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将毛毯掖了掖,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坏不坏的,我想你自己比我更清楚,用不着我去一一数给你听。”
顾时宴说:“我是商人,利益为大,不应该吗?”
钟意并不想跟一个商人去谈论这么严肃的问题,她争赢了,意义也并不大。
她只是告诉顾时宴说:“蒋先生事事以妻子为重,蒋先生可以花心,但要是闹到了蒋太太面前,这件事恐怕就没有那么好收场了。”
顾时宴思量了片刻,最后还是开了口说:“但是姚太太可以去试一试的,蒋太太虽然做了全职太太多年,但是蒋先生花名在外,她不可能一点儿风声也听不到,能相安无事这么多年,定然也是因为她的忍让,这一次只是因为突破禁忌闹到了蒋太太面前,但若是蒋太太不介意,那一切事情就都迎刃而解了。”
钟意看向车窗外面,声音虚幻缥缈的说道:“在你心里,这件事应该只是合作能不能成的问题吧?”
顾时宴怔忡了一下,这才开口反问说:“不然呢?”
钟意苦涩的笑了一声,她忽然不明其意的低声喃喃说:“如果早一点看到的是你的这一面,我想我用不了六年才认清你。”
顾时宴听出了钟意挖苦他的意思,他不解问说:“所以可以告诉我,我是哪一点儿没有做好吗?”
钟意摇摇头,并不想回答他。
只是在片刻的沉寂之后,钟意又开口继续说道:“听说蒋太太是个喜欢品酒的人,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钟意收回了目光,她认认真真的凝睇着顾时宴的面庞,她试图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一点儿什么。
可是很显然,她什么也没有看到。
顾时宴并没有看钟意一眼,他略微放低了视线说:“是,我知道这件事。”
钟意静静注视着顾时宴良久后,她才开口问说:“我现在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指望着我为你喝酒应酬?”
顾时宴轻皱着眉心,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小意,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钟意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来,随即她一口回绝了顾时宴说:“我告诉你,你别想了,那绝不可能。”
因为激动,钟意心口一阵恶心,她呕出一口鲜血来,又快速抽出纸巾擦干净。
顾时宴看到,他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为钟意递上一张纸。
他点燃了一根烟,在烟雾弥漫开时,他终于一脚油门下去,将车子驶离了应急车道。
回到柏城,已经是清晨了,天还没亮,外面雾气蒙蒙的。
车子在锦园门口停住,顾时宴自顾自的下了车后,就对前来迎接的佣人和保镖下达命令说:“我去看看苏小姐,你们带太太回去休息。”
佣人和保镖齐齐低头应声说:“是,顾先生。”
话落,佣人为钟意开门,保镖撑伞遮挡雾气。
带钟意回到前院二楼卧房后,佣人就只留下了梁婶。
梁婶想服侍钟意继续睡眠,可钟意却笑着婉拒了,她说:“我想在窗户前坐一会儿,还不想睡。”
梁婶很心疼钟意,自然不会为难她,所以就由着她去落地窗前坐着了。
直到雾气散开时,阳光从窗户外面散落进来,正好洒在钟意的身上。
暖暖的热意烘烤着钟意,她却忍不住的湿了眼眶。
这时,后院的大门开了,顾时宴搀着苏云禾从大门里出来。
苏云禾穿一身白色羽绒服,顾时宴换了干净的西装和大衣,两个人似乎是有要出门的意思。
时间还很早,不过才八点多,也不知道他们是要去哪儿,看着隆重装扮过的样子。
钟意有些疑惑,面带不解回头望向梁婶询问说:“梁婶,他们这么早出去,是要去哪儿?”
梁婶低头看着钟意湿漉漉的眸子,她有些不忍心告诉她真相,所以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这才开口回答说:“苏小姐一直嚷嚷着想要吃火锅,先生说她现在正是孕期,想吃什么都尽量满足她,今天又正好是产检的日子,听伺候苏小姐的佣人说,先生带苏小姐做了检查之后,应该就会一起去吃火锅。”
这些事情是真的,但是梁婶却并没有提最重要的一点。
就在刚刚,快递员送来了苏云禾的户口本。
听别的佣人八卦说,先生会在今天带苏小姐去领结婚证,说得是为了孩子,不想让孩子生下来就无名无分的。
只是这件事,顾时宴也吩咐了不许向太太提起。
可是结婚证一领,以后钟意和苏云禾又谁才是太太呢?
佣人们也渐渐弄不清了。
听着佣人的话,钟意忍不住出声感慨说:“真好啊,他能做到这种地步,看来他是真将苏云禾放在心上了。”
梁婶有些不忍心,于是出声安慰说:“太太,顾先生他可能因为家庭原因,所以不知道怎么平衡感情,但是我觉得他其实……”
话说到这里时,钟意就忍不住出声打断了说:“梁婶,你其实不用违心跟我说这些话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挺了解的,他不是不会平衡感情,他只是自私自利惯了,也或者说,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坏的人,他只是想把想要的任何东西都锁在身边,不管别人是否心甘情愿,我对他而言,也只不过是一件物品,他想要,我就必须留下,等到他不想要了,就会把我一脚蹬开。”
梁婶听着钟意这样说,她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轻轻拍了拍钟意的肩膀温声说道:“慢慢熬吧,总有一天,先生会想明白的。”
钟意不置可否,只是淡笑着对梁婶说:“梁婶,谢谢你听我说这些。”
梁婶低头看着钟意湿漉漉的眸子,她忍不住的红了眼睛说道:“我没有孩子,你性子好,待在锦园这么久,我早已经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了,以后不管有什么,我能多陪你就多陪陪你。”
钟意很感激,她放低了声音说:“谢谢梁婶。”
还在锦园能待多久,钟意心中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清楚。
但只有一件事情不可更改,她活不长了。
当天,顾时宴和苏云禾是在傍晚才回来的。
钟意正坐在落地窗前喝粥,就看到花圃前,顾时宴搀扶着苏云禾往后院走去。
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看着温馨和睦,顾时宴脸上的笑容也很刺人。
毕竟对钟意,他从未有过这样的一面。
可想想也是,苏云禾毕竟怀了顾时宴的孩子。
钟意只觉得苦涩,碗中的白粥索然无味。
……
翌日清晨,钟意刚洗漱好从浴室出来时,顾时宴就端着餐盘从卧房外面进来了。
两个人打了一个照面,钟意站在水晶灯下没有动了,就看着顾时宴。
他穿着一身居家服,头发慵懒随性的铺在头顶,餐食照旧,很清淡,白粥配小菜,甚至连油和辣都看不见。
吃多了这样的东西,钟意早感觉胃里空荡荡的了。
可是她的身体已然不允许她再去吃那些辛辣刺激的东西了。
她明白,她的生命其实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怔愣在房间中央,钟意久久都没有动。
顾时宴将餐食放在小茶几上面后,见钟意没有动,就转过身看向她问说:“怎么了?胃里又不舒服了吗?”
钟意听到询问,意识瞬间清明了,她抬起头看向顾时宴,她看到他眼中的担忧和关切,她只感觉有些恍惚,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好久,顾时宴都是一副担忧的神情,钟意这才开口接话说:“没有,我挺舒服的,怎么?你今天不用去陪苏小姐吗?”
她后半句话有些呛人,顾时宴闻言只是解释说:“你的身体重过一切,只要有空,我自然是想多陪陪你的。”
钟意笑而不语,自顾自的坐在了小茶几前。
又是清粥,老实讲,她吃得有些腻了。
可是没有办法,她的胃承受不住别的东西。
用汤匙舀着粥,钟意一点一点的往嘴里送,食之无味,她也还是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要想活着,她只能这样。
顾时宴并没有离开,就站在一旁守着钟意,看着她吃粥。
饭吃了一半时,钟意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钟意转过头看一眼,生怕会是陆允洲打来的电话。
在这个节骨眼打来电话,无疑于是让顾时宴抓住把柄,他一不高兴再没收了她的手机,那她可就真的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希望了。
但是还好,是一个陌生电话。
钟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下意识看了一眼顾时宴,只见他也看着她,两人相顾,彼此无言。
电话铃声一直在响,在快要自动挂断之前,顾时宴挑了挑眉峰轻声说道:“怎么不接电话了?”
钟意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这个电话:“喂。”
卧房里很安静,电话里传来一个冰冷的女声说:“你好,是钟意钟小姐吗?”
钟意有些疑惑,却还是开口回话说:“是我,请问您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对方继续说道:“是这样的,我们这边是柏城监狱的,你哥哥在昨天晚上出事了。”
闻言,钟意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担忧问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边的女声说:“你哥哥昨晚在休息的时候被人打了,已经连夜送去医院了,目前情况还没有稳定下来,医生说情况不是很乐观,所以监狱这边决定,让家属去医院探望一下。”
钟意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她还想再多问点什么,可是那边却不肯再多交代什么,只是给了她地址,让她去医院探望钟祈年。
电话收了线之后,钟意来不及吃剩下的粥,就对顾时宴说:“刚刚的对话,你都听到了吧?”
顾时宴说:“是,我听到了。”
钟意的眼神森寒冷冽,她说:“麻烦你送我一趟吧。”
顾时宴没有拒绝的理由,他说:“好,我送你过去。”
顾时宴去换了一身衣服,两个人一起离开锦园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说,彼此心中都似乎藏着事一样。
很快,车子停在了医院外。
钟意下车后,被顾时宴带着找到了钟祈年所在的监护室。
监护室外面站着两个警察,见钟意过来,核实了身份之后,又联系医生让带着去看看病人。
钟意穿了防护服,又戴了口罩和帽子,然后被带着去见钟祈年了。
到了监护室后,她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钟祈年面色苍白,浑身都是仪器和各种线路。
钟意跌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的,医生提醒她要安静,她才强忍住情绪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可是泪水,却悄无声息的一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