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
宫内,乾清宫,大殿中。
“……陛下。”
“如何?”
“卑职已经跟英国公提过,想来英国公应该已经明白。”
“不错,你也忙了一晚上了,下去休息吧。”
送走张之极等人回来复命的洪承畴并没有应声离开,而是迟疑片刻后,犹豫道:
“陛下,刚刚卑职送英国公等人出宫时,英国公等人曾与卑职私下密言。
兵部右侍郎陈新甲曾给他们分别去信商议如何在陛下手中保命之事。
卑职听其言下之意,陈新甲似乎有谋逆之心,且人数极多,只是当时他们没有听从其人的密唤,所以不知具体内情。”
“此事朕已知晓,还有其他事吗。”
“……?”
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平静的帝王,洪承畴有些疑惑的压下了心头的惊愕。
“回陛下,那卑职就先告退了。”
“去吧。”
“卑职洪承畴告退,敬恭安。”
片刻后,洪承畴带着满心的不解与猜测离开了朱伟光的乾清殿,只留下朱伟光一个人静静坐在殿内御座上,一直目送其身影彻底消失在宫门之外,才收回目光看向他面前的御案。
“小德子。”
“奴婢在!”
“找人将刚刚朕与他们说的那些事散出去,不过散的时候要说的漂亮点。
就说成国公朱纯臣等人感念皇恩,值此国家危难之际举家抒难,朕体其忠心,不忍让国之栋梁流血又流泪,便以未来出海建国封王之权换之。
而原陕西总督洪承畴有感于自己未来罪孽深重,自觉有愧于天下黎庶,自请为锦衣卫北镇抚司顾问捉贼清赃,以戴罪立功。”
一直在一旁伺候的王德化瞳孔一缩,赶忙低头。
“奴婢领旨!”
说着,弓着身快步倒着离开了朱伟光的乾清殿,。
而朱伟光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而是拿着他那可以随意变换外形且永远用不完的系统2B铅笔在桌子上自顾自的低头写写画画着。
‘……朱纯臣这群人能及时投诚,就说明这群人中有聪明人,意识到了现在的大明因为那劳什子神迹与自己这个所谓的仙人的存在有了翻盘,并做大做强的可能,想要再赌一次。
而以人性的认知本能来推测,这个人只能出现在朱纯臣与张之极两个人身上。
因为其他人的身份不够,他们的决定影响不了这两位与国同休的国公爷,更不可能让这么多人跟着一起举家捐财。
所以,只可能是朱纯臣或者张之极两人想要跟着赌一次。
而以今天的诏对来看,大概率是朱纯臣与张之极两人一起下的决定。
因为朱纯臣年纪小,张之极年长,两人隔着辈分,如果英国公张之极自己没意识到这一点,以朱纯臣现在的年龄,很难影响到张之极做这种事。
反之,如果是张之极想要赌一次,那么以老年人见多识广的谨慎思维,是不会允许张之极拿出全部家产来下注的。
毕竟拿出全部家产不是一件小事,这不是一句几百年的老交情就能翘的动的。
所以,这件事大概率是这两人不谋而合的一场豪赌。
那么由此可见,朱纯臣这个人可堪一用,但不能大用,更不能信。
因为综上所述,此人有赌性,骨子里有种拼死一搏的狠劲,这种人逼急了什么都能干得出来,一旦让其坐大,反噬的可能要比其他人大的多。
所以此人不能信,将其流放在外充当开路先锋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如果利用的好,还可以让其成为一把开疆拓土的好刀。
就算没撑住死在了外面,朝廷也可以打着为其报仇的名义吊民伐罪。
至于英国公张之极……’
看着眼前这三个字,朱伟光皱起了眉头。
‘……此人看似以朱纯臣为尊,唯唯诺诺不发一言,但实际上是在推朱纯臣当出头鸟。
而此人能跟朱纯臣一起来投效,且捐出全部家产,说明此人有一定的政治认知,再加上这种倚老卖老的藏拙。
由此可以看出此人不仅有政治认知,还有一定的政治手段。
所以,此人不能用,更不能信,一旦放出去,失控的概率更大,现在的大明正处于重病期,急需从四周输血救命,还不是放任四方野蛮发展当韭菜的时候。
目前还没那个实力去做局收割。
所以未来出海时,就以其年老为由留在京城当人质,让他儿子张世泽去。
另外,朱纯臣与张之极投降了,那么能用来杀鸡儆猴的就只有徐允帧的定国公一系了。
够分量,行事也无道,可以开刀。
只是此人出自魏国公徐达一脉,与南京的现任魏国公徐宏基是同气连枝的表族。
如果在三日后的捐晌大会上对其下杀手,南京方面恐怕会出问题。
再加上陈新甲现在正在密谋搞串联……’
又顿了顿,朱伟光的心思随着面前奏章上陈新甲三个字的缓缓成形而凝聚在了这个名字主人的前身后事上。
‘如果我是陈新甲,那么我会借此机会南下布局,到时候北连多尔衮、南连徐宏基与张献忠、西连蒙元各部与李自成。
以日期为号,用清君侧的名义学当年汉末三国时的王允,一边跟皇帝虚以逶迤,一边联合各方来一场大明版的诸侯讨董。
到时候各地边军将校与卫所将官在皇帝这段时间的改组军队刺激下,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会跟着一起反。
到时候自己再里应外合,灭明不难。
这是个隐患。
而且是一个可预见的隐患。
不过没事,咱不是朱由检,有系统给的那几个开户奖励,真要到了这一步也不怕。
正好可以利用这次机会练一支独属于自己的部队,彻底推翻这腐烂的朝堂重新再打一个。
后世有记,崇祯二年时,京城常居人口差不多有70万户,九年的战乱下来。
除去被建奴劫掠的、活不下去死绝或流散的,大概还有50万户左右。
现在时局艰难,老弱难存,所以一户就以3人算,那么50万户就是150万人左右。
其中一户男一人,女一人,子一人,子分男女,所以折中取。
所以,除去老弱病残与原本的卫戍部队,到时候一旦战乱起,一户就是1.5人的人口支撑基数。
换算下来,单京城一城起码可以募集七八十万的男丁。
取一半年轻力壮的当做未来发展的生产力,那么自己可用的就是三四十万的中壮年男丁。
而战乱一起,周边的村镇县城势必会逃难,择优录取下,筹集十来万新丁协防京师基本没问题。
所以,到时候能用的男丁大概在五十万人左右。
那么按照二十万人为标准线,十万人为底线来算。
五十万人的基数,死伤人数应该保持在三十万以内。
一旦超过三十万,就有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风险。
所以,如果真有乱起的那一天,只要死伤人数保持在三十万左右,那么基本可以保证得到十万全须全尾的合格军人。
到时候有这十万敢打敢拼的军队在手,自己才算真正坐稳了这大明京城,不至于事事仰别人鼻息,看人脸色。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到时候要用一些手段来鼓舞人心,防止因为死伤过重而人心崩溃,这是重点。
另外战后对那群叛军反贼也要注意。
基层大兵杀五成让臣民泄愤。
囚四成施之以恩,以敢死队的方式备用当炮灰,留一成竖立标杆用来招降其它人。
要保证一伍杀三人,囚一人,保一人的基准,这是造反的底线与代价。
至于带头的贼头与叛军将校,杀八成以儆效尤,让他们知道造反的下场。
放一成扔出去钓鱼,未来清洗天下时朝廷也好有个借口去重组地方。
至于剩下的那一成,则可以当做标杆来收买人心,不至于逼得天下人都反。
正所谓大道五十,自衍四十九而余一,留一线生机给别人,才能更好的试探出底层人对统治阶层的接受底线……’
伴随着笔尖掠过纸张的的沙沙声,朱伟光的乾清殿陷入了冰冷的宁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