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平十四年，必将遍地烽火。
二月底，秦军出兵攻打庆州，率先引燃大炎西北的战火。
三月上旬，徐楚停战不过三月，豫州及兖州前后出兵攻打徐州。
而后，荆州与洪州再度开战争夺衡州，且洪州从宣州出兵攻打荆州占领的邓州郡县。
江南各州郡，则是继续延续内乱局势。
开年仅仅三个月，大炎各地就已经乱成了一团。
目光回到大炎西北，秦军与并州军开战之后，由起初秦军快速推进，演变为两军胶着的状态。
秦军被白岩郡城和翠岳郡城挡住了前进步伐，而并州军则被广卫郡城拦住。
三月下旬，并州增兵三万围攻广卫郡，秦州亦增兵一万五千人。
并州军截断了广卫郡城的水源，却无济于事。
早在去年年底，广卫郡城中的水井数量便已经勘查完整。
而如今城内的百姓早已迁徙至扶风郡、九峰郡等地，城中现有的水井数量足够军队使用。
所以并州军拦截水源并无任何意义。
城中粮草军械的储备量亦非常充足，至少能够支撑三个月的时间。
况且，在秦军骑兵的防护之下，并州军根本无法彻底切断秦军的后勤补给，只能造成一定的影响。
庆州，白岩郡。
城外，秦军营地。
秦牧坐在上首，听着彭英的汇报。
近几日的攻城，秦牧基本都会亲临前线督战，故而对攻城效果很清楚。
只能说，并州军守的非常顽强，且并州军早有应对。
白岩郡城墙经过多轮加固，震天雷和火蒺藜轰在城墙之上，威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况且，秦军亦不可能无时无刻的投射震天雷和火蒺藜。
此外，并州军的霹雳炮威力虽不及火蒺藜，更不及震天雷，但是火器终究是火器，爆炸开来对士卒产生的伤害依旧不容小觑。
一直僵持下去，亦不是办法。
秦牧问道：“骑兵对白岩郡城后方的渗透，如何了？”
赵武说道：“禀大王，很难渗透。并州军更加清楚其后方的重要性，故而在白岩郡城后方部署了大量骑兵。
对于白岩郡城后方的县镇及主要道路，并州骑可谓是寸步不让。宁愿与我军骑兵死战，亦不后撤及放弃。”
说完，赵武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
公孙佑开口道：“赵将军勿恼，并州军不愿放弃白岩郡后方乃情理之中、预料之中。我军出兵攻打庆州不过一月，若是并州军轻易放弃，并州恐无资格与秦州争霸大炎西北。”
众人不由得颔首。
并州亦是大炎西北一霸主，怎可能轻易让秦军得手。
秦牧说道：“众卿，无需焦急。战争才持续一个月的时间，仅仅只是刚开始，要沉得住气。
并州不同于以往的敌人，并州很强大，底蕴亦是深厚。若是太过于焦急，反而露出破绽。”
秦牧继而道：“黑冰台已经传来密报，幽云正在与兖州争夺恒州全境控制权。恒州局势的变化，或将为我军创造有利先机。”
根据黑冰台的探查，崔氏正在暗中联络李氏。
秦牧估摸着崔氏想与李氏联合驱赶幽云。
只是以目前大炎西北的战况，李氏不会选择与崔氏结盟。
更何况，北方草原还存在一个极为强大的敌人。
三月中旬，地伏星传回最新的密报。
突厥已经制造出数量可观的火器。
只是碍于制造火器的耗材不足，估计制造规模正在下降。
另外，根据马向松的透露，突厥吉利可汗及五位亲王摩拳擦掌，想要实战检验火器的威力。
秦牧摸着下巴思索着。
从眼下综合得到的情报来看，凉州十有八九将成为检验对象。
若是突厥能够给予凉州足够的压力，且届时秦军加大进攻力度，并州军可能会回撤，战略性放弃白岩郡、翠岳郡。
不过，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并州军可能会任由突厥攻打凉州，并在暗中引导将矛头直指秦州。
假若是后者，秦州或将面临些许麻烦。
秦牧思考之后，回过神，对着众臣说道：“连续攻城半月有余，明日休整一日。另，安排士卒在白岩郡城后方驻扎营地，配合骑兵截断白岩郡城与外界的联系。”
彭英立即道：“谨遵王令。”
秦牧认为即便短时间内无法攻破白岩郡城，亦要加强对白岩郡城的封锁。
现如今，因为并州骑的强硬反扑，秦军骑兵对白岩郡城后方的封锁并不足。
加强封锁并不是为了截断并州军的后勤补给。
只要秦军骑兵没有被并州骑死死压制，并州军就不敢安排运输部队运输粮草辎重。
封锁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切断白岩郡城翠岳郡、乃至并州的联系。
当今远距离通讯，主要靠的便是飞鸽传书以及迅鹰传书。
秦牧不敢保证能够拦截所有出入白岩郡城的信鸽，只要能够减少白岩郡城对外联络的频次，就足够秦军掌握优势。
若是骑兵配合黑冰台，能够拦截并州军的信鸽并伪造军报，那么秦军的操作性可就太大了。
集议结束之后，秦牧与公孙佑对弈解乏。
“大王，臣认为攻破白岩郡城的前提是翠岳郡已落入我军之手。”公孙佑说道：“城内守军之所以如此坚挺，便是有恃无恐。
只要翠岳郡还掌握在并州军手中，我军只有死磕攻城这一条道路。”
秦牧捏着象棋子，低头思索着：“文若，本王来到前线已有十天。通过这十天的观察，本王对季台的战术有所猜测。
季台极为善于潜藏己方优势，然后采取合适的方式，给予敌方致命一击。”
公孙佑低声道：“轰天雷？”
秦牧微微一笑：“看来文若亦有所察觉。”
公孙佑颔首。
自从攻打白岩郡城的第一天，公孙佑心中便有所疑惑。
彭英将五成以上的震天雷、火蒺藜，以及石弹，集中投射在白岩郡城门两侧。
由于秦军中有专门测量距离、投射角度的兵卒，完全能够做到集中攻击某一区域的目标。
而后几天，公孙佑心中越发纳闷，但很快便想通了。
秦军有一项优势令天下诸多势力望尘莫及，即军械司强大的钻研完善能力。
从火蒺藜到震天雷，再到现如今的轰天雷。
火蒺藜第一次出现，便助秦州收复关远郡；震天雷第一次出现，便助秦州打开东出局面，而后成功攻占灵州。
据冯平上奏的密折，原定制造两千颗轰天雷，最终在军械司加急制造之下，最终制得两千三百颗。
且这两千三百颗轰天雷已于三月十四装载运输，预计最快四月底就能够运抵临泉郡。
至此，彭英潜藏的想法就很明显了。
集中火力不断摧残城门处两侧的城墙，减弱其坚固程度。
最后，抓住战场内外的时机，使用轰天雷轰炸白岩郡城。
若是城墙倒塌，便宣告着白岩郡城失陷。
秦牧微微一叹。
彭英的想法，只是能不能实现，还不好说。
别看震天雷、轰天雷的名字很响亮，却只能唬住当今时代的人。
秦牧来自后世，见识过真正热武器的威力。
受限于生产水平，即便军械司改良多次，震天雷、轰天雷的不良率从起初的四至五成，只减少了一成。
秦牧已经很满足了。
假若没有火蒺藜、震天雷，秦州扩张的速度不会如此之快。
且火蒺藜、震天雷的威力，足够称霸当今天下。
……
凉州，兴庆城。
凉州收复兴庆城之后，躲在山林中的百姓逐渐外出，兴庆城亦逐渐恢复人气。
城东南的一片低矮民房区，一名身穿粗布麻衣的汉子快步走进一间土房。
“乌兴，你终于回来了，有消息吗？”
一名高大的汉子快步迎上来，脸上有着焦急之色。
麻衣汉子笑道：“哈仁布，我们有办法离开兴庆城了。”
“什么办法？快说！”
麻衣汉子说道：“今日我在城内闲逛，尝试靠近凉州衙门及驻军营地，然后看到有一支商队在招募人手。
上去询问，是来往凉州与并州的一个大商行，并且愿意招募你我。”
高大汉子犹豫道：“我的面相与突厥人相似，这个商行愿意招募吗？”
麻衣汉子笑道：“哈仁布，你把你的胡子剃了，脸上再抹上黑灰，基本就不会被识破。据闻这个商行出城，不会受到盘查。”
高大汉子沉思一番后，点头道：“听你的。亲王殿下传来命令，令你我尽快南下探查秦并大战的情报。”
闻言，乌兴连忙说道：“若是探
查秦并大战的情报，不需要前往代州，只需要前往平顺郡。”
乌兴继而说道：“秦军与并州军并未在平顺郡开展，周边百姓亦可正常往来。我们出城之后，可择机脱离商队，前往平顺郡。”
哈仁布当机立断道：“听你的。”
距离土房两条街巷的茶楼中。
天闲星正在慢悠悠的喝着茶水，翻阅着手中《并州时报》。
《并州时报》效仿《秦蜀时报》，每月发布一刊，但报纸上的内容与《秦蜀时报》有很大不同，主要刊印杂文趣事，时政内容极少。
天闲星消遣时便喜欢看《并州时报》。
一名店伙计快步走到天闲星身侧，低声道：“统领，已经安排妥当了。”
天闲星“嗯”了一声，并问道：“商队的管事可曾多嘴提问？”
店伙计说道：“并没有，他很识趣。”
天闲星满意道：“他提了什么要求？”
“什么要求也没提。”
天闲星神色一愣：“这人倒是有趣，只是欠了他一份人情，记下吧。”
“属下明白。”
店伙计犹豫片刻，道：“统领，违背王令……”
天闲星抬手，道：“我自有分寸，况且黑冰台并未与突厥有所往来。即便大王怪罪下来，亦无妨。”
店伙计也不再说什么。
“你去准备一番，明日我们便离开兴庆城，北上前往定北郡。”
“领命。”
……
四月初十。
凉州，平顺郡。
哈仁布和乌兴接受盘查之后，安然走进郡城之中。
两人相视一眼，皆松了口气。
两人跟随着一支商队出了兴庆城之后，当天晚上野外宿营时，抢走两头骡子后，一路南下，日夜兼程抵达平顺郡。
进入城内，两人有些恍惚。
城内街道上太热闹了。
贩夫走卒，南来北往的，络绎不绝。
他们从兴庆城一路过来，路过的县镇皆是一副冷清景象。
乌兴说道：“茶楼酒肆，最容易打探消息”
“走。”
走进路边一间人满为患的茶楼，两人便听到一阵议论声。
“并州军想要攻破广卫郡城，就是在痴人说梦……”
两人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
一炷香后，两人走出茶楼，寻了个无人巷角。
哈仁布说道：“秦并大战陷入胶着，这是汗国的机会，必须尽快将这一情报送回汗国。”
乌兴果断道：“我现在便出城传递情报。”
离开兴庆城时，乌兴将一只信鸽藏在袖中，进入平顺郡后，便将信鸽藏在城外树林里。
两人一路南下奔波，却从未亏待过这只信鸽。
半个时辰后，一直信鸽摇摇晃晃的飞出树林，而后消失在天际。
阴山城，并州军营地。
一名身穿盔甲的汉子，看着正在修缮的劳力，神色有些许凝重。
李公传来军令，明日起暂停阴山城的修缮，所有劳力送回兴庆城。
而后，阴山城只留下一千骑兵驻守，其余三万人马全部撤回定北郡城。
进入四月份，草原冰雪消融。
突厥必定不甘寂寞。
墨斋楼已经接连发回密报，提及突厥已经制造了大量火器。
突厥各部落已经向吉利可汗提议出兵狩猎。
墨斋楼虽未提及狩猎目标是谁，但并州不敢大意。
在阴山城没有修缮完成之前，凉州便是一个软柿子。
这时，一名文官快步走来。
“袁延将军，因何暂停修缮事宜？”
袁延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文官。
文官看过之后，拱手道：“下官知晓了。”
袁延点头道：“刘兆长史，明日申时之前，所有劳力必须离开阴山城。”
“下官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