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话落,正要往殡仪馆里面走去时,却忽然听到门口有汽笛声的声音停下。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身后有噔噔噔冲过来的脚步声。
钟意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踩着一双高筒靴的宋子衿拎着包就冲了过来。
她不由分说,拿着包就狠狠地往顾时宴的身上招呼,他一边打着,还一边用脏话攻击着:“顾时宴,你是个der啊,需要你时,你不在,不需要你时,你出现得倒是及时,你现在过来,你是来给自己看墓地的吗?怎么?墓地需要给你镶金边啊,大半夜的就跑来看?”
顾时宴倒不是没办法反击,只是他不想跟一个女人计较,就尽量躲着,不去还手。
可是宋子衿却没完没了的骂个不停:“你他么的你是属蜈蚣的吗?一边哄着白月光,一边纠缠着小意,做皇帝都不带你这么忙的!你居然还有脸过来,我要是你,我恨不得找个水沟躲进去,你还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说你和小意的婚事就在一周后,你舔着个大长脸的,又不要脸,又不要鼻子的,简直极品畜生,畜生两字形容你,都是在侮辱这两个字……”
宋子衿腿打脚踢的,一下也不得清闲。
顾时宴忍受够了,再听不下去了,就狠狠一搪宋子衿,厉声对着连连后退的她沉声呵斥说:“够了,闭嘴。”
钟意见宋子衿快要摔倒,就连忙上前来搀扶住了她并问说:“没事吧?”
宋子衿看了一眼钟意,随即目光又瞥向了顾时宴,她明显的不爽快,开口时,又想大骂,钟意却扯了扯她的手臂并对她摇了摇头说:“子衿,我没事,我们进去吧。”
宋子衿这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的目的,她连忙看向钟意问说:“钟叔叔被送去火化了?”
钟意点点头,眼眸猩红着回答说:“嗯,应该快结束了。”
宋子衿这才不友好的瞥了一眼顾时宴说:“我今天就暂且不跟你计较,但是顾时宴,你给我听好了,你再对小意无礼,并且伤害她的话,我告诉你,傅家跟你没完。”
顾时宴闻言,不屑的笑了起来说:“除了拿顾家作威作福,宋小姐,你还有什么本事?”
宋子衿却不以为意,不屑的冷嗤出声说道:“我有靠山,我想怎么作威作福就怎么作威作福,钟意跟着你,你给了她什么?自由?权利?金钱?地位?名分?你给了她什么?”
顾时宴被这话问得沉默了,他转头去看钟意,只见她神情漠然,一眼也不看他。
就好像,他们从来都不认识一样。
可是明明,他们曾经那么好。
宋子衿似乎是觉得骂得不够痛快,还想要再说两句的,可是却被钟意抓住了手肘并说:“子衿,我们进去吧,爸爸的骨灰就快送出来了。”
这话一出口,宋子衿就再也说不出来什么了,她默默跟在钟意身后,然后一起进了殡仪馆。
顾时宴看着两人一起进去了,他本来也想过去的,可是白秋并不待见他,他想想就没有再进去。
……
三天后,是钟建勋的葬礼。
柏城的天气并不好,天空阴沉沉的,甚至还在飘着雪花。
钟意披麻戴孝,跪在墓碑前,双膝已然麻木、僵硬了,身后,是无数吊唁的人。
地上一层浅浅的积雪,却被来来往往的人给踩得消失了,只剩下大大小小的脚印。
白秋和陆允洲在忙着招呼前来吊唁的人,而宋子衿则陪着钟意一直跪着。
墓园寂静,钟意的脑海里,来来回回的闪烁着父亲生前的画面,来来回回的是一家四口人温馨的样子。
可是这些,都将不复存在了。
伴随着时间的消逝,前来吊唁的宾客也都走得差不多了。
一直到了下午的四点,所有吊唁的人都走完了,白秋和陆允洲负责送宾客到墓园出口。
而墓碑前,宋子衿一直陪着钟意,身旁的女孩儿,一颗眼泪也没有掉,只是目光呆呆愣愣的看着墓碑上面的照片。
照片上,钟建勋笑得灿烂、温和。
钟意望着照片,心神恍惚不已,她麻木的四肢早已经不知道是冷还是热了。
宋子衿怕她晕倒过去,就一直虚抱着她,防止她倒下去。
也怕她一直沉浸在悲伤中,所以宋子衿就开口聊起了八卦,她说:“小意,这两天的新闻,你还没来得及看吧?”
钟意回过神,应了宋子衿的话一声说:“嗯。”
宋子衿笑了笑说:“哥哥和韩家的婚事告吹了。”
钟意抬起头,满目疮痍的眼中尽数都是疑惑,她望着宋子衿,嗓音充满担忧问说:“那你呢?你心里高兴吗?”
宋子衿目光复杂的望着钟意,她并没有回答什么,也或许是来不及回答。
这时,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钟意回过头看去时,竟然看到了一身黑衣的韩冰洁,她胸口戴着一朵白花,庄严肃穆,很明显,她是来参加葬礼的。
不知道是怎么躲过了门口送客的白秋和陆允洲的,她孤身一人就来了这里。
对着墓碑微微欠了
欠身,韩冰洁将带来的一朵白菊花弯腰放到了墓碑前。
末了,她才忽然转过头望向了一旁的宋子衿,那眼神,分明布满了愤怒和不满,同时,她冷冷出声骂一句说:“狐狸精,不要脸的贱胚子。”
宋子衿闻言,蓦地笑了起来,她不屑说道:“跟我有关系吗?你骂我干什么?”
钟意知道宋子衿是个脾气暴躁的,虽然她现在看着挺和和气气的,可是保不准下一刻就会发生点什么。
于是,钟意下意识的就做出了护着宋子衿的动作。
韩冰洁看到后,冷嗤出声说:“你也是一样,你和宋子衿,你们两个都是祸害。”
面对谩骂,钟意是无所谓的,可是宋子衿却没办法忍受,她将钟意一把就抓到了身后,然后抬起目光不善的望着韩冰洁说道:“你骂我就骂我,你骂小意干什么?”
韩冰洁的声音很沉很冷,像是压抑了很久一样,从齿缝里流溢了出来,她声音很重很大,她说:“你和钟意一样,你们都是贱货,贱货。”
从一开始的顾时宴,再到后来的傅寒洲,韩冰洁想,她可以幸福的。
可是没想到,她虽然外表光鲜亮丽,看着人人羡慕,可是她却是被家族用来巩固地位的工具。
和顾家的婚事不成,就给她介绍了傅家的。
原以为,她听一次父母的话,她就可以得到幸福。
可是现在想想,她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她怎么可以天真成这样?
宋子衿显然忍不了了,她站起身,撸起袖子就是一副干架的架势。
钟意拉住了她,将她推到了身后,同时,钟意看向韩冰洁说:“韩小姐,我知道你心里的苦,但是你的事情变成这样,并不是我和子衿造成的。”
韩冰洁却根本听不进去,她红着眼睛对钟意说:“亏我曾经还想过邀请你来参加我的婚礼,可是你明知道傅寒洲有喜欢的人,你却不告诉我,害得我深陷进去,现在沦为了全柏城人的笑柄,也是你钟意说过的,我可以拥有更好的人,但是结果呢?都是在骗我,通通都是在骗我!”
韩冰洁的手捂着胸口,她觉得那里窒息、压迫,她感觉胸腔里好像有一股血液在倒流一样。
下一刻,她就吐出了一口血来。
漂亮的脸蛋上,瞬间覆上了苍白和压抑。
喷溅出来的血点子,甚至还落到了钟意的衣服上,可是她并没有躲开,就那样看着韩冰洁声音淡淡的说:“韩小姐,是你自己陷入了死胡同,有些人,本来就不值得托付终身,你又何必这么执着呢?”
韩冰洁抬起手,用袖子擦掉了嘴角的血迹,她红着眼睛看向钟意,蓦地,又忽然笑了出来说:“呵,你跟我也差不到哪儿去,谁又比谁好呢?”
宋子衿有些听不下去了,就将钟意护到了身后,并冷着脸对韩冰洁说:“滚吧。”
韩冰洁笑望了她一眼说:“你不过是个模特,有什么可值得拿出手的,你这样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就是仗着有个爱你的男人吗?离了男人,你还算得了什么?”
宋子衿气得要上脚,钟意紧紧抓住了她说:“子衿,让她走吧。”
宋子衿闻言,这才对韩冰洁问说:“还不滚?再不滚,我打死你啊!”
韩冰洁拢紧了黑色外套,鄙夷的冷嗤一声后,就转过身离开了。
她走之后,墓园又恢复冷清了。
钟意重新跪下来,整理着墓碑前乱掉的各种祭奠品。
宋子衿站在一旁,低头看着钟意整理墓碑前的东西,可是同时,她又疑惑的开口追问说:“她那么骂你,你能忍下去啊?”
钟意闻言,这才停了一下手中的动作,她看着墓碑上面的黑白照片,同时笑了起来说:“韩小姐跟我一样,不过都是可怜人而已,爱错了一个男人,就要拿自己这一生的幸福去还债,真心错付,是真的会毁掉一个人的,她和我差不多,忍她两句骂而已,又不会少两块肉。”
宋子衿闻言,长久的沉默了下来。
可是想来想去的,有些话,她还是不吐不快。
宋子衿蹲了下来,一把攥住了钟意的双臂,迫使得她不得不跟她对视着。
两个人的目光撞到一起,宋子衿厉声说:“钟意,你听好了,人家跟你可不一样,人家是韩家的独生女,得父母和哥哥疼爱,就算是顾家和傅家的婚事都没有了,也会有无数的男人为她前仆后继,就算没有幸福可言,可是人家的身体至少是健康的,人家还能有二十年,三十年的人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你……你……”
话说到这里时,宋子衿就又停顿住了,她红了眼眶,声音哽咽的对钟意道歉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提起这些不好的事情的,我只是害怕,我没有一个朋友,性子又泼辣,没有人愿意跟我做朋友的,小意,我不想你……”
钟意直起身体,轻轻的抱住了宋子衿,她拍着她的后背说:“没事,左右不过都是一死,早死晚死其实都一样,你就当没我这个人存在过好了。”
宋子衿明显的生气了,她一把就推开了钟意,冲她恶狠狠说道:
“你倒是好,说走了就走了,我……那我也不活了。”
钟意笑望着她说:“多傻啊。”
宋子衿心里头害怕,又蓦地抓住了钟意的手说:“你跟我去国外吧,一定会有办法的,你自己都放弃自己了,还怎么有希望啊?”
钟意摇摇头,苦涩的笑了起来说:“没意义的,我也不想去。”
宋子衿垂下眼眸,音色沉沉的说:“可是你这样,所有在意的人都会记恨你的。”
钟意故作轻松的茸了茸肩膀,随即玩笑说道:“恨就恨呗,反正我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