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月亮 作品

第379章 故作不知,他是疯子

天气湿冷,锦园门口的路面上都是湿漉漉的,钟意赤着脚,冷意和疼痛侵蚀着她,可是她却一点儿也察觉不到了。

她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她仰起脸,昏沉的天光下,她看到顾时宴的表情无辜、疑惑,就好像,他真的没有做过那些所谓的坏事。

可是梁婶被吊在花园是钟意亲眼可见的,她怎么可能会看错?

顾时宴说梁婶回去探亲了,她太了解他了,他就是想变着法子的折磨她。

两个人对视着,一上一下的姿态,目光交织着,钟意仿佛闻到了火药的味道。

顾时宴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她答应他,说为了他和蒋宥明的合作去求情,可是到了饭局上,她却话锋一转,为陆允洲做起了和事佬。

以顾时宴的性子,他怎么可能做得到无动于衷呢?

背刺他的人,会比现在钟意的下场更凄惨一万倍。

可是他终究留了情,将报复的手段用在了梁婶身上。

可是他是魔鬼,他惯会杀人诛心,他知道怎么做能让钟意最大限度的痛。

湿润的雾气布满了钟意的面颊,她的眼眶里都是泪珠,湿润的水汽沁红了她的眼眸,她瞪大了眼睛,可开口时,声音忽然又变得平静问说:“顾时宴,你还是不是人?”

顾时宴充耳未闻,始终维持着低头看她的姿态,他清俊的面孔在沉沉天光下显得那样阴鸷,可立体分明的五官却仍然不被晦暗沾染上脏污。

他沉默了片刻,才微微倾身搀住钟意的臂弯说:“地上这么凉,怎么就跪下了?我回来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犯不上用这么大的礼仪来迎接我,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字里行间,他一字也不提梁婶的事,分明是躲闪,是逃避。

钟意并没有借着他的力气站起来,她倔强的跟他对抗着,她通红着眸子瞪着他,声音很沉很重的质问说:“顾时宴,你装什么傻?有什么事,你都冲着我来,为什么要牵连进无辜的人?”

苏云禾站在一旁,她的手轻轻覆着肚子,她并不插话,只是疑惑且不解的看着钟意。

今天一早,顾时宴就过来叫她起床了,也没说要去干什么,反正就带着她出去了。

离开锦园之后,他就把她带到了公司,他在办公室忙碌,她就坐在茶几前吃着向毅晖送来的早点。

虽然并不清楚顾时宴的用意,可是苏云禾也没有多问。

可是这会儿看到钟意这样,苏云禾就什么都明白了。

那么早带她离开,原来是为了要惩戒钟意。

也不知道钟意做错了什么,竟然将她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这一刻,苏云禾的心都隐隐有些动容了。

顾时宴耐着性子,维持着搀扶钟意的动作,他目光深深凝着她,好久之后,他才开口回话说:“我简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望着钟意,眼神里没有半分的慌张和心虚,就好像钟意真的是撒谎的那个人。

钟意紧蹙着眉心,她再顾不得那么多,她借着顾时宴的力量站起身,然后反手握住他的手臂说:“你跟我来。”

初春的凉意将钟意的手冻得像是一块冰一样,触及到顾时宴温热的肌肤时,他只感觉到自己的皮肉好像被刀子给割了一样疼。

顾时宴并没有推开钟意,他就由着她牵着自己,当着苏云禾的面,把他给带离了。

钟意走在前面,斥着的脚在地上留下一串的殷红血迹,他低头看到时,心里微微的有些担忧,可抬起头看着钟意的背影,她又清瘦了一些,衣服很单薄,很宽松,穿在她身上,更显得她的身体在里面空荡荡的。

顾时宴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可是想到蒋宥明已经发公告说和陆允洲公司合作的事情,他就又将这股不适给压了下去。

钟意跟了他六年,不会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在酒桌上公然为陆允洲说话,那么想必她早就已经做好了应对他惩戒的准备了。

如果他反而放过了她,那她以后只会更肆无忌惮。

他就是要让她记住,背叛他,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不知不觉到了花园,映入钟意眼帘的地方干干净净的,没有了那两个按照顾时宴命令行事的保镖,就连被吊在树上的梁婶也不见了,甚至连地上,都看不到一丝丝的痕迹,就好像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钟意怔在原地,眼睛瞪大了看着刚刚吊着梁婶的地方。

她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还抬起手狠狠揉了揉眼睛,可是视线里的一切,却始终都没有变化。

钟意不可思议的喃喃出声说:“怎么可能呢?明明就在这里的,刚刚还在这里的。”

她情绪有些激动,急得在原地打转,眼泪水直掉。

顾时宴站在一旁,始终以一个高位者的姿态看着钟意,他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种窃窃自喜的感觉。

看钟意在他的玩弄中被折磨得精神失常,他甚至还有种别样的快感。

猎物牢牢抓在自己手中的感觉,就是令他很安然。

钟意一头雾水,她甚至蹲在地上想要寻到血迹,以此来证明梁婶刚刚就是被吊在这里的。

只是很可惜,她即便将身体都贴到了地上,却仍然没有察觉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她被冻得麻木的手掌就那样贴着冰冷的地面,通红的手背上,沾染着她眼眶里掉出来的泪珠。

她垂着脑袋,整个身体都不由的颤栗了起来。

落在地面的泪珠,渐渐渗透进石缝里,最后消失不见。

立春已过,可柏城的气温却并没有要上升的意思,到了夜里,不是雨就是雪的下着,地面很湿,窥不见半点温度。

钟意的脚和身体都是木的,她却全然不在意,可贴着地面的手,她蓦地收紧的那一刻,拢了一把湿润的土和沙在手中,她迅速起身的刹那间,手中的那把沙土冲着顾时宴就扬了出去。

顾时宴反应迅速,他拿起手臂挡了一下,沙土落到了他的大衣和头发上,他缓缓怔住几秒钟,又慢慢将挡住视线的手臂给放了下来。

钟意注视着顾时宴,眼眸里的怒意翻腾,可即便她再生气,那都无动于衷。

顾时宴的衣角只是微微沾染上了脏污,而她,早已经被折磨得一身伤痛,她的心,疲惫不堪,可又不得不强撑着。

她已经没力气去大声冲他叫嚷了,她只是淡淡望着他,声音放得很低很低的开口问说:“顾时宴,够了吧?再这么下去,梁婶她会死在你这里的。”

隔着水雾,顾时宴就那样瞥着钟意,他并不开口接话,只是沉默望着她。

这时,苏云禾从锦园门口的方向走了过来,见气氛僵滞,她上前来,走近时,她才看清了顾时宴身上的泥土。

苏云禾对顾时宴虽心有怨恨,可到底还是要仰仗他的照拂才能生活。

她忍着心中的不情愿,像是个小妻子一样替顾时宴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顾时宴一声不吭,也没有看苏云禾一眼,他只是看着钟意,面面相觑的目光中,两个人无声的博弈着。

苏云禾知道顾时宴的注意力都在钟意身上,她也并没有生气,只是压低了声音小声提醒说:“时晏,回房间洗一洗吧,衣服里面还有泥呢。”

顾时宴轻轻推了推苏云禾,让她退离了自己的视线中,他目光急匆匆的瞥了她一眼,语气算不上温柔,他说:“你回后院休息吧,我等会儿过来看你。”

苏云禾有片刻的愕然,不过她还是维持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态度说:“好。”

她转过身,又看了一眼钟意,她站在寒风中,衣衫单薄,全身发红,她被冷得不停的瑟缩着,可那双眼里的坚毅却仍然不肯褪去一点儿。

苏云禾有些不忍,但还是在钟意面前停住并出声提醒说:“钟小姐,时晏一早就离开锦园去了公司,他在公司忙碌了一早上,甚至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你又何必跟他闹呢?闹得多了,伤得不是你自己吗?”

这话模棱两可,又像是为钟意好,又像是在为顾时宴说话。

可在钟意听来,这些话很刺耳,她扭过脸瞪着苏云禾,眼神锋芒锐利问说:“他不吃早饭,是我不让他吃得吗?他顾时宴就是一个疯子,你还为他说话?”

苏云禾被噎了一下,虽然钟意的话并没有错,可她却并不能公然附和钟意的说辞,她垂下眸子,轻轻覆了覆还没有隆起的腹部说:“时晏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为他说话,错了吗?”

钟意闻言,眼里充满了讽刺,她冷笑出声说道:“呵,他顾时宴能是什么好人?他的孩子,我就是宁愿掐死也不生。”

苏云禾咬了咬唇说:“那是你,但我愿意生。”

钟意的脸苍白,唇也是一样,露出来的手臂和脚踝是红的,她单薄的衣衫遮不住她不住发抖的身体。

她像是生气了,恶狠狠瞪着苏云禾,她似乎还想开口再说点什么,可是顾时宴却忍不住上前来提醒一句说:“行了,不要闹了,你打扰到云禾休息了。”

顾时宴上前来时,一边搂住了苏云禾的肩膀,一边满是不满的看着钟意。

感受到他目光里的嘲弄和讽刺,钟意转过脸又看向他,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她开口时,声音沙哑而低沉:“既然我这么多余,那为什么又要把我困在这锦园里?”

顾时宴面不改色回答她说:“我什么也没有做。”

钟意更觉得好笑了,她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又问说:“你真的什么也没有做吗?”

顾时宴的面色始终如一:“是,我什么也没有做。”

钟意的手往后指着刚刚吊着梁婶的地方说:“可是就在这里,梁婶被你下了命令吊在这里,她被你的人打得半死不活的,你还敢说你什么也没有做吗?”

面对钟意濒临崩溃的质问,顾时宴的态度冷淡而漠然,他语气轻描淡写的将钟意的话给接了过来并说:“可这里什么也没有,钟意,我看你是失心疯了吧。”

那样平淡寻常的口吻,就好像在说中午吃了什么一样简单。

钟意都险些被他这样淡漠的态度给骗到了,可她亲眼所见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有假呢?

钟意站立在寒风中,她找不到也说不出能令顾时宴听了就能情绪波动的话。

他是那样无坚不摧,可她在他手中,却犹如一个玩具一样。

看着他,仿佛她所有的手段和力气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

她也不清楚,究竟要怎么做,才会让他这个冷漠且无情的人流露出一丝不忍和悲痛。

大概,她这一辈子也看不到他的后悔和愧疚了吧。

钟意什么也没有说,苏云禾就摇了摇顾时宴的胳膊撒娇道:“时晏,我有些累了,你陪我回去嘛,别理她了。”

顾时宴的目光落在钟意身上,他短暂沉思几秒后,忽地开口承应说:“嗯。”

苏云禾拉着顾时宴往后院去,钟意并没有阻拦,她仍然维持着站立在原地的姿势,地上是一滩殷红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