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想与秦军结盟？”
灵州，新丰城郊外。
秦牧巡视结束，来到树荫下歇息。
地文星快步走来，递上一份折子。
秦牧看完了折子，面色甚是怪异。
随后，秦牧又展开额图索和巴亚森联名的书信。
羊皮卷上，两人疯狂的贬低回鹘及北纥，抬高秦州。
吹捧一番后，才进入主题，提出想要与秦州结盟，共同瓜分凉州。
并且突厥极其大方，秦州分六成，突厥分四成。
看到这里，秦牧直接就笑出声了。
他敢笃定，这份书信绝对出自马向松之手，突厥还学不会舞文弄墨。
秦牧将羊皮卷随意丢给徐虎。
“回复高佑，拒绝突厥结盟的请求。”
“诺。”
秦牧从未想过与突厥结盟瓜分凉州。
一是突厥乃是异族，与异族结盟对抗同族乃是大忌；二是秦牧现在对凉州不感兴趣。
至少在秦州没有完全攻占庆州之前，秦牧对凉州没有丝毫兴趣。
即便李鸿益将凉州免费送给秦牧，秦牧都会嗤之以鼻，不会拿正眼看一眼。
如今突厥不仅折服了高丽，拥有一个粮仓，而且还从扶桑人手中学会了打造火器。吉利可汗更是大肆重用大炎文士。
种种迹象都表明突厥愈发强大。
现如今，大家都忙着抢夺地盘，没有谁愿意招惹突厥，平白消耗一部分精力。
秦牧摸着下巴思索片刻。
与其跟突厥结盟瓜分凉州，不如跟荆州结盟瓜分郑氏？
只不过对秦州而言，与荆州结盟是一步险棋。
忽而，秦牧想到一件事。
他招了下手，地文星快步上前。
“大王。”
“梁州刺史周文和是否多次送来书信？”
地文星回道：“是的，仅黑冰台收到的有关书信便有三封。”
秦牧颔首：“将这三封书信取过来。”
“诺。”
前段时间，由于忙着应对灵州旱情，秦牧将周文和的书信搁置不理。
如今联想到与明年以及往后的局势，秦牧认为应当与周文和加强联络。
去年以及今年，荆州并未攻打梁州，却死死钳制梁州发展。
首要便是禁止荆州商人前往梁州、金州行商，继而严控关口，禁止粮食、盐巴、矿石等货物流入梁州。
面对荆州的制裁，梁州也采取了一系列行动。
譬如组织商人翻山越岭前往益州行商，组织商人暗中南下前往岳州、衡州行商。
即便肃王成为岳州周家的女婿，梁州商人在岳州活动频次丝毫没有减少，反而因为洪州暗中相助，混得风生水起。
不多时，地文星拿着三封书信回来。
秦牧一一看过之后，笑了笑。
周文和多次写信而来，主要是计划派遣一批年轻士子来秦州游学。
游学的目的是为了效仿秦州的利民政策，大力发展梁州以及金州的民生。
半个月前，梁州派遣的年轻士子便已经启程。
这批士子将绕道益州，进入秦州。
秦牧思索片刻，道：“黑冰台安排几名士卒跟着这批士子，别让不开眼的人招惹到他们，更别让他们出事。”
“谨遵王令。”
地文星走到一旁，叫来一名属下。
“安排三名兄弟监视梁州士子。若是梁州士子试图窥探秦蜀隐秘之地，立刻上报。另，梁州暗探亦要纳入监视之中。”
“领命。”
迁徙灾民的政令下达之后，新丰城周边的村庄在官府的组织之下陆续离开。
秦牧今日来巡视的最后一个迁徙的村庄。
灾民拖家带口，每家每户都推着一个或多个手推车。
手推车上装满了家中物件。
若不是官府承诺等到了安置地会免费发放农具、木材，灾民连床铺都想带上。
秦牧看着灾民脸上的笑容，嘴角亦浮现笑意。
此次迁徙，一路上的吃穿住皆由官府负责，灾民自然高兴。
灾民高兴，秦牧自然便高兴。
张邰快步来到秦牧身侧。
“大王，经过确认，小坡村七十三户灾民迁移之后，新丰城及其周边共计五万三千七百四十一户灾民已全部完成迁徙。”
秦牧颔首道：“子仪，本王三日后便启程返回咸阳。灵州之事，便交由你负责。记住，灵州人口本就稀缺，不要吝啬救济粮。
只要保全住人口，何愁没有救济粮。救济粮不要吝啬，却不代表可以挥霍。若是存在猫腻，你难辞其咎。”
张邰正色道：“臣领命。”
顿了下后，张邰问道：“大王，三里县灾民聚众闹事一案，卢丰等人是正常审判，还是按照通敌叛国之罪结案？”
秦牧沉吟道：“正常审判即可，卢丰还够不上通敌叛国。”
张邰躬身道：“谨遵王令。”
卢丰只不过是一个贪财的蠢货，有什么资格通敌叛国？
九峰郡，郡城。
郡城李璋府邸，书房。
李璋满面愁容。
三里县令卢丰勾结并州商人戕害灾民，致使灾民聚众闹事，早已传遍灵州官场。
李璋之所以感到不安，乃是因为他和并州商人来往密切。
并且他自己清楚，曾经收受过并州商人的好处，并利用手中权势为并州商人谋取不正当的利益。
若是这些事情被查出来，那么一切就都完了。
李璋唉声叹气时，一名老管家快步走进来。
“老爷，邓东家来了。”
李璋脸色一变：“他怎么来了？”
李璋刚想开口驱逐，转念一想又说道：“把他带过来。”
很快，邓关便被带到书房。
“草民见过李郡丞。”
李璋说道：“邓东家，此等时期，你怎还来找本官？”
邓关连忙道：“李郡丞宽心，草民并未被人盯上。况且，灵州大旱期间，兴和商行不仅没有压榨刁难灾民，反而协助官府赈灾。”
李璋沉声问道：“你我之间的交易，可曾有另外的人知晓？”
邓光说道：“郡丞宽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李璋满意的点头：“很好。不过，近期你不要再与我往来了，明白吗？”
“郡丞有所不知，草民今日叨扰，便是来向郡丞道别。过几日，草民便会离开灵州，今岁不会再来了。”
李璋更加满意了：“嗯，早日离开。”
“草民告退。”
老管家将邓关送走之后，来到李璋身侧，低声问道：“老爷，是否要了结这份因果？”
李璋摇头：“既然他选择离开，便无需理会了。明年再说吧。”
曾有那么一瞬，李璋的确想要解决邓光和孙任。
但是，细细思索一番后，认为极为不妥。
若是邓光和孙任死了，反而引人注目。
只有等到明年，邓光和孙任再度来灵州，再择时机下手。
李璋不知，邓光离开其府邸之后，便被黑冰台抓住。
另外，孙任也被抓住。
两人被带到了城外一处农庄，关押在幽暗的小房间中。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打开。
“两位东家，初次见面，别紧张。”
“你是谁？为何抓我们？”
邓光和孙任两人蜷缩在角落，不停的挤压着对方，企图以此获得一丝安全感。
地健星搬来一张矮凳，坐在两人面前，咧嘴笑道：“黑冰台，想必你们不陌生吧？陈全难道没有跟你们介绍过我？”
话音落下，两人面露惊恐之色，更加躁动不安。
地健星把玩着一把匕首，道：“告诉我，你们和李璋之间的交易。”
“我…我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地健星惊讶道：“勇气可嘉。”
他拍了拍手，一名身材瘦弱佝偻的男子提一个竹篓走进房间。
地健星起身，拍了下男子的肩膀：“陪他们好好玩一玩。”
“属下明白。”
男子将竹篓放下。
幽静的房间中，清晰地听得到竹篓中窸窸窣窣的声响。
直到一个吐着信子的脑袋探出竹篓，邓光和孙任两人额头上顿时冒出一片又一片的汗水。
男子轻轻的竹篓放倒。
“我这里面装着十八种宝贝，每一种我都很喜欢，希望你们也是如此。”
“啊……”
“我说，我们说，我们真的说。”
不多时，接连的惊吓声和痛哭声从房间内传来。
男子将一只毒蛇子塞进竹篓，另一只手捂着鼻子。
“统领，这两人真是怂蛋。”
地健星大笑一声，迈步走进充满恶臭的房间。
约莫一刻钟后，地健星走出房间，吩咐左右。
“带这两人去沐浴一番，然后随我觐见大王。”
“诺。”
驿馆，树荫下。
秦牧看完邓光和孙任的口供，而后又翻阅了一遍从邓光和孙任住所中找到的账册。
张邰躬身站在一侧，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邓光和孙任，低声道：“大王，是否即刻捉拿李璋？”
秦牧颔首：“尽快审查李璋贪污受贿一案。”
“谨遵王令。”
秦牧看向邓光和孙任，道：“尔等虽为并州籍，却在灵州枉法，罪不可赦。”
“秦王殿下，饶命啊，秦王殿下……”
秦牧摆了下手。
两名侍卫旋即将两人拖了下去。
秦牧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水，问道：“子仪，李璋和卢丰分别是哪里人士？”
张邰旋即回道：“禀大王，李璋乃秦州河西郡人士，卢丰乃是益州巴郡人士。”
秦牧轻“嗯”一声。
张邰神色微微一滞，立刻明白大王是何种意思。
官场中的派别之分，自古便有之。
秦州官场的派系目前只有两类：秦州系和益州系。
而张邰虽从未表明过立场，却几乎只推荐秦州籍贯的官员。
所以大王这是在提醒他，李璋、卢丰贪腐一案，绝不可因派系之争而偏袒一方。
谁贪污，便处理谁。
……
凉州，平顺郡。
安达乐满怀期待走进秦军营地。
高佑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王已经回复，拒绝与贵国结盟，还望使者转告贵国大汗，秦州不与任何异族结盟。”
安达乐脸色一沉，却只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在下告退。”
余晓峰看着安达乐离开的背影，眉头一皱。
“高将军，就这样放任其离开？”
程家松连忙道：“余将军，虽说安达乐是突厥人，但杀使乃是大忌。况且，秦州与突厥无冤无仇，贸然诛杀其使者，实为不妥。”
余晓峰摊了下手。
他只是随口一说。
当然，他的内心自然是不愿意放任安达乐离开。
在余晓峰的眼中，所有的草原异族都该杀。
毕竟他的双亲便惨死在回鹘刀下。
兴庆城，茶馆。
李益再次走到掌柜面前。
天闲星疑惑地看着对方。
“李统领，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前来，难道是为了喝茶解闷？”
李益言简意赅：“我想知道突厥使者的行踪。”
突厥派遣使者前往平顺郡，墨斋楼早就收到了消息，并且在沿途设下了诸多关卡。
但如今，却迟迟不见突厥使者的踪影。
天闲星继续低头翻阅账册，“黑冰台与墨斋楼之间既不是盟友，你我之间又无关系，我为何要告知于你？”
李益双拳紧握，咬着牙：“告诉我突厥使者的行踪，我便答应与你们合作。”
天闲星面色怪异：“李统领，你是否误会了？黑冰台之所以将阴山城情况告知于你，只是为了送你一份薄礼，仅此而已，切勿多想。”
闻言，李益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见状，天闲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火候还不够啊。
不急，不急。
天闲星心情舒畅，喝了口茶水后，继续低头算账。
李益走出茶馆，走进一处暗巷后，愤怒的怒骂几句“混账”。
来之前，他纠结了整整三天时间。
下定决心来找天闲星，却被对方嘲讽，以他高傲的性格，怎能不愤怒。
李益平复心情后，来到一处民居。
一名汉子迎上前。
“统领，已经确定了，突厥使者早已抵达平顺郡，且十有八九与秦将高佑会面了。”
李益凝声道：“我要的是突厥使者的行踪，其与秦将是否会面，与我等无关，明白吗？”
汉子低着头：“属下已经尽力调集兄弟探查，奈何平顺郡分部几番以人手不足推脱，实乃无法准确探明突厥使者的行踪。”
李益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曾经他还是墨斋楼主时，各个分部统领对他有毕恭毕敬。
如今，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