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这个字,钟意不敢放在顾时宴的身上。
她看他为自己匆忙开脱、解释的样子,只是淡淡的笑起来说:“我不信。”
顾时宴闻言,一下子僵怔住了,他目光呆呆愣愣的看着钟意,眼神充满疑惑和不解。
钟意望着他,脸上的神情漠然,她淡淡开口说道:“顾时宴,不被人相信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那一夜,她对顾时宴说,她父亲重病,她想出去看看父亲,可是他,他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放她离开。
说穿了,不就是不信任她吗?
顾时宴知道她是在用他对她的方式来对他,他并不生气,只是对她说:“已经发生的事情,我没办法改变,小意,我也不想骗你。”
钟意闻言,只是觉得好笑,她稍稍抬了抬头,然后看了一眼天空,还在飘雪,只是雪很小,落到地面上时,就变成了雨珠。
好久,钟意眨了眨有些冰凉的眼睛,她再看向顾时宴,眼神仍然是漠然的,她说:“不管你是有意无意,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跟你,也没有走下去的必要。”
顾时宴闻言,有些疑惑的开口问说:“所以你是因为这件事才不愿意嫁给我的?”
事到如今了,他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哪些事情。
而钟意,也没有想要一一为他解释的耐心了。
她只是对他说:“不管因为什么,你只要明白,我宁愿死,也不做你的女人。”
顾时宴盯着她看,看了好久,他才忽地沉声开口说道:“可就是有这件事,你觉得我就会放你离开了吗?”
钟意闻言,还是被激怒了,她冲他质问说:“顾时宴,你不觉得恶心吗?”
顾时宴拢紧了大衣,双手一摊问说:“有什么恶心的呢?关上灯了,不都是一个样子吗?”
钟意被他的话气得不轻,她抓起桌子上的一个水杯,里面的茶已经凉透了,她二话不说,就冲着他的脸泼了过去。
冷水浇湿面庞的那一刻,顾时宴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可是紧跟着,他抬起手抹掉了脸上的水珠,然后就抬起眼去看钟意。
不知何时,她已经站了起来,并且大步流星的往锦园外面走去。
顾时宴喊了一声:“来人,拦住她。”
钟意站在鹅卵石小道上,看着前来拦路的人,心里是一片的苦涩。
她今天答应顾时宴回来聊事情,就会想到有这么一刻。
可是,她并不着急,她只是慢悠悠的回过头,然后目光轻柔的落在顾时宴的脸上问说:“你不会忘了,我是为什么而没有见到爸爸最后一面的了吧?”
顾时宴也站了起来,他眼中有愧疚,他红着眼睛对钟意说:“我那天不知道钟叔叔病重的事情,你要怪我吗?”
钟意反问他说:“我不该怪你吗?我本来应该陪伴在他们身边的,是你困住了我,让我失去了陪伴家人的机会,我有多恨你,顾时宴,你难道不知道吗?”
顾时宴一直看着她,他问她说:“有多恨?你告诉我!”
半响,钟意咬牙切齿的对他说道:“我恨不得你去死,你知道吗?”
顾时宴迈步下台阶来,他同样站在鹅卵石小道上面,他就站在距离钟意不到两米的距离处,他目光潮湿看着她说:“你真的这么想吗?”
钟意的答案毫不犹豫,无比坚定:“是。”
顾时宴往她面前又走近了一步,他面容苍凉看着她说:“如果这样你就能够解气的话,那我给你枪,你拿枪打我。”
钟意面对他的逼近,往后连连退着,她呵斥他说:“顾时宴,你别再靠近我,你别以为我不敢。”
话落时,顾时宴的身体就已经贴到了她的身体上,他怕她摔下去,就猛地出手搂住了她的腰,他另外一只手摸上了腰间,然后摸出了一把银色的小型手枪。
不等钟意反抗,他就拿着枪,然后塞进了她的手里。
他连带着她的手和枪一起握住,他帮她上膛,然后拿着她的手,将黑乎乎的枪口抵到了自己的心脏处。
他低头看着她惊慌无措的样子,声音沉沉的逼迫说:“钟意,开枪,朝着这里打,只需要一枪,你就能打死我,开枪啊!”
钟意步伐不稳,握着枪的手在发抖,在发颤,她听着顾时宴在耳畔响起的催促声,她整个人是懵的,是慌的。
他松开了她的手和枪,闭上眼睛的同时,他对她说:“钟意,你要是真的恨我,你就开枪打我,如果今天你不打,往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我们将会永永远远的纠缠下去,直到不死不休。”
这些话,像是魔音一样萦绕在钟意的耳畔里,她的身体在发抖,她单手举着枪,手指也在发颤,她握不住,另外一只手也抬起来,她双手握住枪,一步步倒退时,她拉开了和顾时宴之间的距离。
但是,她举着枪,枪口一直瞄准着顾时宴的心脏部位处。
她知道,这一枪下去,她和他之间的恩怨,就能一笔勾销了。
可她也更明白,这么做了,那她是在违法。
无数的念头
在这一刻互相碰撞、交织。
顾时宴催促的声音又一次在耳畔响起:“钟意,开枪啊!”
周遭的一切,都像是定格住了一样,钟意甚至能听到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跳声。
她的食指扣在扳机处,只需要轻轻一按,一切就都结束了。
“打啊,钟意,你在等什么?”顾时宴仍然在催促,声音很急很凌厉。
钟意闭上了眼睛,眼泪从眼眶滚了出来,下一刻,她毫不犹豫就扣动了扳机。
“嘭”一声巨响,枪声响了,钟意感觉到手枪的后坐力烫熟了她的手心,震得她几乎就要站不稳了。
她睁开眼时,看到顾时宴的心口处一个血淋淋的血窟窿,他像是不可思议一般的低头,然后看着自己的胸口直汩汩的往外面渗血。
紧跟着,他身体一软就倒了下去。
他跪在鹅卵石路面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有些血点子甚至还砸到了钟意的鞋尖上。
她手指一软,手中握着的枪直接掉了下去,她盯着顾时宴,双眸通红、湿润,心中又害怕,可同时又觉得解脱。
保镖和佣人纷纷闻声而来,有保镖搀起了顾时宴,而梁婶则看着钟意,眼里充满了慌张和担忧。
钟意没有逃,她就站在鹅卵石路面上,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僵住了,好像不会动了一样。
抱着顾时宴的保镖刚要吩咐佣人去报警,却就听到顾时宴沉沉的命令声响起说:“不许报警,谁也不许报警。”
他强撑着一口气,对保镖和佣人下达着命令。
钟意呆呆愣愣的看着他,长久的都没有反应过来,可眼眶里的泪水却在不停的往外面滚着。
顾时宴靠在保镖身上,他努力抬起头看钟意,她就站在距离自己不到两米的地方处,他抬起手,想要触摸一下她,可是他发现,他根本就触碰不到她。
她的身影轮廓在视线里渐渐的有些模糊了,可是他还是撑着最后一丝意志大声问她说:“你就真的……那么恨我吗?”
像是不甘心,又像是疑惑。
钟意的眼眸湿润,她看着顾时宴,她声线颤抖着说:“我说过的,我想你去死,顾时宴,你看,你从来都不相信我,我说过的,我想让你死的,我从来不说假话的,你就是不信我。”
顾时宴的身躯因剧烈疼痛而挣扎着,他嘴里也溢出一串串的鲜血来,他忽然笑了,他对钟意说:“现在,我信了,信了。”
钟意看着他,浑身被冷意侵袭着,她再说不出来一句话。
顾时宴却一点点的扭过脸,将保镖和佣人的脸都一一记在了心里,他目光扫视过众人的面颊说:“各位的脸,我顾时宴都记住了,今天的事情,谁要是敢……敢报警,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他,就是警察问起,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也必须要给钟意作证,我的死,跟她无关,她不是凶手。”
佣人和保镖低头,一一将话给应下。
末了,顾时宴又才看向钟意,他的面庞充满疲惫,那双眼里,更是裹满了忧愁和悲伤,他猩红着眸看她,声音低沉又颤抖:“钟意,你……你自由了,你……你走吧。”
钟意满脸的泪,她不知道是为顾时宴中枪的事情难过还是害怕,她心中的情绪复杂,很令她不安。
她目光深深看他一眼,好久,她一句话没说,扭过脸就往锦园外面走去。
顾时宴眼底的她,一点点的消散,最后,他什么也看不到了,头一歪,人直接倒了过去。
保镖、佣人的呼唤声响彻了整个锦园。
“先生,顾先生……”
钟意跑出锦园的那一刻,她听到身后此起彼伏的呼唤声,她的身体还在发抖,可她的脑子是懵的,她完全不会思考了。
刚刚那一枪,她是胡乱打的,她第一次摸枪,但她并没有心软。
能打中心口,她想,顾时宴一定凶多吉少。
她站在锦园门口,她完全不知道应该做点什么了。
是回去?还是去警局自首?
就是这时,一道身影覆了过来,将钟意整个人都给笼罩在了暗光下。
钟意仰起脸,满脸的泪和慌乱,映入眼底的人,长着一张温润清隽的面庞。
是陆允洲。
看到他,钟意一下子就泄气了,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她扑到陆允洲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的。
陆允洲一直抚摸她的头顶,一直说着没事了的话。
直到钟意的身体没那么颤抖时,陆允洲才低下头问她说:“刚刚里面有巨大的声响,小意,是发生了什么?”
钟意从陆允洲的怀中退出来,她望着他说:“允洲哥哥,我……我拿枪打到顾时宴了。”
陆允洲闻言,一下子就慌了,他赶忙问说:“打中哪儿了?”
钟意红着眼睛回答说:“心……心口。”
陆允洲一下子就有些乱了,可是看到钟意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就努力镇定下来,他抚摸着她冰凉的手指说:“小意,先不要乱,我进去看看他,就是有事,我陪你一起承担。”
他为她拦了一辆出
租车,然后交代了司机地址后,就一个人回头往锦园里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