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剑书生 作品

第四百零五章 生擒鬼力赤

亦失里等将官生于草原,长于草原,弓马娴熟,不过也有许多人熟悉水性。

趁着乱战掩护,若从水中走多少会有活路,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亦失里急了,他指着那些还在浴血奋战的将士,喊道:“大汗何出此言?大汗,你是我鞑靼的根基,怎能轻易放弃?他们都在为大汗,为鞑靼而战,请大汗万万不可自我放弃!”

鞑靼太尉阿鲁台,亦站出来劝说鬼力赤,道:“大汗,亦失里将军说得没有错,将士们还愿意为您死战,不要寒了将士们的心!”

心灰意懒的鬼力赤,望着亦失里与阿鲁台,再望了一眼那些血战的鞑靼将士,他长叹一声,道:“也罢,就算不为我鬼力赤,为了诸位,吾也不能等死!”

亦失里见鬼力赤回心转意,当即大喜,鬼力赤的计划并不复杂,如今鞑靼的力量已经极度衰弱,大规模突围不现实,需要有人当成靶子,吸引明军的注意力,给鞑靼大汗鬼力赤制造机会。

亦失里穿上了鬼力赤的甲胄,带上鬼力赤的大旗,他将扮作鬼力赤,从东南方向突围,鬼力赤则扮作普通兵卒的模样,待亦失里吸引了明军的注意力后,鬼力赤等人从东北方向突围。

临行前,亦失里与众将向鬼力赤叩拜行礼,道:“大汗,末将此生能为大汗而战,死而无憾,请大汗您多多保重!”

亦失里此行一定是凶多吉少,但上至亦失里,下至普通的军官,没有一个人犹豫、畏惧。

能撑到现在跟随鬼力赤左右的,绝对是鞑靼最忠诚的勇士,如今,这些勇士要为鬼力赤献出生命。

鬼力赤眼眶通红,扶着亦失里等人起身,千言万语汇聚到嘴边,只剩下两个字:“保重!”

亦失里笑了,说道:“大汗也要保重,我们等着看大汗东山再起的那一日!”

说完,他豪气地转过身,大手一挥,喊道:“众将,随吾冲出去,为大汗杀出一条生路来!”

鬼力赤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大明的强大,痛恨世道的残酷,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信去赴死,只为给他争取那么一点点求生的机会。

很快,亦失里等人与明军开始交锋,明军的阵营也随着亦失里等人的冲击,开始有了变化。

明军阵营,后方。

李景隆稳坐钓鱼台,当听到传令兵送来消息,声称鬼力赤的王旗出现的时候,李景隆整个人都精神了,喃喃说道:“鬼力赤终于忍不住,要开始最后一次冲击了?传令下去,活捉鬼力赤!”

鬼力赤活着与死去,价值完全不同,若活着的鬼力赤臣服于大明,那将是对残元一次精神上的诛灭,从此之后,天下再无鞑靼,也再没有前元正统存在!

亦失里的计划取得了成功,明军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了过来,围攻亦失里。

亦失里身着贵重的甲胄,望着保护他的鞑靼将士陆续战死,一股悲凉感油然而生,他回想起当年,与鬼力赤冲锋陷阵的情景,何等快意,何等恣意?

亦失里不会想到,才过了短短数年,盛极一时的鞑靼就变成这般模样,几乎溃灭?

不过很快,亦失里就从那种情绪里面挣脱出来,他拔出宝剑,冲上了第一线。

亦失里汹涌善战,一出手便斩杀了两名明军兵卒,将鞑靼军的气势调动起来,然而,就算亦失里全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子?个人的勇武在战场上,能起到的作用太有限了。

明军都是百战精锐,忙而不乱,彼此之间都有配合,结成军阵不断往前挤压。

亦失里等人能冲散局部的明军,很快两边的明军便攻过来,将他们绞杀。

如此反复几次,亦失里所率领的死士死伤重大,而明军的推进速度却越来越快。

“帅旗在那儿!帅旗下的便是鬼力赤!”

“活捉鞑靼大汗鬼力赤!”

“杀!杀!休要走了鬼力赤!”

……

明军的大声呼叫刺激着亦失里的神经,亦失里已经枯竭的体力又生生压榨出潜力,他一连砍翻两个明军士卒,然后怒吼道:“随吾杀敌!死战!死战!”

亦失里杀的人越多,身边的同袍就越少,到了最后,身边就剩下几百人相随。

嗖!嗖!嗖!

箭矢不断收割着鞑靼将士的生命,而亦失里的体力也已经到了极限,他望着如同黑云一般压来得明军,生出一种绝望感。

亦失里提着长剑,再一次发起冲锋,这将是他人生之中的最后一次冲锋!

亦失里打定主意,就算是

死,他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不可能做明军的阶下囚!

同一时间,东北方向,鬼力赤以及阿鲁台、马儿哈咱,也孙台等重臣,正在鞑靼将士的保护下,死命地往前冲。

亦失里有生命为他们创造出了难得的机会,这边的明军有不少都被抽调走。

鞑靼军突袭的时候,明军准备不足,还真就被他们给打出了不错的效果。

明军节节败退,阵型被撕裂开一个缺口,见到这一幕,鬼力赤眼睛都发亮,他大声喝道:“冲杀过去!夺我军生路!冲杀过去!”

两千精锐如同一柄钢刀,刺穿了明军的薄弱处,直接穿过了明军的包围圈。

当杀出去的那一刻,鬼力赤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方知道生命的宝贵。

他们顺着捕鱼儿海沿岸,朝着东北方向狂奔,借着夜色越跑越远,眼看就要逃出生天。

太尉阿鲁台高声说道:“感谢长生天,护佑我鞑靼,今日逃出生天,将来我鞑靼定有拨云见日的时候!”

鬼力赤回望那片战场,喊杀声不断,想来亦失里他们还在激战,鬼力赤心中一酸,道:“本汗,一定不会辜负亦失里将军!”

轰!轰!轰!

鬼力赤话音未落,忽然听到了一阵马蹄声,鬼力赤的脸色骤然一变,他循声望去。

这一看,鬼力赤顿时脸色大变,月色下明军的骑兵正从侧翼杀来,正是瞿能率领的大明辽东军三千营!

阿鲁台大喊一声:“不好!快,快保护大汗撤离,分散开跑,快!”

阿鲁台他们杀出来的时候带了一些马匹,便挑选了最好的马匹给鬼力赤,然后众人分散逃命。

三千营之强,远不是一群残兵败将能对付的,所以这时候分散逃命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鬼力赤与也孙台一起,黑暗中寻了一个方向便跑,一路上被身后的明军追得如同丧家之犬。

从黑夜到快黎明的时候,鬼力赤和也孙台身边的兵卒全都被杀又或者中途失散了。

跑到最后,鬼力赤与也孙台都累得全身酸痛,身下的战马也已经无法继续奔袭。

他们两个下马,踉跄地来到了一棵枯死的老树下休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也孙台上下摩挲了一番,最后找到了半壶水,送到了鬼力赤面前,道:“大汗,您喝口水吧。”

鬼力赤哪有心思喝水,他摇了摇头神情黯淡,道:“丞相喝吧,也不知道阿鲁台太尉他们现在如何了?亦失里将军可曾杀出来。”

也孙台沉默了片刻,挤出一抹笑容,说道:“大汗,阿鲁台太尉与亦失里将军他们全都是有福之人,会没事的。”

这话说出口,也孙台自己都不相信,以明军的战力之强,亦失里、阿鲁台他们还能有什么活路?

鬼力赤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道:“本汗这条命是无数的人用生命换来的,所以本汗还不能死,本汗此生,都要与明廷斗争,这漠北,绝不可能让给明廷!”

鞑靼如今已经是近乎灭亡,将来,大明势必将手伸到漠北来,他鬼力赤绝不接受!

也孙台松了口气,只要鬼力赤还有斗志,还有一个希望就好,也孙台就担心鬼力赤彻底死了心。

也孙台还想说点什么,忽然发现鬼力赤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也孙台一愣,顺着鬼力赤的目光望去,这一看,差点将也孙台的心都吓得跳出来。

黎明前的微光中,百余人的明军骑兵正缓缓地朝着这边行来,为首的大将,正是三千营主将——瞿能!

瞿能催马向前,高声喊道:“大明辽东军三千营指挥使瞿能,请鬼力赤大汗与我们一起归去,请!”

鬼力赤见到瞿能,露出一抹惊讶与愤怒,然后他下意识地往腰间摸去,却摸了一个空,此时他这才悲哀地发现,自己的兵刃早就在逃命的路上,丢了!

手无寸铁的鬼力赤四下张望,捡起地上一块石头,狠狠地朝着瞿能扔去。

嘭!

石头撞击在瞿能的甲胄上,发出一声闷响,这一击攻击就像鞑靼对大明的反击一样,注定是没有用的。

瞿能高声说道:“鬼力赤大汗,我家将军说了,会送大汗去应天,从此你鬼力赤大汗就是我大明尊贵的客人,何必执拗呢?”

轰!

骑兵同时奔袭,朝着鬼力赤杀去,鬼力赤发出一声凄厉的、绝望的惨叫!

完了!他鬼力赤的雄心壮志完了,他鬼力赤复仇的希望完了,前元的法统,也完了!

洪武二十七年,十一月末。

明军于捕鱼儿海大破鞑靼,生擒鞑靼大汗鬼力赤,一举歼灭鞑靼最后的力量。

故李景隆捕鱼儿海大战,也被视为鞑靼灭亡的标志与前元法统彻底被消灭的标志。

洪武二十七年,十二月初,塔密儿河。

明军大营中,郭镇正在领着将官与兵卒们,趁着夜里休战,加固营寨的寨墙。

郭镇已经率领明军八千将士,在塔密儿河守了二十多天,八千将士死伤过半,然而明军的士气依旧没有溃散,这与郭镇这位主将主持大局分不开干系。

郭镇与将士们同吃同住,修筑营寨寨墙,每日都要亲自巡视防守,忙到夜里才休息。

郭镇每日的操劳将士们都看在眼里,身为主将能这般同甘共苦,将士们又怎么能不效死命?

郭镇作为明军二代少壮派将官中最为善于防守的将领,未来能成为一代名将,与他肯吃苦、踏实的作风密不可分。

郭镇没有杨帆那般的天赋,有那么多天马行空的奇谋妙计,也没有很多将官的冲锋陷阵的勇武,他所依仗的就是稳扎稳打,事必躬亲的踏实,一点点积累起来,胜过对手。

郭镇的副手,一边帮着郭镇干活儿,一边说道:“将军,咱们的军粮可不多了,还能再支撑三日,您看是不是要适当削减兵粮?”

郭镇皱着眉,想了一会儿之后,才说道:“每日打仗太辛苦了,再削减粮食将士们哪有力气打仗?从明天开始,杀军马,参与守营寨的将士每人每日一块马肉,受伤不能参战的给三分之一,这样应该还能多拖延三五日,大将军那边应该能击溃鞑靼了。”

副手愁眉苦脸,说道:“将军,万一大将军那边还是攻不下来呢?我们怎么办?”

郭镇闻言笑了笑,说道:“真到了那个时候还有草根,总有办法再坚持下去,大不了我们杀出去,与瓦剌拼了。”

副手闻言点了点头,道:“将军您是将门之后,出身高贵都不怕,属下也不怕!左右都是死,不如换一个够本!”

郭镇拍了拍副手的肩膀,道:“你们都是我郭镇的弟兄,休要说什么出身高低的话……”

郭镇这边儿话音未落,忽然,一个兵卒从远处跑来,跌跌撞撞地,喊道:“将军!将军!外面的瓦剌军……”

郭镇的神情为之一变,道:“外面的瓦剌军怎么样?又打过来了?不应当啊,时间还没到啊。”

瓦剌久攻不下,也已经疲惫不堪,所以每日都会有固定的时间休整,按理说还有两个时辰才会进攻。

兵卒的脑袋摇动得跟拨浪鼓一样,道:“不!将军,瓦剌军开始撤退了!”

什么?郭镇闻言全身一震,然后扔下工具就往营寨正门的方向跑去。

郭镇一边跑,就听到了不少兵卒的欢呼声与叫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