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击沙俄侵略者从来不是军力的问题,遥远的路程,苦寒又人烟称少的环境,才是最大的困难。
同样,沙俄在远东投入的人力物力也很有限。
虽然看似占据了西伯利亚等广大的地区,但其大的据点或城堡,也不过十几个。
其中,尼布楚和雅库茨克是沙俄向黑龙江流域侵略的两个大本营。
雅库茨克城在西伯利亚东部的勒拿河流域,尼布楚西邻贝加尔湖,东邻内蒙古;雅克萨则位于后世的漠河市以东黑龙江北岸。
在满清看来,雅克萨是自己的疆域,雅库茨克和尼布楚则不属于自己的领土。
所以,收复雅克萨便是满足,根本没有开疆拓土的雄心宏图。
而只要沙俄据有尼布楚和雅库茨克,便贼心不死,始终会对黑龙江流域构成袭扰的威胁。
所以,明军不仅要收复雅克萨,还要主动进攻,占领尼布楚和雅库茨克,彻底把战火烧到大兴安岭以北。
而且,这还不是最终的结束。按照黄立的计划,明军还要不断向北,争夺西伯利亚。
尽管当时西伯利亚地广人稀,由于工程技术所限,既无法修筑铁路,也不能开采地下的丰富矿藏。
但西伯利亚的毛皮却是沙俄的重要财源之一,最高的时候,占到了沙俄财政收入的三成。
西伯利亚虽然寒冷,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农耕。如果有耐寒的作物,完全能够实现自给自足,并能有相当的存粮。
1665年,也就是两三年前,沙皇已下令停止从欧俄地区运送粮食,因为西伯利亚的粮食生产水平已经能够基本满足当地的粮食需求。
但沙俄在开发西伯利亚上,还面临着难以解决的困难,那就是人口的不足。
尽管沙俄政府鼓励向西伯利亚移民,并出台了相当多的优惠政策。
但直到现在,西伯利亚如此广阔的地区,总人口也就二十万左右。
对于大明来说,只要东北三省经营好,就占据了不可逆转的优势。别说二十万,上百万也不在话下,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且,黄立可不会承认沙俄对于远东的领土主权。在这大争之世,可不是谁先占就归谁的。
哪怕是固有的领土,有着如山铁证,可衰落的时候,也会被人抢去。
中国失去了多少,算起来令人心痛得无法呼吸。现在,黄立要趁着有能力,全都抢回来。
而李岳则禀承着皇帝的意旨,决心在远东与沙俄打一场持久战争。这不是几年,十几年,而是几十年。
“沙俄侵略军为数不多,但筑室散处,耕种自给,加尼布楚人与之贸易,故得以生存。”
“况黑龙江流域没有驻军,从宁古塔出兵反击,皆因粮储不足而停止。遂造成我进彼退,我退彼进,用兵不已的局面。”
李岳用手指点了点桌案上的文件,沉声说道:“万岁英明,黑龙江先设府,再建省,不仅要驻军,还要移民开发,使其成为稳固的基地。”
“沙俄侵略者能够耕种自给,我军亦能,百姓亦能。待粮草不再成为束缚,我军不仅要收复失地,还将大举反攻,为我大明开疆拓土。”
看向萨布素等人,李岳面色严肃,说道:“诸位知晓我军之战略,便能更好地布署安排。此非为一时之功,而是长久之计。”
伸手指了指墙上挂的大地图,李岳慨声道:“如此广袤的土地,正是我等军人建功立业之所。万岁有言,天下本无主,有德有力者居之。”
“沙俄残忍暴虐,贪婪成性,今不趁其弱而击之,日后必将成为我大明之心腹之患。”
萨布素等将凛然,躬身应着。
满清打了两次雅克萨之战,但最后都没有长久戍守,也未向黑龙江流域移民开。
第一次围攻雅克萨,沙俄侵略者乞降,遣使要求在保留武装的条件下撤离雅克萨。
赶走侵略军后,清兵平毁雅克萨城,即行回师。
第二次还是长期围困,迫使沙俄派员前来谈判,请求撤围,遣使议定边界。随后,中俄签订了尼布楚条约。
虽然打胜了,满清却并没占到便宜,反而失去了外兴安岭以北的小部分领土,以尼布楚为中心的蒙古东北部地区。
而按照黄立制定的战略,收复雅克萨只是开始。不仅要派兵驻守,还要继续进攻沙俄。
什么自卫反击,在黄立这里是不存在的。
他的宗旨是能打又何必谈判,实力强悍又怎么会用协议来束缚自己?
别看沙俄现在也是领土极为广阔的国家,但论实力,却只能算是二流。
就说工业实
力,连火枪都不能自产,需要进口。侵略黑龙江流域的敌人,连火枪也配不齐。
而所谓的彼得大帝,还要二十多年才能亲政,学习西欧先进技术,进行改革,还要三十余年。
也就是说,即便大明不争夺远东,沙俄想要强大起来,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三十余年便是沙俄发展的关键期,不仅有军政改革,国内还发生了政变。还有旷日持久的北方战争,最终结束了瑞典的强国历史。
沙俄的历史,就是一部到处侵略的历史。在其击败瑞典后,便派出了远征军,侵略中国的西北地区。
正因为黄立看透了沙俄的本质,才会大力地投入军力物力,在西北东北开辟两个战场,拖住沙俄扩张强大的脚步。
趁其病,要其命。
现在的沙俄,与正蒸蒸日上的大明相比,只是一个地域广阔却远算不上强大的对手。
依沙俄落后且腐朽的军政体制,能够动员十万兵力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何况,凭他们的后勤保障,也无法向远东投入太多。
如果不是太过遥远,如果不是相隔着大草原,黄立都有灭掉沙俄的雄心壮志。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只不过,需要的时间恐怕要以十年为单位来计算。
除了远东会与沙俄直接较量外,在西北,大明和沙俄之间还存在着漠西蒙古诸部,以及不少的汗国。
但有了长远的目标,才能坚定不移地向前迈进,不断地奔向成功。
就象沙俄,经过了数百年的侵略扩张,才成为世界列强之一,成为领土面积最大的国家。
现在,展现在李岳、萨布素等人面前的,只不过是皇帝宏图壮志的一部分。
可即便如此,也足够他们兴奋激动。
毕竟,他们是职业军人,征战沙场、杀敌报国几乎就是他们生命的意义。
…………..
与军事会议的严肃庄重,以及振奋激励相比,城中的气氛就显得轻松而缓和。
流人经过甄别,都安排好了住处,给予了良好的待遇。
休养一段时间,便会前往沈阳,再坐船到营口,转乘海船,返回家乡了。
而流人中最高兴,最喜悦,也最惊喜的,自然是杨越和范氏。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儿子女儿竟然就在这里。
已经是团聚的第二天,骨血至亲的感情还是那么浓。尽管已经不象之前那么热烈,那么地抱头痛哭。
吃过儿女精心准备的饭菜,范氏和女儿依偎着,说不完的话。聊还在家乡的儿女或弟妹,聊祖母的身体,说这几年的经历。
杨越则和儿子坐在院内的树下,喝着茶水,谈论是男人的话题。
“当今万岁乃是太祖子孙,烈皇嫡三子,定王殿下。”杨宾微笑着给父亲介绍着这几年发生的大事。
“甲申之变后,殿下被闯贼所掳,后侥幸逃脱,先是到了南方,后乘船出海,游历各国。”
“大厦已倾,遍地腥膻时,殿下又秘密潜回大陆,在夔东集合十三家仅存的人马,先破夷陵,再破巫山,打破了鞑虏的三省会剿,并取川东为根据。”
“之后又兵进水西,支援举旗抗清的水西宣慰使安坤。在水西击败吴逆三桂,迫其投降,并发书云南官将,共同反清归明。”
杨越对于光复华夏的细节并不了解,听得入神,插话道:“吴逆呢,现在可还活着?”
旁边低声说话的范氏也转过头,带着关注的神情。
杨宾呵呵一笑,说道:“吴逆虽反正,然已被击成重伤,不出数月便死了。”
杨越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端起茶杯喝着,脸上现出笑意。
杨宾又象说书人一般,接着讲说道:“殿下收服云南的吴部人马,誓师东征,接连击败尚耿二逆,重创八旗劲旅,又席卷江南,水陆并进,兵围南都……”
杨越又出言问道:“那海路是延平郡王的人马?”
“不全是。”杨宾思索着答道:“殿下光复两广时,也收服了几支海上的抗清武装。进攻南京时,是两家的联军。”
看了一眼父亲,杨宾又解释道:“国姓爷早逝世,当时和现在的延平王是郑经所承袭。就在不久前,延平王已出海就藩,在吕宋的棉兰老岛。”
“出海就藩?!”杨越愣了一下,显出诧异之色,“怎么还会有裂土封藩?”
“也不算是裂土吧,封藩也不和前朝一样。”杨宾沉吟了一下,说道:“一方面是酬功,一方面也是把郑家势力调出本土。”
杨越轻轻摇头,感慨道:“昨天听你说很多,看来这天下变化很大,令
为父颇为不适。”
杨宾轻轻颌首,说道:“父亲所言极是,这天下的变化是极大。不说改革,却与改革无异,应是万岁游历海外的见识。”
杨越稍显无奈地笑了笑,感觉到自己闭塞已久,真的与这时代有些格格不入了。
杨宾见父亲不再询问,便又继续说书,“光复南都后,万岁祭拜孝陵,登基为帝,号神武……”
杨宾说书实在是不专业,平铺直叙地讲述,既便是惊心动魄的大事,也无法调动听者的情绪。
但情绪是自生的,特别是经历过颠沛流离的杨越,他在江南的时候,还牵扯到郑成功反攻南京的大案。
不到十年的时间,已经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郑成功死了,李定国没有,永历被俘杀,说是大厦已倾并不为过。
在如此绝境中能够崛起,依靠七拼八凑的军队,愣是完成了令人不可思议的功业。
“不是太祖保佑,不是上天眷顾,断不然会有如此难以置信的剧变。当然,万岁英明神武,也是天降圣人,以救华夏。”
杨越只能用这样的理由来解释,而且也只可能是这样的原因。
在平和的讲述中,其中蕴藏着多少腥风血雨,多少壮怀激烈,以及那殒身不恤、一往无前的英雄气概。
“万岁东征西战,亲自指挥,破夷陵时先登入城,再战巫山,听闻天地助力,威势地动天惊……”
杨宾长出了一口气,发出由衷的感慨,“非置生死于度外,以复明为己任,不能挺身而出,视死如归。”
杨越听得热血沸腾,似乎看到了那万众瞩目的身影,亲冒矢石,怒吼着先登入城的情景。
“神州陆沉,遍地腥膻,万岁毅然归国,扛起反清复明大旗,其心志之坚,勇气之强,还超太祖。”
杨越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大位本属三太子,可那些无能无德者窃据,文臣武将争拥戴之功,方才逼得殿下海外游历。”
“若三太子早继大统,又岂能容鞑虏猖獗,窃据天下,涂炭生灵。烈皇身殉社稷,外敌未至,便先你争我夺,内乱不止。”
杨宾沉默了半晌,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福祸相倚,若无游历之磨砺和见识,可能也不会有英明神武的万岁。”
杨越眨巴着眼睛,沉默半晌,苦笑着轻轻颌首,叹息道:“或许大明遭此大变,也是天意使然。积弊丛丛,非如此荡涤不能重新振作。”
杨宾表示赞成,说道:“父亲返乡,一路见闻便知我大明已如脱胎换骨。蒸蒸日上,百姓安乐,国势日盛。”
“对了。父亲还不知我大明在海外扩张,开疆拓土何止万里。现在已是四夷宾服,海内安定,盛世可期。”
杨越愣了一下,惊讶地问道:“刚刚驱逐鞑虏,正当休养生息,何以急于对外用兵?”
杨宾呵呵一笑,又娓娓讲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