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就站在路边的台阶上,她戴着一顶粉色的帽子,手上也是粉色的手套,脖子上也是粉色的围巾。
或许年纪越大,越喜欢粉色吧。
这些东西,还都是昨天才买的,是白秋强烈要求钟意出去走走,别把自己闷在家里,小心闷出病来,钟意没办法,所以答应了,然后陆允洲陪她一起去买的。
买这些东西的时候,陆允洲全程细心陪伴,还会以他的眼光对钟意说着这个好看,那个颜色不适合她的话。
他很用心,没有敷衍的告诉她,每一个东西都适合她。
昨天一整天,钟意都是挺开心的。
而今天,他们又一起出门采购生活用品去了。
但是没想到会在小区楼下,会碰到顾时宴。
陆允洲想带着钟意离开的,可顾时宴已经下来了,两个人就没有走。
有些事情,迟早是要面对的,既然已经来了,还不如坦坦荡荡的直接面对。
钟意目光安安静静的落在顾时宴的身上,她望着他,一句话没说,只是眼中无波无澜的,已经再也没有从前的悸动和波澜了。
顾时宴倚靠着车门站立着,一身羽绒服裹住了他里面的血腥,他苍白着面色望着钟意,神情晦暗莫测,表情也相当复杂。
长久的沉默当中,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钟意见他沉默,就轻轻推了推陆允洲的手臂说:“允洲哥哥,我们回去吧。”
陆允洲低头看了一眼她,这才温声说:“嗯。”
话落,他抓住钟意的手,带着她要进小区去。
这时,身后的顾时宴终于动了一步,同时也出声喊了钟意的名字:“钟意。”
钟意脚步停住,想了想,她还是回头了,她望着顾时宴说:“顾先生,您找我有事吗?”
她喊他顾先生,喊得格外冷漠,就像他们,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一样。
顾时宴一时愕然,眼中生出了太多的惘然和不可思议,半响了,他才仰起脸轻笑了一声说道:“就非得这么疏离我吗?”
钟意的神情始终淡淡的,她说:“你自己说过的,我自由了。”
顾时宴怔忡片刻,慢慢放下了姿态,他哑声说:“是,我是说过你自由了,可是钟意,我受伤了,我差点死了,难道你都不能过来看看我吗?”
钟意站在天光下,好像长肉了,脸上看着也光滑了不少,她目光淡淡落在他身上,声音更是冷淡:“可你这不是好好的吗?哪里有一点点需要别人去看的样子?”
顾时宴闻言,略有些着急了,他往她跟前走去,陆允洲却直接将她护到了身后。
于是,顾时宴就又停住了脚步,他看着钟意从陆允洲的身体后面探出了一颗脑袋,他对她说:“可是万一呢?万一我那一天没被救回来呢?你的心里,会不会有一点点内疚?”
顾时宴的视线锐利落在钟意的脸上,他试图从她的表情中窥探一丝丝她在意他的证明。
可是很遗憾,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她的眼中,也尽都是一片苍凉。
她看着他,声音温凉说道:“顾时宴,真有万一的话,我会自首。”
她的眼里,尽数都是坚决,一点儿从前的温情都没有了。
时间过去太久了,顾时宴好像已经记不得对他逆来顺受的钟意是什么模样了。
她是不是也会像外面的那些女人一样,声音温柔的对他撒娇?
可是记忆中,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过。
听她说起自首的话,顾时宴的心里更是覆满了深深的不可置信,他微微皱眉凝着她,偌久,他才轻声开口问说:“你就那么恨我,宁愿自损一千,也要伤我八百?”
钟意从陆允洲的身后站出来,她目光坦荡直接的和顾时宴对视着,她告诉他说:“那天我是真的想杀了你,只是开枪时,我还是手抖了,不过换你八百,也值得了,顾时宴,我们之间,我想其实没什么再见面的必要了。”
她的话,顾时宴不置可否,他只是静静沉默。
片刻之后,他忽地感觉心口那里传来揪心的疼痛,他想要伸手覆上,可是在钟意面前,他不想这样,就紧咬着牙关,将这股疼痛给忍了过去。
等稍微缓过了那一股疼劲之后,他才低低哑哑的开口问说:“那锦园里的东西呢?你也不要了吗?”
钟意表示疑惑,开口问说:“能有什么东西?”
顾时宴回答她说:“衣服,首饰,鞋子,睡衣……好多东西的,你一样也不去拿吗?”
钟意知道他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她眸光黯然,她对他说:“那些东西是你买的,并不属于我,我也不想要。”
顾时宴眼尾湿润,他不依不饶的对钟意说:“买给你的东西,那就是你的,你要是不过来拿,我通通都会丢了的。”
钟意毫不犹豫对他说:“那就都丢了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威胁已经对钟意没有作用了,她并不上套。
顾时宴意外,也震惊,他知道自己对钟意不好,也知道她失望了,可是他从来没想过,她有一天是真的会离开
自己。
强撑着身体上的疼痛,顾时宴又往前走了一步,他问钟意说:“所以我买给你的东西,你是一点儿也不稀罕吗?”
钟意就那样淡淡看着他说:“是。”
顾时宴闻言,手猛地伸向钟意,他想要牵住她的手,可是没想到后者躲得很快,直接就躲到了陆允洲的身后去。
陆允洲也挡了上来,站在了顾时宴的面前,两具势均力敌的身躯就这样对峙着、博弈着。
明明无声,却好像有硝烟在燃烧一样。
陆允洲身后,钟意一步步后退,退到了小区门口,退到了一定的安全距离处,她才看着顾时宴说:“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我们之间,就这样吧,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顾时宴听着这些话,胸口的伤口又一次揪了起来,疼得他几度要窒息。
他想绕过陆允洲,去到钟意的面前,可是陆允洲却根本不给他机会,再一次挡住了他面前说:“顾先生,你身上有伤,我也不想跟你发生肢体接触,有几句话,我也正好想跟你聊聊,至于小意,我想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吧,你没必要一直为难她。”
顾时宴根本不想看陆允洲,他紧咬着牙关,气冲冲的吼着说:“陆允洲,我当初就不应该心软,早知道你会这样,我当初就应该让你滚出柏城,再没办法回来。”
陆允洲不以为意,扭过脸对钟意说:“小意,你先回去吧。”
钟意眼中都是担忧:“允洲哥哥,你过来,我们没什么跟他好聊的,他那样的人,也不会听别人说了什么的,多说无益,我们回去吧。”
陆允洲扭着脸,脸上尽都是温柔,他声音放得轻轻的说:“没事,就一会儿,不用太担心了。”
顾时宴看钟意那样担心陆允洲,他的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陆允洲只不过是跟他待在一起说两句话,就值得她这么去担心吗?
可是他那天晚上都快要死了,她还是走得那么坚决,毫不犹豫。
呵,究竟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钟意犹豫了一会儿,但看陆允洲坚持,就没再多说什么,进了小区后,就回家去了。
顾时宴见她走了,急切的喊一声说:“钟意,你回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可陆允洲却微笑看着他,打断了他的话说:“顾先生,走吧,聊两句。”
顾时宴的脸色很难看,苍白的面容,陆允洲一眼就看出来,他是强撑着伤体出来的。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真要聊的话,那我就警告你,钟意是我的女人,你不许再出现在她的面前。”顾时宴的目光和陆允洲的齐平,可是无形中,他身上却自带一股强大的气场,镇压着一切,试图要压过陆允洲一头一样。
可是这些,陆允洲却通通都不放在心上,他只是告诉顾时宴说:“顾先生,娱乐圈里那么多明星,但在我看来,却没有一个人的演技能有顾先生这样好的,毕竟演技这样炉火纯青的地步的,恐怕真是少见吧,演着演着,还真叫自己都有些相信了,可是事实上呢?你根本不爱小意,你自始至终爱的人都只有你自己。”
顾时宴不满了,他上前一步来,身体几乎是贴着陆允洲的身体的,他用一种俯瞰的姿态对陆允洲说:“关你什么事?有你说话的份儿吗?陆允洲,你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你以为钟意是真的爱你吗?她要是爱你,那她这六年来,她怎么不去找你?反而留在我身边,做了我不见光的地下情人六年?”
陆允洲的笑容淡淡的,他云淡风轻的望着顾时宴说:“顾先生实在没必要拿这些话来刺痛我,你说这些,伤得是小意,顾先生是男人,当然对声誉什么的毫不在意,可是小意是女孩子,你没必要一直捏着她做错的事情一直说,伤了她,你又能得到什么呢?”
顾时宴闻言,沉默了。
在陆允洲面前,他好像一滩浓稠的黑水,而他是不染尘埃的白色。
寒风凛凛,顾时宴胸口的位置疼得钻心蚀骨的,可他一直强撑着,不想在陆允洲面前落下一点点气势。
陆允洲是医生,自然看出了他的伤势。
这伤,毕竟也是钟意造成的,陆允洲也不想顾时宴真出了什么意外。
于是,他就开门见山说道:“一起聊聊钟叔叔去世的事情吧。”
顾时宴还以为是聊什么,他想了无数个可能性,他以为陆允洲会说,让他放钟意自由,不再打扰她,他甚至觉得陆允洲会说,他喜欢钟意,他要娶钟意。
可是没想到,竟然只是说钟建勋去世的事情。
顾时宴不由的有些觉得自己高看了陆允洲,他语气鄙夷不屑的说道:“我还以为是聊什么,如果只是这个,那恕我不能奉陪,当然,我还有一句话要相告,钟意是我的,她现在的自由,只是暂时的,将来的某一天,我一定会让她心甘情愿的嫁给我。”
话落,顾时宴拢紧了羽绒服,然后扭过头就要上车。
陆允洲就站在路边,清朗的目光从容淡定的落在顾时宴就要上车离去的身影上,他说:“如果小意知道她爸爸是因为你而去世的,那么顾先生,你觉得小意
还会有你说的那一天吗?她心甘情愿的嫁给你?她怎么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