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不是大神 作品

第338章 ,最后的挣扎(二)

孔有德咗起了牙花子,他奶奶滴,这小奴贼是想把乃公当刀使啊。

豪格话里的意思他明白,无非就是‘物是人非,树倒猢狲散,他指挥不动济尔哈朗了,济尔哈朗有了失控的趋势’。

话外的意思他也明白,无非就是‘虽然我知道济尔哈朗有了各奔东西,甚至背叛自立的想法。

但我不想说,但我又想让别人知道济尔哈朗的心思,所以你看着办吧。’

所以,意识到眼前这个光头想要既当又立后,孔有德迟疑片刻,小心翼翼的岔开了话头。

“殿下,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豪格眼神一闪,“恭顺王有话不妨直说。”

“谢殿下恩赐,其实一直以来,奴才心中都觉得和硕亲王就是一个隐患。

毕竟其父舒尔哈齐、其长兄阿敏可都是因太祖、先皇而死的。

中原有句古话,叫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乃不共戴天之仇。

以前陛下在位时,大清兵强马壮,再加上他本身高官厚禄得坐,荣华富贵得享,为了自身性命,自然不敢有什么反逆之心。

眼下先皇仙去,大清衰败,莫说高官厚禄,就是身家性命都危在旦夕。

这种情况下,难保他不会对殿下下手。

因为严格说来,殿下一脉与他一脉有世仇。

而且他父亲当年也是主张向明廷议和称番的。

有这条情面在,明廷自然不会太过为难。

说不定还会立木为信,将其提拔为新的建州卫指挥使统领建州三卫。

毕竟抛开内仇不谈,其本人也姓‘爱新觉罗’,只要他肯降,于情于理,都会被明廷大力扶持。

这是明廷开国以来对异族的惯用计量,昔年的北元不就是被这样分为鞑靼与瓦剌两部的吗?”

“恭顺王的意思是说,和硕亲王叔会反?”

“奴才妄言天家私事,奴才死罪!”

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身影,豪格笑了。

“恭顺王请起,恭顺王一心为主,何罪之有,更何况本王父辈的确与其有血仇,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之前是本王疏忽不查,如今恭顺王一言惊醒梦中人,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正所谓一事不烦二主,既然恭顺王心中对此事早有所虑,那必定有所权衡。

敢问恭顺王,可有计教我?”

孔有德眼珠转了转,恭声道:“奴才不敢,只是略有所思罢了,以奴才愚见,为今之计,殿下只能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么……”

“嗯,值此存亡危急之时,妇人之仁,只会被人鱼肉。”

“可有详尽计划?”

“奴才以为,动手之地当在关外,这样一来,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引起明廷的注意。

而以目前形式来看,最适合动手的地方该是孤山堡以东五十里外的关外太子河一代,那里……”

与此同时,小树林外,草河堡中,一处被人重重守护的废弃庄园内。

头大脖子粗,看起来像伙夫,时任满清和硕贝勒兼镶蓝旗旗主,原历史上在满清入关,小顺治上位后,辅佐小顺治灭了多尔衮满门。

最终功成名就成为满清十二铁帽子王之一的济尔哈朗此时也在跟他的好大侄‘艾度礼’(济尔哈朗哥哥‘代善’的次子,初封镇国公,顺治元年(1644年)因私自发誓反对济尔哈朗、多尔衮擅政争权而与妻、子同斩于市)琢磨着豪格。

“……富尔敦(济尔哈朗长子)、济度(济尔哈朗次子)他们睡了?”

“没有,在练武,说是要上阵杀敌,替族人报仇,固尔玛珲(代善三子)与恭阿(代善四子)陪着。”

“嗯。”

“叔父,这么晚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看看吧。”

疑惑接过眼前人递过来的信件,翻开一看,原本在后院陪兄弟们练武的艾度礼瞳孔一缩。

“诛,诛贼?”

他面前,济尔哈朗沉着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

“你怎么看。”

艾度礼脸色变了变,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而是沉默了片刻才语意莫名的幽幽道:

“其实此时此刻,我们答不答应已经不重要了,一来豪格不是皇太极,眼下皇太极已殁,他本就信不过我们。

如今阿拜与阿巴泰密信于叔父,不管叔父答不答应,豪格都不会再无动于衷。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阿拜与阿巴泰虽然行为下作,但信中有句话说得很对。

明廷势大,我族羸弱,我们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我们才有未来可言,其它一切都是空谈。

而眼下最有可能让明廷罢手的方式,除了投降就是表忠,拿豪格等人的脑袋去请降表忠。”

济尔哈朗默然,“如果行事,我们需要帮手。”

“叔父的意思是……巴布泰(努尔哈赤的第九子)?”

“不够,就算除掉他,拿到了他手中的蒙族镶蓝旗,我们的人手也远远不够。

别的不说,豪格本人麾下就有两万近三万的正蓝旗旗丁,这还不包括叶布舒(皇太极第四子)手中那两万蒙族正蓝旗溃军。

粗略估算,单他们两兄弟手中就有近五万兵马,而我们两族加起来也才不到三万余人。

更遑论这些年来,经过努尔哈赤、皇太极两人的打压拆解,你我手中的满、蒙正镶蓝旗早已不是当年父亲手中的正、镶蓝旗了。

其中充斥着多年来皇太极安插的亲信奸细,此消彼长下,若是强行发难,这些人一旦闹起来,很可能会一触即溃。

毕竟努尔哈赤与皇太极已经用他们的行动证明了他们的能力,而我们这一脉的人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你阿祖舒尔哈齐,你阿玛阿敏,一个胳膊肘往外拐,一个怯战弱阵。

这样的血脉传承,换做是你,你会追随吗?

就算你是个跟明廷无冤无仇的普通旗丁,恐怕你也不会在接下来可以预见的大难中追随一个拥有这种血脉的人为首领。

所以,若真的起兵,我们的胜算不超过一成。

至于阿拜与阿巴泰,你刚刚也说了,此二人目的不纯,行为下作,一旦开战,很大可能会坐山观虎斗。

就算最后真的会出兵,恐怕也不会让你我叔侄活着。

说起来,若是你阿玛(满语,翻译过来就是父亲的意思,如果是皇上,那么前面要加个‘皇’,也就是电视剧里的皇阿玛)还活着就好了。

凭你阿玛的能力与威望,阿拜等人定不敢如此算计你我。

可惜……”

“……”

艾度礼沉默了。

朱伟光刚穿越过来那阵子他爹阿敏是活着的,只不过被抓起来正在做冷板凳。

可惜,朱伟光穿越过来没多久,皇太极跟多尔衮、代善三人分道扬镳后。

他那个在牢里坐冷板凳的爹就在他们跟着皇太极入朝没多久就莫名其妙的‘偶感风寒’仙去了。

为此,他当时还跟皇太极吵过一架,甚至当众发誓以后一定要打回盛京为父报仇。

眼下大清分崩离析,自己那些明里暗里的仇人也已经系数被杀,但他心里却开心不起来。

因为就如他面前济尔哈朗说的那样,他们这一脉太怂了,怂的没人看得起。

以前皇太极在的时候,他们一大家子就是被人呼来喝去的奴人,虽然挂了个和硕贝勒的名,但实际上地位跟那些汉人降奴差不多。

也就是面子上多少好听一点罢了,干的事差不多。

眼下皇太极不在了,又出来个阿拜,看着手中这阴谋味慢慢的‘劝进信’。

这一刻,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兵力不足不是问题。

被人算计其实也不是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人心不附。

扪心自问,如果自己是一个普通旗丁,以大清现在的局势,也不会追随一个干啥啥不成的首领。

看着手中的信,他苦笑着陷入了沉默。

“叔父,那我们现在……”

“六弟,六弟,六弟!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

正准备说些什么,一阵呼唤突然从院外由远及近快速传来。

艾度礼脸色一变,对他面前同样瞬间凝眸的济尔哈朗点了点头后,一个闪身进入了一旁的厕屋。

而他刚进入厕屋没多久,一名穿着明军盔甲的光头壮汉就急匆匆的从院外闯了进来。

“六弟,刚刚收到消息,孔有德也逃出来了,带着大概三万多人,现在就在堡子北面那片小林子里。

豪格那小子已经偷偷一个人去跟孔有德见面了。”

“?”

“孔有德也逃出来了?你确定?”

“我已经派人去查探了,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哎呀,我的好六弟,这不是重点,现在的重点是豪格那小子不在堡内。

之前我有事去找他,结果被叶布舒那小子当了回来,说是太累了,已经休息了,让我明天再去。”

济尔哈朗眼神一闪,“然后呢?”

“?”

他面前因为跟着他出征布局孙承宗而一路辗转跟着逃到这里的巴布泰一愣。

“什么然后?”

“这能说明什么?豪格不在堡内又如何?”

瞬间,巴布泰急了,“六弟,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你难道不知道你我即将要大祸临头了吗?”

济尔哈朗脸色一变,“九哥你这是何意?莫非明军打过来了?”

“哎呦我的六弟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豪格那小子早不消失晚不消失,偏偏在今天孔有德逃出来的时候消失,这说明了什么?

这么说明豪格是去找孔有德了啊。

现在咱们被明军追着杀,外面全是明军,这大半夜的不在堡里自守,难道还能是去跟明军私降不成?”

“九哥你多虑了,且不提你所言是否为真,就算是真的,肃亲王此时真的不在堡里,孔有德真的逃出来了,肃亲王去找孔有德,这也不算什么事吧。

孔有德本就是先汗在位时先汗册封的恭顺王,肃亲王作为先汗长子,如今先汗仙去。

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见面,前去安抚也并无不妥啊,当年先汗尚位时,不也亲自出城三十里迎接孔有德吗?”

“六弟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现在能跟当年比吗?当年我大清立国于辽地,兵马数十万,统地数千里,兵强马壮,万众一心,可如今呢?

残兵不过数万,各部亲王死的死降的降,不论是国力还是人心都早已不复当年。

眼下豪格如此行事,看似是效其父故事想要安抚孔有德,可背地里谁知道他打得什么算盘?”

济尔哈朗一脸不解的看着眼前人,“九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面前,巴布泰一怔,眼神闪了闪,低声道:“六弟,阿哥问你件事,你老实回答我。”

“好,九哥你说。”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未来?”

“?”

心头一跳,济尔哈朗看向巴布泰的眼神变得微妙,“九哥,莫非你……”

阿布泰一咬牙,“话到如今,阿哥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老实说,阿哥准备反了。”

“?!”

“九哥你……”

“不用这么看着我,我知道这么做有愧于先帝,但我也没办法。

我不想死,更不想被自己人用莫须有的罪名捉到牢笼里暴毙而亡。”

“九哥慎言!”

“话说到这份儿上,也没什么好忌惮的了,你我兄弟一场,虽不是血亲,但胜似血亲。

实话跟你说了吧,你我现在的处境跟当年我父汗(努尔哈赤)与你阿玛(舒尔哈齐),以及我皇兄(皇太极)与你兄长阿敏的处境如出一辙。

当年我父汗在一统北地后,为了建国收权,以通明之罪处死了你阿玛(舒尔哈齐)。

后来,我父汗意外逝世后,我皇兄(皇太极)为了上位,先是拉拢讨好了当时实力最大的二阿哥(代善),承诺上位后以他为主。

然后又联合了你兄长阿敏,说是上位后给他荣华富贵。

可结果你也看到了,当年辅助父汗打下大清江山的第一功臣代善在我皇兄上位后权势一落千丈,最后直接沦落成了一个废王。

你兄长阿敏更惨,不仅以莫须有的罪名除爵锒铛入狱,更是在前两年偶感风寒暴毙而亡。

眼下皇兄横死,我大清族人惨遭明军屠戮,豪格作为皇兄长子,于公,他有护民御敌之责。

因为他是皇兄最合适的继承者,皇兄的其他皇子年级太小,最大的叶布舒也不过才十四,根本没有竞争资格。

而我大清虽然没有长子继承的传统,但他手握蒙满正蓝两旗近五万的重兵。

现在还有源源不断的溃兵因为他的身份而向他聚拢,等其回到赫图那拉,如果利用明廷的压迫振臂一呼,必定又是下一个皇兄。

于私,他身为皇兄长子,别人能降明,唯独他不能降明,除非他想死。

可完事有弊就有利,这一点弊病,注定他会带领族人跟明廷战斗到底,这对于那些跟明廷有仇的族人来说是天然的信任优势。

反观我们,你跟他家有世仇,我虽然跟他爹同出一脉,但对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我父汗跟你阿玛幼年时不也是相依为命,无依无靠,相互帮趁着一起艰难生活的吗?

可结果呢?

之前他是有心无力,只能与我等虚与委蛇,现在孔有德那个同样被明廷不能容的贰贼跳了出来,他必定会起心思。

因为他就算不为将来考虑,也要为他现在的处境考虑,毕竟他不能降明,但我们可以。

若是被明廷追的急了,难保不会有人起提着他的脑袋去降明的心思。

至于孔有德那个贰贼,当年此獠为了活命,不惜两次背叛明朝,第二次更是带来万余水师与各种火器工匠无数,直接把登莱水师搬空,并害死了孙元化。

中原人有句古话,叫‘事不过三’。

此贼前后两次背叛明庭,明庭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所以,他现在除了逃再无其他出路。

而眼下明庭不仅陆地无敌,其手中的水师更是堪称天下唯一。

从朝地溃逃回来的人曾说明军水师中有一种全身漆黑,会呜呜作响的怪物,不仅火力惊人,而且防御极强,寻常火炮打上去连个坑都没有,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

所以,他现在只能北逃。

而北地是我女真圣地,那里汉人是活不下去的。

所以他只能跟着豪格一条路走到黑。

我不想死,我准备拿了他去向明廷求和。

你干不干?

你要是不干,我就去找别人,我听说阿拜他们也逃出来了,现在已经回了赫图那拉。

我准备联合他们,到时候要是连累了你,你别怪我没提前跟你说。

你也不用想着拿我给豪格效忠,现在的他就是一头走投无路的狼崽子,除了他自己,他谁也不信。

否则我也不会来找你了,直接拿着你的脑袋去效忠更省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