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竟然从一开始就没有看好我!”
“我这是……”
“我真是自作多情了!”
“敬玄,你别再哭了,若是依老夫看,你不去做这个太子宾客,可能才是殿下最想看到的。”
“他这是为了你着想啊!”
郝处俊露出一脸听老年人忽悠就是得劲的表情,根本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而许圉师呢,作为在场唯一的老前辈,对自己那是相当的有信心。
只见他将那酒盏轻轻的放在酒座上,故作神秘道:“避嫌啊!”
“难道,你们都没想到吗?”
“太子殿下这是在避嫌,故意不让敬玄去东宫任职的。”
“你们想想看,因为慈州调查一事,圣人已经对你颇有忌惮,虽然最后还是让太子扛下了责任,但要说圣人就不再怀疑你了,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我们当朝的这位天皇有多么多疑,这些朝廷重臣,还能不清楚?
“本来就怀疑你,还把你弄到东宫去,这往后,你敬玄就变成了太子的头号忠臣,圣人面前,你还怎么做人?”
你做好这样的准备了吗?
彻底当太子的人,丢掉圣人,丢掉天后?
你有这种决心吗?
“所以说,我现在还只是一个吏部尚书,没能加上任何荣职,竟然是太子殿下特意安排的吗?”
“殿下这样安排,竟然都是为了我吗?”
李敬玄仿佛是脑袋被雷给劈了一下,恍然大悟!
郝处俊看到,自家舅舅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好像他说的就是真相一样。
而就在郝侍中的面前,刚才还抱怨满腹的吏部尚书李敬玄,却已经露出了感怀的表情。
竟是如此吗?
竟然真的是这样?
“既然太子殿下这样为我着想,事后,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为什么要让我蒙在鼓里?”
施恩不留名,这可不是上位者的行事风格。
“那正是因为殿下仁义啊,这样才不会给你增添负担,不会让你对殿下感恩戴德。”
“至于王勃,老夫想来,他就是去占个位子,也不管正经事的,他和你不同,一篇斗鸡檄文已经把他和太子绑在了一起,即便是太子说,王勃不是他的人,圣人也不会相信。”
“索性,就让王勃直接到东宫去了。”
“王勃那个人,一向轻狂,他也不怕圣人会怀疑他。”
为官者,能做到王勃这个地步,反而清爽简单了,心里怎么想,就去怎么执行。
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一点也不犹犹豫豫,瞻前顾后。
“既然太子殿下这样为我考虑,那我也不能什么也不做,殿下现在的处境这样危急,我们必须要让殿下早日脱困才行!”
太子上战场?
大唐立国以来,几十年都没有的事了吧!
这真的是荣耀吗?
这明明就是舍弃!
“刘将军一再叮嘱我们,不能轻举妄动,那些道理我也都明白,可殿下一心为了大臣们着想,不想牵连大家,而我们做臣子的,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殿下在战场上冲杀吗?”
“接受太子对我们的庇护,我们就这样心安理得吗?”
李敬玄拍着桌子,一脸悲愤,好像在场的众人全都受了太子的特别恩惠似的。
其实呢?
不是只有他一个吗?
难道,他要拉着大家一起去报恩吗?
“所以,你想怎么做?”
年事已高的许圉师当然不会被李敬玄鼓动,可郝处俊就危险了。
眼看着,他们两个臭皮匠就要开始合计馊主意了。
“当然是求见圣人,忆当年了!”
“圣人现在决心很大,一心要让殿下到河州打仗,这都是因为太子长大了,父子生分了,我们必须面见圣人,帮着圣人回忆起太子当年的种种好处。”
“到时候,圣人肯定就会不忍心了。”
“他一定会把太子召回来的!”
“谁说现在圣人就不心疼了?”
“老夫奉劝你们,什么都不要做,一切都按照刘将军的吩咐做,以免画蛇添足,惹出麻烦来!”
一提到刘仁轨,李敬玄的头顶就好像是被戴上了紧箍咒,浑身不自在。
“据老夫所知,圣人已经派人到河州方向去打探情况了,而且,杞王回京,也只是住在太极宫,没有住在大明宫,圣人是什么态度,这不是很清楚了吗?”
竟有这样的事?
去河州打探消息,会不会是心软了,想要把太子召回来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两位年轻的
官员终于算是消停了,如果真是如此,继续等待一段时间,也不是不可以。
皇城之外,雍王府邸。
香纱罗帐之下,美丽窈窕的女人将藕段一般的白臂膀环绕上来,身边的男人立刻喜滋滋的应和。
“香儿,还没睡呐!”
自从当上了雍王,李显的心情就不是一般的好,只要没有大臣来骚扰他,只要阿耶阿娘不要来召唤他,他就可以在这翊善坊里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全当自己不存在。
吃得饱,睡得香,再也不会被梦魇缠身了。
果然如此吧!
只要是脱离了皇宫的那些阴气森森的殿宇,身心就全都舒展了,百鬼不侵!
“殿下,圣人让你去蓬莱殿赴宴,你为什么不去?”
这个疑问在韦香儿的肚子里都已经转了好几个圈了,她实在是想不通,这么好的机会,身为皇子,李显怎么可以不出现?
他竟然还说自己病了!
真是一点斗志都没有!
如果是韦香儿坐在那个位置上,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早就要积极从事了!
可惜啊!
韦香儿是个女儿身。
可其实,能不能施展抱负手段,在李治这一朝和是男是女的关系也并不太大。
韦香儿今天若是托身成太平公主,她想做的事情,就没有一件是办不成的!
“我干什么去?”
“那都是虎狼窝,我这样的小羊羔,还是不去掺和的好。”
想不到吧。
雍王李显对自己的定位居然十分准确,别人都是大老虎大灰狼,他却把自己比作小羊羔。
“可是,别人都去了,殿下却称病,妾担心,圣人天后会有想法,会不会对我们不满?”
“那怎么可能?”
“阿耶阿娘他们巴不得我不去呢!”
“关起门来,说不定还在说我这一次干得好呢!”
李显信心十足,连眼皮都没抬,他的回答和韦香儿的设想相距足有十万八千里远。
雍王妃哪里还躺的住?便用那藕段一般白嫩的手臂支起了身子,质问李显:“难道,大王不是为了避祸才不去的?”
“不是因为胆小?”
感受到了爱妃的呼吸,李显才勉勉强强的睁开了眼睛,唇角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
“那是自然。”
“我这样做,都是有理由的。”
他人嘲笑雍王无脑又胆小,雍王却笑他们无知又冲动。
他这样做,当然是有理由的。
在韦香儿的疯狂逼问之下,李显才悠悠然开口:“这还用说,你没看到杞王回来了吗?”
“他那个人,我太熟悉了,胆子大,又没脑子,按常理说,他呆在慈州是最好的,现在阿耶把他从慈州叫到长安来,对他来说,可不见得是好事。”
“他不惹祸才怪!”
李显这样一说,韦香儿就更奇怪了。
“既是如此,大王就不想去瞧瞧热闹?”
“太平公主连上官婉儿都带过去了呢!”
一提太平,李显的眼皮登时就支棱起来了。
“我能和她们比吗?”
“她们是什么样的头脑?我是什么样的?”
“我若是去了,丢丑惹祸的就该是我了!”
“香儿,你想看我丢丑吗?”
韦香儿:……
虽说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是好事,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嘛,但是,也不兴这么自我厌弃吧!
…………
一骑红鬃马,披星戴月从长安城出发,沿着广阔无垠的漫漫长路,奔向遥远的战场。
四州之地,古吐谷浑所在。大唐开国之前,吐谷浑族人便在此处生存,在大唐和吐蕃之间,吐谷浑努力保持自身,却也充当着缓冲两大部族矛盾的重要势力。
吐蕃内战渐渐平息之后,便将触角伸到了吐谷浑故地,这几乎是完全可以预料到的事情。
事实上,唐军对于吐蕃的弱势也不是这一两年才出现的。
一切,都要追溯到那一场此消彼长的大战,大非川之战!
按吐谷浑旧部,乃鲜卑族分支,其先祖慕容吐谷浑从世代经营的幽燕之地西迁至河湟地带,这是晋末的事情。
自从在河湟一带扎下了根,吐谷浑一族利用晋末至于南北朝时期中华大地南北分据的局面,成为了两方势力沟通的纽带。
比如,南梁武帝萧衍就曾经利用交易茶叶等资源向吐谷浑换取名马,在一定程度上支撑了南方对抗北方铁骑的能力。
然而,很快,这种南北渔利的好日子就结束了,隋末丧乱,很快,与吐谷浑统
治区域紧密相连的吐蕃渐渐强盛起来。
而吐谷浑也因为屡屡东扩,和定鼎的大唐屡次交战,被唐军打残了大半。
这样一来,这一曾经强盛的部族似乎就只剩下了一条路。
便是归附。
不是被吐蕃控制,就是被大唐控制。反正以他们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再独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