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主子这毫不迟疑的回复,望山立即会意,“那小的就去回了三公子他,就说爷您刚刚上任,公事实在繁忙,暂时恐难抽空,等过了这段时间得空了就告知他。”
燕乘春轻嗯了声,对望山的说辞表示同意。
谈话间,衔山已将大氅挂好,并泡来了一盏热茶。
燕乘春伸手接过茶盏,抿了一口,“今日府里还有其他事吗?”
“除了方才那些,文忠伯府,舅太太那边亲自带了贺礼过来,老夫人接待了她,元嬷嬷让小的去拿贺礼时,听元嬷嬷说了两句,意思是那舅太太旁敲侧击打听公子您的亲事,还提到了三表姑娘她。”
舅太太就是文忠伯夫人段氏,也就是燕乘春的亲舅母,至于那个三表姑娘,就是段氏的嫡出女儿。
呵,他这身份一变,还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给搅出来了。
三表姑娘?
那不就是从小就找机会贴上来的那个表妹吗?
他记得自己做了纨绔后,那个表妹还缠着他不放,不管他如何冷言冷语都赶不走那人。有一次他生了病,那表妹还恬不知耻地支开了他的小厮,钻进了他的房间,借着说要照顾他还不知要打什么主意。
他及时发现,恶言训斥,那个表妹就哭着说什么母亲早就不让我再亲近你,但我就是放不下你,谁也拆散不了我跟你,说完就想直接扑上来抱他。
真是忒不要脸!
他就知道跟这种智障就没办法讲道理讲礼貌!
他当时就气炸了,随之灵机一动,等那不要脸的扑上来时,直接把刚喝下去的药给吐了出来,吐了那女人一身,还当着跑进来的下人的面,极其厌恶地说那女人太臭了,熏得他都吐了。
果然,那女人哭着跑了出去,自那以后就再也没登过侯府的门,也不敢湊到他身边来,听说回去还搞了回上吊来着,不过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他也压根不当回事,祖母也因这事而厌了文忠伯府,虽不至于撕破脸,却也没再主动邀请过他们前来。
怎么着,以前见他做纨绔就不让女儿凑上来,如今见他不做纨绔跑去当了太子近臣,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就想着把自己女儿强塞给他?
这些人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都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燕乘春眸光冷若寒霜,嘴角勾起抹嘲讽的笑,“那祖母是怎么让她闭上嘴的?赶人了没有?”
望山摇了摇头,道:“老夫人没来得及赶人,镇国公府那边就来人了,是世子夫人代表镇国公府过来送贺礼的,也趁这机会顺便来探望一下老夫人。舅太太估计是见没机会再提亲事的事情,没坐多久就先行告辞离开了。”
镇国公夫人就是唐太夫人的亲弟媳,镇国公世子夫人也就是唐太夫人的嫡亲侄媳妇闵氏,今年四十有余。
闵氏之前生了场大病,差点儿就没了,唐太夫人就介绍了苏淡云过去,把闵氏给治好了,自此镇国公府那边就对苏淡云礼遇有加。
燕乘春是知道这件事的,闵氏虽说病好了,但其实还处于养身子的阶段,此时听闻她亲自登门给自己送贺礼,燕乘春还是颇有些意外。
说实话,以两家的交情,只是送个贺礼看下祖母,镇国公府那边还真不是非要闵氏出面的,只需派个得力手下过来也是完全没有问题。可见闵氏亲自登门,多半就是她自己真心乐意想过来跑这一趟的。
燕乘春想着,意外之余也很是动容。再说闵氏病愈后,对阿云始终礼遇有加,燕乘春想到这些,再联想到镇国公府这多年的厚谊,心中不禁就有愉悦与感激填了进去,渐渐就把之前被段氏激出来的冷意给一点点驱散了去。
“祖母可有给表叔母回礼?”
燕乘春问道,端起杯子抿了口茶。
望山微怔了下,“按理说应是回了的,不过具体的小的也不知。”
燕乘春放下茶盏,“无妨,你明日就去了解下,看祖母都回了什么礼,若回的礼有补品就看下具体有什么,之后你再帮着备些不一样的补品送给表叔母她补补身子。”
望川连忙记下,恭敬应了
声是。
燕乘春想起什么,话题一转,问道:“是了,傅家那边,傅二老爷和傅二老夫人他们回来了吗?”
约莫七八日前,傅二老爷远在赵州的挚友去世,挚友的妻子跟傅二老夫人也很是谈得来,于是傅二老爷就领着自己老妻前去吊唁,至今未归,以致苏行舟的文章一直无法送到傅二老爷子的手里。
望川摇头,“还没,不过听说这两三日就要回了。”
燕乘春不觉皱了皱眉。
照太子的意思,卫率府即将要开
始重整,接下来他只会越来越忙,过几日只怕没这个时间亲自将文章交给傅二老爷子。
嗯,之前他装病那会儿,是请了祖母帮忙去跟傅二老爷夫妻俩说了这事,这次看来还是要拜托祖母她老人家了。
他拿定主意,又让望山接下来继续留意着傅二老爷回来的消息。
望山同样恭敬应下,要说的都已说完,望山便也行礼退下,替主子准备沐浴的热汤去了。
衔山听完了这么些个,对文忠伯府那些人暗自骂了一通,随之想到侯府这边,也就想起了许多往事,忍不住就感慨起来。
“人啊,可真是现实。您看以前咱们问淞馆多冷清啊,可自从公子您做了东宫卫率,问淞馆就一日比一日热闹起来了。小的看呐,咱这门槛不日就要被这些人踩破了去,公子您看要否将这门槛给加固一下?”
燕乘春知道衔山话中说的是谁,便也无所谓地道:“你想加固就加呗,至于如何加,你去找望山商量。”
说着,脱了靴子上榻,从旁侧随手拿了一本书翻开,靠着软枕懒懒看起了书来。
衔山上前帮主子把倒了的靴子扶起放好,又将在屋里穿的软底鞋给拿过来放到榻前。
只是他手上忙着,往昔片段却一直不停歇地在脑中冒了出来,不知觉间就在心口窝了团气,再次忍不住哼哼起来。
“不是小的说,这些人以前可从没往咱问淞馆来过,至多就是过年过节在老夫人那里见着了打个招呼。要不是碍于老夫人她,估计一年都懒得往我们跟前湊呢。
说起来,小的看三老爷今日看您的眼神都不同了呢。还有那个苍叶,以前见着我们,嘴上说着恭敬话,眼里却是鄙夷着。可瞧瞧方才那恭敬样儿,还真是够势利的。”
相较于衔山,燕乘春却显得无所谓得多,“以前你主子我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整日溜鸡斗狗,吃喝打架。我那样败坏父亲的一世英名,人家不待见我,恨我给家里蒙羞,那不是正常的吗?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衔山唰地站起身来,压低声音气道:“公子才没有败坏老爷名声呢!先别说公子您那纨绔是真是假,公子当纨绔那会儿可从没给侯府惹过麻烦。倒是三公子他,当年打马球为了显摆自己,跟景国公府的公子起了冲突被人给打了,还不是公子您帮忙打回去的?
还有六公子在书院被人欺负哭了,不也是公子您帮他把那欺负他的套了麻袋揍得找不着北?
结果三公子不道谢也就算了,还颠倒是非黑白,把自己惹的事全扣到了公子头上,害您平白无故被侯爷罚跪了两天两夜的祠堂。
而那六公子也是,知道公子您帮了他,却还是见着您就绕道走,连一声多谢也没有过。
现在倒好,知道公子您的真本事,倒开始一个个凑上来想沾光,脸皮可真是比那城墙还厚!”
六公子是三房那边的嫡子,如今也还在书院念书。
衔山一说起这些就气,心口的火气也被自己这番话拱旺了起来,只得跑去桌旁,咕嘟咕嘟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凉水灌下灭火。
燕乘春抽空瞥他一眼,“都过去那么久了,不过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提来干嘛?再说了,人家六弟近日可没来巴结咱们,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
衔山一抹嘴上的水,“哼,不来才好,这么多年也没见来过几回,谁稀罕他们来了?小的也知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可小的就是替公子您不值,看不得这些人的嘴脸。”
说着,想起什么,又道:“对了,世子爷前不久不是才刚立了军功吗,听说这趟跟着侯爷出征回来就能从百户擢升为副千户了。
世子向来都被认为是家族里最有前途最有能力的后辈,结果在他升官时竟遇到了公子您这事,如今个个都顾着提公子您了,还真没几个再提起世子擢升那事。
别看侯夫人见着咱们还是笑脸盈盈的,今日还送了吃食过来,背地里还不知怄成什么样了呢?还有世子爷,等他回来知道了这事,还不晓得会怎么对公子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