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佯装得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令宋子衿看了很是头疼。
她望着她,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冗长的一阵沉默之后,反而是钟意安抚起宋子衿说:“好啦,眼泪留着等我离开的那天再掉吧,今天是我爸爸的葬礼呢,在墓碑前说这些可不太好,他老人家听到了,他一定会生气的。”
宋子衿红着眼睛,重重推开了钟意的身体并说:“谁会为你掉眼泪?我告诉你,你走的那天,我看都不会来看你,钟意,我只想你好好的,哪怕你一辈子不理我。”
钟意心里酸涩不已,末了,她才用一种近乎疲惫的嗓音说道:“子衿,或许那条路对我才是一种解脱呢,和顾时宴这样无止境的纠缠,让我觉得好累,好窒息,也或许,我只有那一条路可以走。”
宋子衿伸手轻敲钟意的脑门,不满的说道:“当初不听我的话,现在后悔,还有用吗?”
钟意惨淡一笑,苦涩说道:“要是有后悔药,那该有多好。”
宋子衿揽住她瘦弱的身体,脸蹭着她的面颊温声说道:“不想了,你现在还好好的就好。”
钟意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她靠在宋子衿怀中,目光望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好多事,其实都挺身不由己的。
葬礼结束了,可是顾时宴并没有出现。
钟意想,他来不来其实结果都一样。
可是外面的新闻闹得满天飞,他们好事将近的事情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即便这个婚事,她并不欢喜,可是他毕竟是放出了这个消息的。
名义上,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在外人看来,他们是未婚夫妻。
可是未婚妻的父亲去世,当未婚夫的却并不出现。
这说出去,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笑话、诟病。
可是,钟意并不在意,她大概也清楚,他正在陪苏云禾和她的孩子。
夜幕临近时,陆允洲搀扶着白秋回来墓园了。
这三天,一家人几乎都没怎么合眼,尤其是白秋,她眼中的红血丝已然布满了整个眼眶,陆允洲看着也挺疲惫的。
过来时,白秋努力强撑得一副没事的样子,温声对钟意说:“吊唁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小意,我们也回去了吧。”
宋子衿将钟意搀扶起来,钟意先是对白秋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了陆允洲,她很感激的对着他温柔一笑说:“允洲哥哥,今天也辛苦你了。”
陆允洲微笑对她说:“不辛苦,应该做的。”
白秋看两个人好,心里头也高兴,可是高兴的同时,还有不安和忐忑。
这份偷来的短暂温馨,也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这三天里,顾时宴一直都没有露过面,一家人虽然沉浸在悲伤里,可是却也难得能待在一起。
白秋转过头对陆允洲说:“允洲,一起去家里吧,吃一顿饭再回去。”
陆允洲没有拒绝的理由,就点头同意了说:“嗯,好。”
话落,白秋又看向宋子衿说:“子衿,你也一起去家里吧。”
宋子衿这段时间正在和傅寒洲闹别扭,她不喜欢孤独,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正好,她也可以多陪陪钟意。
她害怕,害怕将来有一天,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钟意的声音了。
于是,一行四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墓园。
白秋肉眼可见的清瘦和沧桑了,陆允洲的眼睛下面也多了一层乌青,而钟意,她看上去更瘦了,衣服套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今天在飘雪,地面上湿漉漉的,几个人走得慢,又小心翼翼的。
只是刚到墓园口时,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就停了下来。
光是看车牌,钟意就知道,是顾时宴来了。
车子停住时,顾时宴从副驾驶上面下来的,他手中捧着一束白菊花,一身黑很衬他,站在飘雪的夜里,他看上去身姿挺拔、巍峨,是那种能令无数女孩为之疯狂的长相。
当初的钟意,大概也是被这样一张皮囊给吸引了吧。
宋子衿看到了顾时宴,她搀着钟意的手下意识的收紧,若不是钟意暗下抓着她,恐怕她早已经冲出去了。
顾时宴抱着花走近一行四人,然后站在了白秋的面前抱歉开口说道:“白阿姨,今天有事,所以来晚了一些,您应该不会生晚辈的气吧?”
白秋看到顾时宴,明明心中恨得不行,可是她还是佯装得一副没事的样子,轻轻露出笑容说:“不生气,毕竟您来不来吊唁,对我们钟家人而言,都无伤大雅。”
顾时宴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他瞥过视线看了一眼钟意,嗓音沉静、沙哑的对她说:“小意,你要跟我一起进去吗?”
钟意扭过脸,并不想看他,也并不想回答什么。
于是,气氛就这样僵滞住了。
顾时宴也并不生气,自顾自的茸了茸肩膀说:“看来小意是累了,那我就自己一个人进去吧。”
话落,他大步流星的就往墓园里走去了。
虽然时间还没有到五
点,但是柏城的天却已经悄无声息的暗了下来。
白秋想带钟意上车,可是还没出去,就有一群黑衣人过来拦住了出口。
陆允洲见状,立马挡在了前面,可以少对多,他们始终不是有胜算的那一方。
很快,顾时宴就从墓园出来了。
他出来的时候,伸手轻轻的抬了抬,对一众黑衣人说:“浩浩荡荡的干什么?吓到我未来岳母怎么办?”
白秋听到这话,气得直喘粗气,若不是陆允洲搀住了她,恐怕她就倒下去了。
顾时宴吼完黑衣人,转过身又面对着钟意他们一行人,他目光在四个人的身上来来回回的流连一圈后,之后停留在了钟意的脸上,他开口时,嗓音有些沙哑的说:“葬礼结束了,是时候跟我回去了吧?”
陆允洲将钟意护在身后,正要说什么时,可是白秋却忽然又站在了陆允洲的面前,她猩红眸子看着顾时宴说:“顾先生,我家有新丧,儿女不宜嫁娶,一周之后的婚礼,恐怕要麻烦您取消一下了。”
闻言,顾时宴微微眯起了眸子,他好笑问说:“究竟是不宜嫁娶?还是你根本就不希望我跟钟意结婚?”
白秋面无表情,脸上的笑容淡淡的,她一口咬定说:“顾先生,我是乡下人,是小意爸爸后来做了生意,我们一家人才搬来柏城的,不管说什么,我们还是得按照家乡的习俗来处理这些事情,老家就是有一句话,家里有白事,儿女三年内不得嫁娶。”
顾时宴听到白秋这些滴水不漏的说辞,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他只是看着她,语气带着沉沉的压迫感说:“如果我说,我非要娶她呢?”
白秋冷着脸说:“您有能力强迫,但是我们钟家一家人,是绝对不会承认您这个女婿的。”
顾时宴原本还想对白秋保持得客客气气的样子,可是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就不想再装下去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发火,钟意就从陆允洲的身后挤了出来,她衣着单薄的站到了白秋的身前,然后对她说:“妈,我跟顾时宴回去一趟,等我跟他说清楚了,我回来陪您过年。”
白秋张了张口,明显的不太放心,她说:“可你这一去,不是往虎口里送吗?”
钟意拍了拍她冰凉的手背,笑起来对她说:“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
白秋的眼泪直往下滚,她扭过脸看了一眼陆允洲,后者正看着钟意,神情不安、担忧。
钟意去意已决,再加上顾时宴带了人阻拦,白秋想不放人,也是没办法的事。
最后,钟意还是跟着顾时宴上车了。
……
一个小时后,劳斯莱斯驶进了锦园。
车子停下时,钟意从车上下来了。
三天没回到这个地方了,一切还是都没有变。
佣人见到车子回来了,就赶忙上前来迎接,可是看到钟意的那一刻,佣人明显的慌了。
钟意看向佣人,对她微微一笑,表示了那一夜的感激。
佣人明显的意外,似乎是想张口问点什么,可是顾时宴也跟着下来了,她就什么也没有问了。
钟意站在车子旁边,并没有进大厅去的打算,顾时宴看她不动,就侧着身问她说:“怎么?才三天没回家,就不知道路怎么走了吗?”
钟意的目光很凉淡,她看着顾时宴说:“你答应过的,葬礼之后,我们好好聊聊。”
顾时宴知道今晚逃不过,就开口说道:“这会儿是饭点,你饭也不让我吃了?”
钟意的态度很强硬,她说:“我是回来跟你聊事情的,不是来吃饭的。”
顾时宴望着她,眼里隐隐的有不满,可是他最终还是妥协了,他说:“行,那就聊事,你想去哪儿聊?”
钟意指了指凉亭的方向,她说:“就去凉亭。”
顾时宴知道不聊是不行的,于是主动抬腿往凉亭走去,钟意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到了凉亭,钟意就坐下了。
不等顾时宴开口喊佣人送火盆来,她就开门见山的戳穿了他和苏云禾之间的事情:“你和苏云禾共度一夜的事情,其实我都知道,那一夜,我就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她将你搀去后院,然后你们从后院一路接吻到了房间里的,我什么都看到了。”
顾时宴抬起手呼唤佣人的动作僵怔住了,他蓦地回过头,双眸里充满了疑惑和探究,他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钟意,随即眯眸问说:“你就那么沉得住气,这么久了,都不问问我吗?”
钟意低头,苦笑起来说:“有什么好问的呢?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嘛,你玩腻了我,也嫌弃我,男人嘛,总该是有欲望的,我问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钟意太平静了,顾时宴的心里不仅仅是害怕,更多的还是慌张。
他望着钟意,竟不自觉的慌了神,他伸手出去,试图要去拉住她的手,可是她却一下子就躲开了。
紧跟着,他就下意识的为自己解释说:“小意,那一夜是一个意外,我爸爸来找事,我喝醉了,所以才会这样的,我并不是有意要跟她那样的,小意,你信我,真的只是一个意
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