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日苍见额日斯如此兴奋，不由得泼了一盆冷水。
“我认为不能太乐观，并州商人在西域的能量无法媲美秦州商人。”
奈日苍继而道：“我与西域商旅多有往来，唯有秦州商旅在西域诸国能够受到尊敬。”
额日斯笑道：“但是并州商人比秦州商人更加大胆。”
奈日苍神色一滞，而后反应过来。
秦州商人在西域诸国掌握的能量很大，但是受到都督府衙的制约。
没有任何秦州商人敢公然挑衅都督府衙。
凡是涉及商业领域的政令，秦州商人执行的最为到位，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北纥与并州之间达成了很多项合作，其中一项是并州商人帮助北纥在龟兹国收购粮食。
去年北纥劫掠龟兹国，得到大量粮食，极大缓解了北纥国内的困境。
所以北纥就盯死了龟兹国这块肥肉。
只不过，龟兹国已经做出了应对。
靠近漠北草原的所有城池，龟兹国均增派兵力防守。
最为重要的便是塞尔柱帝国支援了大量武器给龟兹国。
北纥不敢再度强硬的劫掠龟兹国。
若是劫掠不成，以后面对龟兹国，北纥将矮了一头。
哈日贵与海古拉商讨一番后，便决定从外部寻找盟友。
思来想去，发现并州最为合适。
奈日苍仔细思索之后，发现并州商人在西域的能量比不上秦州商人，能做的事却比秦州商人更多。
奈日苍说道：“先要与并州商人接触，了解其在龟兹国真的能否购得粮食，其次了解其能够为汗国采购多少粮食。”
额日斯轻笑道：“放宽心，并州已经给出承诺，并州商人每月至少要为北纥采购五万石粮食。”
奈日苍又惊又喜：“当真？”
额日斯说道：“这是北纥与并州的合作基础，亦是并州主动提出的，自然当真。”
奈日苍恍然道：“并州与秦州乃是敌人，而北纥与秦州亦是敌人，敌人的敌人则是朋友，若是北纥壮大，亦能对秦州产生威胁。”
额日斯点着头。
他也想到了这一点。
这也是北纥选择与并州结盟的根本原因。
因为在当下，只有并州可能会真心实意的帮助北纥。
额日斯将密信递给奈日苍，并说道：“根据并州所说，近几日并州商人便会找到我们，安心等待即可。
另外，你再去联系苏贺。从秦州走私粮食出关这条路，亦要想办法重建。汗国与并州之间的盟友关系能存在多久，尚未可知。”
奈日苍颔首：“这件事我会去处理。”
……
大炎江南。
去年年中之时，苏州便发生大乱。
苏州豪族宋家脱颖而出，占据了苏州四个郡。
年初之际，宋家派出使者前往朝江县，为宋家族长宋修求得平阳县侯爵位。
这亦代表大炎各大势力承认宋家在苏州的地位。
四月初，宋家对占据着如东郡、应泉郡的裴家发起进攻。
苏州两个豪族大战直接带动台州、杭州以及宣州等地的内乱。
如今大炎江南可谓是乱成了一锅粥，而洪州有荆州周旋之际，暗中渗透蚕食宣州以及台州。
苏州城。
即便处在战乱之中，苏州城依旧繁花似锦，人声鼎沸。
一处茶馆，掌柜的坐在高大桌案后拨弄着算珠子。
忽而，掌柜的抬起头，看着迎面走来的一名独眼壮汉。
壮汉来到跟前，沉声道：“我们大姐想要见你。”
掌柜的皱了下眉头，起身道：“前面带路。”
摇光星内心很无奈。
苏锦贼直接找上门来，这处好不容易经营的据点又要作废。
并且，摇光星内心很清楚。
他没有将这处据点告知过苏锦贼，而对方能够找上门，不言而喻。
由此亦可见，苏锦贼在苏州的情报网堪比黑冰台。
摇光星一路跟随着壮汉来到一处湖边庄园。
进入庄园之后，又来到一处湖边凉亭。
凉亭之中，一名面带轻纱，身材妙曼妖娆且魅惑天成的女子，正在翻阅着一份《秦蜀时报》。
“黑冰台冯览见过大当家。”
苏魅声音悦耳：“冯统领，苏锦贼与黑冰台之间的合作，可还算数？”
摇光星说道：“自然算数。我王及指挥使多次提及，黑冰台与苏锦贼乃是挚友。”
苏魅微微颔首，道：“两艘虎骨远航船，换秦王的一个承诺，可否？”
摇光星思索片刻，道：“可行。大当家何时要船？”
苏魅看了眼摇光星，美眸中闪烁一抹讶然之色：“这月下旬便要。”
摇光星说道：“可。若是大当家的愿意，黑冰台可额外出售一艘虎骨船。”
苏魅轻轻摇头：“多谢冯统领美意。”
摇光星也不再坚持，作揖之后转身离去。
苏魅看着摇光星离开的背影，黛眉微蹙。
虎骨船乃是紫云商行掌握打造之法的一种船只。
韩紫苓嫁给秦王之后，造船之法便落入秦王之手。
近两年，兴起的几家海盗势力中突然出现几种媲美虎骨船的船只。
苏魅联想到当初与秦州的合作，心中便有了猜测。
如今简单试探一番，可以确定的便是秦州在江南必定藏有造船厂。
只是亦让苏魅感到疑惑地便是，秦州答应的太过于爽快。
一名中年文士走进凉亭。
“小姐，秦州答应了？”
苏魅说道：“不仅答应了，还愿意额外出售一艘虎骨船。”
中年文士眉头皱起：“小姐，这其中是否有诈？”
苏魅说道：“苏锦贼与秦州合作已有三年多，期间彼此互帮互助。我与瑾萱至今有书信往来，秦州不至于坑害我等。
况且，在大炎东海，也轮不到别人坑害苏锦贼。”
中年文士转而道：“小姐，我的猜测或许是真的，海瞎子与秦州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苏魅颔首，道：“苏锦贼与秦州乃是挚友，关系尚未破裂之前，就别去打探挚友的秘密了，何况黑冰台亦不是吃素的，反而容易得罪人。”
微微一顿后，苏魅问道：“杜先生，宋家那个老货走了？”
杜澄苦笑一声：“已经走了，临走前托我转告小姐，他明日会再来，希望小姐与之见一面。”
苏魅冷笑一声：“就凭宋修那几个酒囊饭袋的儿子，便想让我苏魅嫁入宋家？明日我便离开苏州城，你直接告诉宋修，若是纠缠不休，休怪我无情。”
“我会跟宋修言明。”杜澄犹豫片刻，问道：“小姐，你准备带领兄弟们北上助裴家一臂之力？”
苏魅说道：“裴家曾帮助过苏锦贼，苏锦贼自然要投桃报李。此外，苏锦贼与秦州之间的合作，也可以展开了。”
杜澄连忙道：“小姐，若是认为秦州值得信任，不若早下决定。苏锦贼终究只是海盗，天下终将归属陆上枭雄。
秦王素有仁爱之称，更是大炎西北无可争议的霸主之一。秦王三年前便布局大炎东海，足见其雄心壮志。
早日投靠或依附，可博得更多的从龙之功。”
苏魅平静道：“秦王能否夺取天下，尚未可知。待到秦王麾下兵锋触及登州之时，再考虑这个问题。眼下，苏锦贼不会依附任何人，包括秦王在内。”
杜澄躬身一礼：“属下多嘴了。”
苏魅将目光落在石桌上的《秦蜀时报》上，说道：“杜先生，若是有朝一日，在滚滚大势之中，苏锦贼破灭，秦州或许是一个好的归宿。”
杜澄不由得一笑。
庄园外，摇光星脸上亦带着疑惑之色。
苏锦贼突然兑现承诺，并将承诺兑现为虎骨船，这其中必有蹊跷。
他招了下手，车夫立即快步上前。
“通知天佑星来见我。”
“诺。”
摇光星回到据点之后，天佑星已经到了。
“苏锦贼找到我，将大王三个承诺之一兑现成了两艘虎骨船。”
天佑星讶然道：“大王的承诺只换了两艘虎骨船？！”
摇光星点头，继而道：“近两个月并未听闻苏锦贼有所行动，理应不缺船只。苏魅着重提到，这月下旬便要虎骨船。
我猜测这既是苏魅试探，亦是苏锦贼真的缺船。你安排人手探查一番，若是苏锦贼有难，便让地魁星及地刑星出手相助一番。”
天佑星皱眉道：“地魁星和地刑星乃是黑冰台最为重要的布局，若是贸然出手被人察觉，是否有所不妥？”
摇光星说道：“指挥使已经抵达徐州，先探明情况，再询问指挥使的意见。不过，大王多次提及苏锦贼对黑冰台的重要性。
地魁星与地刑星已经在东海站稳了，即便被人察觉，亦无碍。”
天佑星沉吟道：“我先去安排人手。”
……
凉州，定北郡。
大战已起。
荒凉的城镇之外，突厥骑兵正在与并州骑兵交战。
战场之外，三万并州士卒正朝着定北郡城的方向行进。
陈肃骑在战马之上，凝视着骑兵交战。
一名偏将骑马而来，说道：“陈将军，斥候已经探明前路，突厥骑兵已经被我军骑兵全部拦住。
若是一切顺利，明日正午之前便可抵达定北郡城。”
陈肃问道：“突厥大军何时抵达定北郡城？”
偏将回道：“预计后日早上。”
陈肃轻呼出一口气，但眉头却皱的更深。
根据墨斋楼提供的情报，突厥在阴山城开设工坊打造火器以及投石机，并且突厥大军中携带了火器。
手握火器的突厥，战力有多强，没有人知晓。
陈肃内心再次一叹。
“传令全军，加快行军。转告肖方将军，大军的安稳便靠他了。”
“领命。”
战场之中，阿吉奈怒火中烧，疯狂的厮杀着凉州骑兵。
他眼睁睁的看着并州大军从眼中溜走，岂能不怒？
并州骑这边，肖方亦在与突厥骑兵搏杀。
出征之前，李公特地送来密信，心中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安然护送步卒大军抵达定北郡城。
此外，亦会有援兵增援，撑住便可。
“弟兄们，绝不能让突厥蛮子趁乱溜走。”
“杀！”
下一刻，并州骑爆发出震天气势。
远处的一片荒林之中。
两名黑衣汉子正在悠然看戏。
“要不要提醒并州骑，有一支突厥骑兵正朝着这边而来。”
“不用，并州的援兵也马上到了，就让他们打吧，与我们无关。”
一炷香后，一支人数五千的突厥骑兵出现，紧接着并州援军亦赶到，战场瞬间扩大，并且战况愈发不受控制。
庆州，东河郡。
邓逢看着墨斋楼送回的密信，不由得松了口气。
秦军已于前日撤兵，白岩郡以及翠岳郡分别留守四万大军。
这对如今的并州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邓逢看向叶云发，说道：“叶先生，秦军撤了。李公亦传来书信，若是秦军撤兵，便立即返回并州。”
叶云发说道：“我亦收到李公书信。”
邓逢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问道：“叶先生，你猜测李公为何召回你我？”
叶云发说道：“秦州势大，且凉州正遭突厥侵略。在下猜测李公意欲联合郑氏、崔氏以及幽云弱秦。”
邓逢说道：“本帅亦有所猜测。”
“既如此，月底之前，你我便启程返回。”邓逢说道：“唯有等到秦军撤回至灵州，本帅才能安心离开。”
邓逢早已认定秦军乃是一个极为难缠的对手。
若是秦军杀个回马枪，而他又返回了并州，东河郡恐连一个月都撑不了。
……
灵州，绵竹郡。
秦牧来到一处河堤前，眉头紧锁。
河流中的水流非常之少。
绵竹、临泉以及九峰三郡已经快二十天没有下雨了。
这是一个不好的预兆。
根据往年的情况，灵州进入五月份之后，下雨天理应增多。
连续二十天滴雨未下，极为反常罕见。
秦牧凝声道：“之容，灵州今岁要做好大旱的准备。”
宁修脸上满面愁容：“大王，灵州去年民生有所恢复，若是今岁大旱，民生将更加艰难。”
秦牧说道：“都督府衙会着手制定对应举措帮助灵州渡过难关。另外，灵州水利工程的修建、修缮需要加快。”
“臣领命。”
秦牧揉着眉脚，满心无奈。
老天爷不给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