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听到顾时宴的声音响起时,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然后纷纷退到一旁,让开了路。
顾震廷将手杖杵在地上,他站立在那里,身姿挺拔卓越。
即便已经接近六十岁的年纪,可他的身体仍然看着很硬朗,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很浅淡。
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已经快六十岁了。
顾震廷站在别墅门口,带毛的大衣敞怀,他目光阴沉停留在顾时宴的身上,然后厉声对他吼说:“滚出来!”
对于亲情,顾时宴感受到的温暖太少了。
从小到大,他就知道顾震廷很忙,而唐婉华则忙着在富太太的圈子里交际。
他们各有各的事情要忙,顾时宴是被保姆和奶奶带着长大的。
很多时候,他性格叛逆,大概就有这其中的原因吧。
隔着铁门,顾时宴并没有出去的意思,他双手插兜,在这清冷的夜色下,他伫立在那里,影子被光线拖得长长的,一直覆到了门外顾震廷的身上。
他看着顾震廷,声音挺轻的反问说:“我不相信你没有查到她的行踪。”
顾震廷的手杖狠狠杵地,溅起来的水渍飞上了他的大衣,他阴冷着面孔对顾时宴说:“我要是查到了,我会来找你吗?”
顾时宴淡笑说:“那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顾震廷冷着脸,他杵着手杖上前来,然后狠狠打了一下铁门说:“顾时宴,把门给我打开,老子有话要问你。”
来势汹汹,分明就来者不善。
顾时宴知道顾震廷有这个实力去查到唐婉华的行踪,他知道今晚必定要给顾震廷一个交代才能行。
他转头看了一眼保镖们,然后低声开口说道:“你们都撤了吧,这里的事情,我自己解决就好。”
话落,保镖们纷纷退离了。
等大家都走开了之后,顾时宴才伸手打开了铁门,他并没有邀请顾震廷进来,而是面对面的彼此看着彼此。
良久的沉默之后,顾震廷才扬起手杖往顾时宴的身上打去:“逆子,你简直大逆不道,你怎么敢把你妈关进狗笼子的?难道就是为了那个叫钟意的女人吗?”
顾时宴并没有躲,那一手杖就硬生生的落到了他的身上。
顾震廷用尽了力气,顾时宴吃痛,眉心紧蹙了起来。
听着父亲的话,顾时宴也只是不屑的笑了起来说:“六年前,她赶走了苏云禾,现在,她又要带走钟意,究竟是我在跟她作对?还是她在故意为难我?您怎么不去问问你的好妻子,她到底做了什么?你不问缘由就来锦园质问我,这算什么?”
顾震廷气红了脸,身体直发抖:“顾时宴,不管她做了什么,她都是你妈,你应该尊重她,孝敬她,而不是那样侮辱她,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你在考虑,不管是苏云禾还是钟意,你看上的这些女人,又有哪一个是拎得上台面的?”
顾时宴冷嗤了一声说:“呵,如果你是来跟我说这些的,那还是没必要了。”
顾震廷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他扬起手杖就要再一次动手。
这一次,顾时宴并不打算不躲了。
可是电光火石间,一具身体猛地就冲了过来,然后挡在了他面前,顾震廷的那一手杖,硬生生就打在了来人的身上。
顾时宴甚至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就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她。
等低头看清楚时,才发现是苏云禾。
顾时宴蹙起了眉心,没想到顾震廷看到苏云禾还在这里,就更加来气了,他扬起手杖又打了过来:“好啊,你顾时宴既然还同时把两个女人给弄到了锦园,我看你是诚心要气死你老子和娘啊,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一边说着,一边动手。
手杖再一次打过来时,顾时宴因为抓着苏云禾的手而不好躲避,而苏云禾就又抱住了他,为他挡住了手杖。
顾震廷并没有因此而手软,一边狠狠打着苏云禾,一边骂着:“贱蹄子,你竟然还敢在柏城嚣张啊,你真是不怕死啊,是不是我顾家的人不出手,你真当顾家没人了啊?”
苏云禾紧紧靠在顾时宴的怀中,她抓着他的衣摆,身后的顾震廷一手杖接一手杖的往她的后背上打。
顾时宴看顾震廷没有一点儿手软的意思,就蓦地冲他大吼一声说:“够了!”
顾震廷扬起来的手杖还是放了下去,他愤愤瞪着顾时宴,一张脸被气得通红:“好你个顾时宴,你真是出息了啊,金屋藏娇就算了,一藏还藏两个,你还真是不把你老子放眼里啊,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算满意?”
顾时宴一手捞着苏云禾,一手环住她的腰,护短的架势明显。
他站立在那里,周身的冷意肆虐,他带着侵略性的眸子扫着顾震廷,声音冷而沉的说道:“这是我的事情,没必要跟你报备吧。”
顾震廷更生气了:“我是你爹,你不跟我报备,你想跟谁报备?”
顾时宴不屑的笑,眼中那明晃晃的不在意像是带着刀子一样,好像能刺痛人似的。
苏云禾的后背很疼,可她还是强忍着
,她按着顾时宴的手臂,稍稍站直了身体,然后对着顾震廷说:“顾叔叔,您误会时晏了,我跟时晏只是朋友,我之所以会在锦园,是因为我只是带着孩子过来暂住的,他也只是当我是朋友,我跟他之间,也并没有……”
话说到这里时,顾时宴就开口打断了她说:“你没必要跟他解释这么多,我想让你住在锦园,这是我的自由。”
苏云禾仰起苍白的小脸,眸子湿漉漉的落在顾时宴的身上,她冲他漾开笑意,更温柔的说道:“时晏,谢谢你。”
顾时宴目光深深凝着她楚楚可怜的面容说道:“你傻不傻?他打我两下,我又不会死,更何况,他又不会真的要打死我,可要是你,他是真的想让你死的。”
苏云禾闻言,她冲顾时宴笑开了说:“刚刚情况紧急,我哪里还能考虑那么多?我只是不希望你受伤,你没事就好,我不要紧的。”
顾时宴见她这样,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酸涩。
他搀着她,温声对她说:“算了,我送你回去吧,等会让黎绍过来给你看看,万一留下了内伤,可就不好了。”
苏云禾笑得很温柔的说:“不用那么麻烦的,我自己回去擦点药就好了。”
顾时宴被她的话哽了一下,没再接这个话茬。
而门口,顾震廷看到两人腻歪的样子,就更来气了,他对着身后看似空无一人的街道喊了一声说:“都出来!”
话音刚落,从各个方向都涌出了人来。
不一会儿,就聚集了十多个黑衣人。
顾震廷不由分说,就下着命令说:“把苏云禾给我拉走,给我丢出柏城去。”
命令下完,黑衣人全部往顾时宴和苏云禾这边涌。
顾时宴这会儿想要开口叫保镖,显然是来不及的,眼看着一群人压迫而来,他却丝毫不为所动,而是慢悠悠将苏云禾给护到了身后。
与此同时,他冲涌来的黑衣人怒吼着:“谁再敢再上前一步,下一刻就是死!”
他一手护着苏云禾,一手摸到了后腰的位置,不知道从哪里,他就摸出了一把小型手枪,枪拢在他手中,他松开了苏云禾,然后给枪上了膛。
黑乎乎的枪口就对着涌来的一群黑衣人,顾时宴的面色阴沉沉的凝着众人,而大家看到枪,也是顿时停住了脚步,没有人再敢往前一步。
顾震廷也看到顾时宴掏枪了,他拨开一群群黑衣人,然后站到了最前面,他距离顾时宴不过才一两米左右的距离。
龙头拐杖狠狠杵在地面上,他阴鸷面庞盯着顾时宴问说:“怎么?你连你老子也要打死吗?”
顾时宴蛮横飒爽的举着枪,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他瞄着顾震廷的头,手中的枪并没有挪开一下。
他目光无波无澜的落到顾震廷的脸上,声音透着沁骨的寒意说:“你在我的地方,打了我的人,还想要赶走我的人,你都这么做了,我就是打死你,又怎么样?”
嚣张狂妄的语气,威风凛凛。
顾震廷的目光轻轻落在顾时宴的脸上,他静默良久,才忽地开口逼迫说:“行,那你就动手啊,来,打死我啊!”
顾时宴阴沉着脸,举着枪的手连抖都没有抖一下,他哑着声音说:“你别以为我不敢!”
顾震廷一步步往前压迫,眼看着黑乎乎的枪口就快压到自己的脑门了,他才猛然看到顾时宴直接果断的扣下了扳机。
这一刹那间,顾震廷都来不及反应,他就听到“嘭”的一声巨响,然后他甚至还感觉到了子弹从自己的脸颊边飞速射出。
“咻”的一下,子弹就飞射了出去。
顾震廷僵怔在原地,不敢相信顾时宴是真的对他出手了。
这一颗枪子若是落到了他的头上,那他这一刻,就应该躺下了。
可是,顾时宴到底没有那么做。
可即便只是从他的侧脸打了过去,但这一开枪,就是对他的极为不尊重。
更何况,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做了。
顾震廷僵滞在原地,他凝着顾时宴看了好久好久,末了,他才忽地轻笑出声说道:“你要是不听从我的安排,那你结婚时也就别想收到我跟你妈的祝福了。”
顾时宴放下了枪,开过火后的后坐力炙烤着他的手心,他始终没表露出一分异常,只是不屑的对顾震廷说:“我不稀罕你们那点点祝福,毕竟你们从来也不会问我想要什么,你们所谓的安排,也不过都是你们的自以为是而已。”
话落,顾时宴搂着苏云禾,然后头也不回的就进了别墅。
门口,顾震廷站立在那里,身影看着孤寂又萧条。
没一会儿,他摇摇头,杵着龙头拐杖就上了黑色的宾利。
车子在夜色中疾驰出去,雾蒙蒙的街道看着湿漉漉的,地面上一层的水汽。
庭院里,苏云禾倚着顾时宴的身躯,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
她看过他开枪时的果断坚决,也看过他狠心时的冷漠无情。
他明明那么坏,却又那么吸引人。
苏云禾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喜欢,在这一刻又汹涌
了起来。
本来不想说什么的,可是看顾时宴沉默不语且心事沉沉的样子,苏云禾还是没忍住,她语气充满歉疚的说道:“时晏,对不起,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不应该带着小宇来打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