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跟一个男的?”
“你知道什么?”花时闻的话没什么温度。
“我知道什么不重要,你只需要明白,我不是你随便拿来应付长辈的工具,更不是你找到新目标就一脚踢开的玩物。”她已经放弃了跟花时闻谈感情,但不代表能让别人有机可乘,那她这一年多的忍耐算什么,她受不得这个委屈,也丢不起这个人。
“我不管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最好别拿来威胁我。我没有新目标,我只是不想继续跟你交往。你上次说得很对,我没办法让别人幸福,所以分开对你我都好。我也从没把你当过工具或是玩物,我只是对你没有感情。”原来花时闻在做了决定之后,连表面的温柔都不会有了。
“跟我在一起是你爸妈的意思,他们知道你要跟我分手吗?”林菀手里的牌出得差不多了。
“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我的事情从来都是我自己做主,跟你在一起只是刚好没有反对的理由而已。”花时闻有些不解,他的人生同意和拒绝几乎各占一半,没有过为难、妥协或者委曲求全的经历,林菀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他会因为父母而改变想法。
“那怎么现在就有了?”林菀一改先前的胸有成竹,有些不依不饶的意思。
“这不关你的事,该说的我都说了,林小姐,祝你幸福,后会无期。”
人走了之后,花时闻想了想,觉得林菀知道也不算奇怪,毕竟方绥安来找他是许多人都看到了的,更别说,吃饭的餐厅就在公司附近,那个吻,也没有被刻意遮掩。不过他告诉林菀的也都是事实,新目标?花时闻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最近也没打算见方绥安,希望林菀能够相信他说的,不要钻牛角尖。可花时闻忽略了一个事实,林菀并不是跟他一样把情绪当附属品说没就没说散就散的人。
冬季早早落了夜,天冷得像是要吃人,路上行人少得很。
方绥安的生日在一月下旬,是个上学忙着考试,上班忙着过年总之都顾不上的日子,存在感极低。所以方绥安也懒得过。可是今年的生日却显得尤其寂寞,他都还没来得及告诉花时闻,两人就已经快要形同陌路了。果然是没办法特殊起来的日子吧,方绥安淡淡的想。
生日这天,他既没去大吃一顿,也没给自己买什么礼物。天气越来越冷,走在回家的路上,方绥安脑子一抽,颠颠儿跑到便利店拎了瓶白酒出来,更抽的是,兜里还揣了个茶叶蛋。茶叶蛋是正经茶叶蛋,可方绥安却想的是:喝酒前好像要先垫垫肚子,咱也好体会一把一醉解千愁。
就问谁家喝一瓶白酒打算用一个茶叶蛋垫肚子?生日准备当忌日过呢这是。
一个人瞎折腾胡闹没事儿,没人拦着就很有事儿了。方绥安就没喝过酒,啤酒都是个一杯晕,何况这么烈的白酒。连日来他都没有刻意去想花时闻,和那天的所有。但是明天他就要走了,他在这个花时闻参与过的房间里,忍不住难过,割不掉爱意。
他本来是想几口喝醉躺下就睡,可没想到越喝越停不下来,他是有点故意,让压不住的难过和悲伤爆发出来,然后混着烈酒的辛辣灼烧,苦痛难辨。
像是在以毒攻毒。
后来醉是醉了,没睡,跑了。
外面那么冷,方绥安不知道是不是喝酒给热的,外套也没穿就急着出去。
街上人少,所以有个疯子没人看见也不影响市容。方绥安就这么溜达到街边的一个公共电话亭,钻了进去。风声被关在门外,让他找回了一丝安全感。
方绥安拿起电话,对着按钮一通按,听着电话里长长的忙音,好一会,流出泪来,对着听筒说:“花时闻你快接电话啊!”见还是忙音,便对着听筒拍了几下,有破坏公务的嫌疑。
花时闻肯定是听不到,电话机空空的卡槽是真无辜。
对着电话哭闹了一会,眼泪好像带走了一丝酒气,方绥安终于放过了公用电话,从裤兜里摸出了手机……所以前面是压根不记得有手机了吗!
他盯着花时闻的号码看了一会,按下拨通,刚响了两声,又鬼使神差的给挂了。然后又想按,结果花时闻直接打了过来,方绥安一哆嗦手机差点掉了。电话接通了。
“方绥安?”花时闻果然没有再叫他小安了,方绥安开始哭。他快把这么多年没流的眼泪都给流完了,跟于浩那一遭他也一次都没哭过。
“花闻时……你为什么不理我了,我们不是朋友吗?”
“闻哥……”
“嗝…”
“哥……”
花时闻不知道他是因为打嗝还是撒娇,他只知道“闻哥哥”在方绥安清醒的时候是绝对没有说过的。
“你喝酒了?”花时闻几乎确定的问。
“就……就一点点,我吃了茶叶蛋的,没……事儿……嗝。”可能是前面吸了冷气,方绥安开始不停地打嗝。
花时闻是不明白喝酒跟吃茶叶蛋有什么关系,但他听得出来对方醉得厉害。
“酒不要喝了,听话,去喝水,然后吃点东西。”花时闻有点担心。
“喝水?可电话亭里没有水……嗝…”方绥安开始四下观察,嗯,是没水,他没说错。
“你没在家?!”花时闻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走向门口。方绥安在外面,不知道是一个人还是和别人,醉成这样,他根本顾不上其他,只剩下着急。
“告诉我你在哪,我去接你。旁边有没有人,能不能让别人听电话?”花时闻一想到方绥安现在的状况未知,太阳穴就突突猛跳。
“就电话亭啊,我自己,我从家里过来的。”他绝对不能再喝酒了,花时闻只剩这一个想法。
方绥安说从家里出来的,又是一个人,应该不是跟别人约好的,大概离家不会太远,有了大概的判断,花时闻发动了车子。
等到了方绥安家附近,花时闻放慢了车速,很快就看到里面站着个人的电话亭。一路上,他怕方绥安又不知道跑去哪了,电话也没断,听着对方在电话里云天雾里的扯,直到看到人,他才挂了电话。
花时闻停好车走了过去,拉开电话亭的门,看到里面的人这么冷的天居然只穿了件毛衣就往外跑,火气就上来了,刚要训人,就被方绥安有些冰凉的身体扑上来抱了个紧。对方的身体是凉的,发丝是凉的,在自己怀里不停地打着嗝,可怜兮兮的话也说不出来。花时闻难受极了。
他怀疑自己之前的决定到底对不对,让方绥安放弃,方绥安就把自己弄成这样。明明是重要的人,是他希望能幸福的人,可方绥安现在看起来只有悲伤和难过。
把怀里的人拉开,又脱下外套把人包好,花时闻拉着方绥安说:“先回家。”方绥安比之前清醒了些,点点头没再吭声。
回到家,花时闻把被方绥安酒后弄乱的房间收拾好,方绥安就睁着俩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看,走到哪看到哪。花时闻实在被他看得不自在,就问:“要不要休息?”说着便准备去铺床。
方绥安喝了那么多酒,酒疯耍完,现在就剩下胆大了。突然两步迈过去,扯上花时闻的手将人转过来,抓着后脑勺就吻了上去。
这回可不是上次蜻蜓点水般的触碰,方绥安带点凶狠的咬上花时闻的嘴唇,舌尖想要顶开唇缝滑进去。花时闻刚想推开他,就被他抢先用力扑倒在床上。方绥安毕竟是练过的,使上全力花时闻这个姿势一时半会还真挣脱不开。
也不知道这会的酒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他明天醒了不后悔就行。压着花时闻从嘴唇连吸带咬吻到脖颈,一只手还在脑后压着,另一只手却开始在花时闻身上到处揉摸,满脑子都是这紧实的胸腹手感好极了。花时闻再怎么不动情,也是有正常反应的,何况他只是不知道自己情动而已。
感受到花时闻某处的明显反应,方绥安像是受到了鼓励,直接伸手探了上去,花时闻一惊,用力把身上的人猛地推开,然后迅速坐起身,气息微喘。
方绥安一愣,看出了花时闻的抗拒,像是被忽然惊醒,得,还没到明天呢,就开始后悔了。
“闻哥,我,我不是,你别生气,我就是喝多了……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你别生气。我再也不这样了,闻哥。”
花时闻还没完全从刚才的气氛中脱离出来,听不进他的道歉和解释,只想赶快离开这,于是拿起外套,没再看方绥安,只说了句“你快休息吧”就走了。
花时闻走后,方绥安坐在床边,双手抓着脑袋,头发跟不要了似的一个劲薅。浓浓的后悔和懊恼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他该怎么办,他不是一直觉得只有温柔才配得上花时闻吗,花时闻一定恶心死他了才会逃似的离开。他多希望那瓶酒有毒,这会自己已经挂了,就不用再被懊悔和害怕折磨。
一夜煎熬。
第二天,方绥安一拿起手机就无比恐惧,他怕接到花时闻冷言相对的电话,也怕收到花时闻再也不见的消息,于是又做了件智障无比的事儿,就是把花时闻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想想到头来,花时闻还是不知道自己昨天过生日。
下午,方绥安没多看一眼这个房间,就脚步匆匆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