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边疆

听衔山提起自己的大堂兄,想想那大堂兄以往的一惯做派,燕乘春不禁嘲讽地弯了弯唇角,漫不经心地道:“能怎么对我?自是跟往常一样啊,没准比以往还要更和气了呢。”

衔山撇撇嘴。

世子爷的确一直都摆出副好兄长的做派,不过也没真见他主动跟公子来往,平常碰见了也只是笑着点下头关心些有的没的,表面寒暄那么几句罢了。

这样的和气怎能算得上和气?

别说他衔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反正他是不会信这世子爷是对他们公子好的。毕竟对方在私下跟公子说话时,他可是不只一次见到其眼里有意无意地透出不屑,那神情跟当着长辈们的面露出来的可是截然不同。

若世子爷这回出征归来真被擢升为副千户,那也就是个从五品的官职,他就不信世子见着了公子这个正四品的官还能笑得出来。就算是笑,心里也肯定是咬牙切齿地骂着。

衔山一边腹诽着,一边用看透一切的神情在一旁无声啧啧。

燕乘春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还在心里偷偷骂着。

他知道自己亲卫这是还在替自己打抱不平,不觉好笑着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多管,看了一眼就继续低下头看书去了。

只是没看几个字,望山就再次走了进来,请示道:“公子,沐浴用的热汤已经备好的,您是现在用吗?还是再等一会儿?”

听说可以沐浴,燕乘春顿觉积累了一日的乏劲转眼都涌了上来,不觉就打了个哈欠。

“现在吧。”

他疲倦着道,说着将书合上。

望山忙应诺退出去安排。

燕乘春瞄了衔山一眼,“好了,别站那儿撇嘴了,有那生气的功夫,早些回去歇着不好?”

边说边从榻上下来,穿上软底鞋起身往浴室过去。

衔山忙回神跟了上去。

燕乘春却是将他拦下,温和道:“明日还有大把事情要忙,你自去好生歇着吧,就不用留下来伺候我了。”

衔山跟着主子跑进跑出忙了一日,说实话,还真有些累了,闻言也就从善如流地朝自己主子行礼退下,回自己屋歇息去了。

......

西北边境,宣平侯正端坐在自己的大帐中。

在他跟前的长案上,从各方飞来的公文早已堆积如山,此时的他正埋头在那些公文里,一本接一本地翻看着。

近日他又打了一场胜仗,西垊那边显然大势已去,相信不日就会扛不住了,到时就能进入谈判阶段,等把条件谈妥,大军就能开始准备回京事宜了。

想着这些,宣平侯不觉心情大好,面对着如山的公文也能耐得下心,甚至还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他这边正哼得欢,外头便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响。随着那脚步声来到帐前,厚重的帐帘被突然挑开,一个身影快步走了进来。

宣平侯抬眼看了下,见是自己的心腹过来,便也没太在意,继续翻着公文哼着自己的小曲。

“禀侯爷,京城的信送到了。”

心腹拿着信,快步走到长案跟前站定说道。

出征前,宣平侯照往常习惯,让留在京城的心腹定期把京中的情况给他传来。

听说有消息过来,宣平侯终于停下哼唱,抬手示意对方把消息报来。

心腹领命,打开书信开始汇报,待说完一页,要开始第二页时,声音忽的曳然而止。

宣平侯一直边听边低头整理公文,见对方突然没了声音,不觉好奇抬眸,随之就看见心腹脸上满是震惊,其中还夹着一丝难以置信。

他不觉神色一凛,“怎的?京城出了何事?”

心腹忙将视线从信上拔了回来,心中却依然惊诧难平。

“侯爷,四公子他......他......”

听心腹提起四公子,宣平侯不觉一怔。

随之想到什么,心腹又一直他他他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宣平侯登时眉头一皱,“那混账又给我闯什么祸了?”

是啊,四公子向来只会闯祸,又怎会如信中所说那般——

心腹闻言,心中想道,忙低下头去再重新将信中内容认真读了一遍,随即心中翻腾的波涛不觉就更汹涌起来。

“说啊,那孽障到底闯什么祸了?”

见心腹只顾着看信不回自己的话,宣平侯忍不住催促道。

不是看公文看得见着文字就想吐,他这下真想把那信直接抢过来自己看了。

心腹怔了怔,忙摇着头道:“不是......不是闯祸,四公子他......他......”

宣平侯简直烦死这个他他他了,脸色倏地一沉,“他什么他了?你结巴了不成?读个信都读不好,是要领军棍还是怎么着?”

听说要罚军棍,心腹一个激灵,卡在喉头的气一下就被吓顺了,终于顺溜地把余下的话倒了出来,“禀侯爷,四公子他十多日前到东宫任职了,是正四品的东宫卫率。”

宣平侯看着心腹的嘴皮子翻翻,却似是没听见任何声音一般,僵硬问道:“你说什么?四郎他怎么了?”

等心腹口舌清晰地又把消息说了一遍,宣平侯的脑袋登时轰的一声,随即蹭地站起了身快步过去,一把夺过心腹手中拿着的信,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东宫卫率?这怎么可能?”

宣平侯看着信上的内容,喃喃自语,一脸不敢相信。

正震惊着,帐外便又传来了脚步声响,随之便有守帐的小兵进来通传,“侯爷,是世子爷前来请安。”

宣平侯回过神,示意将人传进帐中。

少顷,宣平侯世子燕乘泽走了进来,朝自己父亲行了一礼,“父亲。”

宣平侯嗯了一声,眼睛却再次看着手中信件神情怔怔。

燕乘泽见状,不觉心生怪异,朝父亲手中拿着的信件看去。

他知道父亲出征前曾交代了身边办事的人,让其定期将京城那边的消息用最快的方式传来。

上回京城来信应是半个月前,按时间来算,应该还不到收最新信件的时候吧,莫不是京城那边出了什么紧急情况?

想着便担忧起来,问道:“父亲,是京城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燕乘泽的话问出几息之后,宣平侯才怔怔反应过来,微微摇了下头,“没有,没出什么事。”

这模样还真不像没有事的。

燕乘泽心里嘀咕着,眼睛再次看向被自己父亲捏住的那几张信纸,正想着要如何开口把信拿过来看下,一只大手就突然伸了过来。

“你自己看吧。”

燕乘春微怔了下,看着被父亲递到跟前来的信件,很快就没有迟疑将信接在了手里,认真看了起来。

待看到第二页时,他脸色倏地一变,唰地抬起头来,“父亲,四郎他......他竟然做了东宫卫率?”

这怎么可能?

燕乘泽只觉难以置信,说罢又再次低下头去盯住那一行字看了又看,信纸在他手里渐渐就捏出了褶。

“你没看错,信上就是那样说的。”

宣平侯道。

燕乘泽听着,觉得这事简直就跟天荒夜谭一般。

是啊,可不就是天荒夜谭吗?

东宫卫率是什么官?竟让一个纨绔来当?圣上难道是疯了不成?

燕乘泽平生第一次在心里大逆不道骂着,随之就突然想到了什么,再次唰地抬起头来,一脸复杂地盯着自己父亲。

“父亲,您不会是拿自己这一次的军功去给四郎换了这么个位置吧?您这......这不会太冒险了吗?四郎有多少斤两您又不是不知道,以他那性子,没两下肯定就会捅出大篓子来,那可是要累及咱们整个家族的啊!您怎么能——”

宣平侯正烦躁着,闻言气恼地冷冷瞪了儿子一眼,打断他道:“说什么呢?你当为父是傻子不成?”

燕乘泽自然不会真认为自己父亲是个傻子,只是这事太过匪夷所思,除此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来。

此时听罢,他不禁怔住,“父亲的意思是您没插过手?”

“没有。”

宣平侯没好气地道,抬脚往长案后走去。

燕乘泽这下是彻底傻了眼。

这事若没有父亲插手,那纨绔是怎样领到那差事的?

宣平侯一屁股坐回到了太师椅上,见儿子一脸茫然呆站着,遂沉着神色道:“后面有说,你接着往下看吧。”

燕乘泽一怔,忙接着往后翻,便看见了更多跟燕乘春有关的内容。

什么多年前浴血救下太子,什么早就在暗中替太子办事深得太子看重,什么一身好本领,最近在东宫卫率府的比试中独占鳌头,什么连圣上都大为赞赏,还御赐了宝剑,诸如此类,足足写了两整页。

燕乘泽越看就越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眼前的一切全都虚假如梦影。

“父亲,这些......这些都是真的?这怎么可能?”

终于,他看完了满满两页纸的荒唐,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向来温润平和的脸上还不经意闪过一丝狰狞,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