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八章 交易
赵大郎一把夺过赵秀才手中的钱袋子扒拉起来,见里头果真只有一百两银票,剩下的也就只有一两左右的碎银铜板,一颗心就凉了大半截。
可这怎么可能?
他知道有些当铺活当是会压价,但也不可能压得这般狠啊?
他真是打死也不信弟弟真的就当了这一百两,猜想铁定还有银子藏在了其他地方,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把弟弟按住浑身搜上一回。
但他也清楚,他这个弟弟看着文气好欺,有些事情却极有原则,一旦他真扑上去抢,这兄弟情也算是到头了。
这兄弟有真才学在身,只要继续读书,没准还真能考取功名,他可不能把自己的路给走绝了。
只是这一百两他就算全拿了去,就算能把铺子开出来,拿铺子里的货也进不了多少,更拿不了好的,真是紧紧巴巴不成形,这样的铺子他又开来做甚?
不行,他还是要把那值钱东西给拿回来,再经自己的手当掉换更多的银子才是正道。
赵大郎飞快权衡琢磨,最终将钱袋子一把塞回给自己兄弟,颇为痛心地道:“二郎,你这是被人骗了!我可是打听过行情的,咱家那东西绝不可能只当这么点儿。”
说着,眼珠子滴溜一转,用商量的口吻说道:“这样,你告诉我到底是在哪里当的,我们这就去把那东西赎回,然后再另找一家当铺,多当一些银两。到时娘治病的银子有了,我开铺子的本金也有了,如此岂不更好?”
赵秀才心知兄长打的什么算盘,便平静着摇了摇头,“大哥不知,我也是问过好几家当铺的,都是一个样儿。”
赵大郎再也没了耐心,冷笑一声怒道:“骗人吧你!你以为我不清楚?我可是听说了的,恒安堂的女医看疑难杂症可贵着呢,诊治几趟下来不花个几百两银能结束?这一百两能给娘看几回病?
你那么聪明一个人,我不信你一百两银就真的愿意把东西给当出去。你非要这般说,那我也说不过你。只是如我方才所说,那东西可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这事我绝不能瞒着娘!我现在就回去把这事给她说了,娘要愿意一百两就把东西当掉,那我无话可说。可娘要是不同意,到时那东西你就得给我原封不动地赎回来!”
说着,他便一甩袍袖,转身大步往巷口过去。
赵秀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去拉,然赵大郎却是前所未有地身形灵活,一转眼就溜出了巷子,等赵秀才追出去时,赵大郎已经在来往如梭的人流中消失了影踪。
糟了!
娘肯定是不愿意他当了传家宝给她看诊的,他本想说是自己找人借的银子,打算等娘看好病后再跟她把事情坦白,可如今这么一闹,娘万一受不了刺激,加重了病情那可如何是好?
赵秀才急得直跺脚,只能先撇下请女医的事不管,径直飞快赶回家去。
殊不知,在这兄弟俩离开巷子之后,巷子里便有人从暗处走了出来,深深望了兄弟俩消失的方向一眼,随之阴冷地勾了勾唇角,悄然跟着离开,直奔京城东边而去。
......
次日临近傍晚,赵家大郎从做工的茶庄下值出来。
昨日他回去找娘亲说了弟弟私自当掉传家宝一事,娘亲当真不肯让弟弟给请郎中过来看诊。
可他是真没想到,弟弟表面应付着娘亲,背地里却依然不肯去把传家宝给赎回来,还反过来劝他以母亲的病情为重,气得他直接就打了对方一拳头。只是这拳头一打出去,弟弟就变得更倔犟了,今日还当着他的面继续劝娘亲让那女医过来看诊。
他昨日是特意告了假去处理的家事,今日自然是不能再如此了,只能先撇下家里这事不管,一大早就跑去上工。他如此勤恳,东家和大管事却不满意,一大早就骂他没把买卖做好,净想着告假偷懒,让他吃了一肚子气。
奶奶的!
若是他自己开铺子做东家,用得着被骂还得低声下气忍着吗?
若他把铺子开出来重新当了东家,那就只有他骂别人的份儿!
到时他再把现在东家的生意全给抢过去,让他们痛哭流涕去!
可惜啊,这么好的前景就被他那个犟驴弟弟给毁了!
赵大郎真是越想越恨,恨世道不公,恨东家势利,更恨弟弟反骨。
如此各种恨意绞织成愁,又一时间一筹莫展。
他索性将脚尖转了个方向,打算像以往任何心烦日子那般,往附近常去的一家小酒馆过去买醉消愁烦,结果才转身就不期然地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那人被赵大郎结结实实撞了一下,遂站定了脚,抬手拍了拍衣袍被撞到的地方。
赵大郎也一个踉跄过后站定了脚,边抬手扶了扶自己撞歪的幞头,边抬眸看向面前粗汉,待看清那人凶悍面容,心里不觉就打了个突,立即鞠躬下去行礼道歉。
“这位壮士,实在抱歉,某方才一直在想事情没看清路,真是多有得罪了。”
那粗汉竟意外的好脾气,不气不恼地等他说罢,随之就扯出了一个笑容,未等赵大郎反应过来,他便凑上前去低声道:“赵大郎是吧,我正好有事寻你,不知可赏脸到附近酒楼坐下喝杯小酒?”
这人虽笑着,笑里眼中却明显寒意森森。
赵大郎听着看着,不由得就开始心里发毛,更对面前人竟一下说出了自己身份而倍感惊慌。
他自觉这不是什么好事,便想婉言拒绝。
结果那粗汉看出了他的心思,直接一抬手勾住了他的肩头,贴到他耳旁冷声道:“别忙着拒绝啊,难道郎君不想开你那心心念念的茶庄?也不想赎回你那传家宝?”
赵大郎浑身一震,唰地转过头去,一下就对上了粗汉满含算计的目光,不自觉就打了一个激灵,露出一脸惊恐。
“你......你怎的知道?”
粗汉朝他意味深长一笑,“这个郎君就无需知晓了,我保证郎君这一趟绝不会白走就是。怎么着,愿不愿意赏这个脸?”
愿不愿意?
赵大郎看了下勾住自己肩头的手臂,一股恶寒从脊背蹿起。
这样子,他还有的选吗?
他心里惊恐万分,又万般无奈,最终只得僵硬着点了下头
不多久,粗汉便将其领到了附近酒楼的一个雅间。
雅间挺大,分内外间,外间摆着大张圆桌椅。
粗汉吩咐赵大郎在外间站着,自己则往里间走了过去。
赵大郎听话站着一动也不敢动,眼睛却忍不住随着那粗汉的身影往那里间瞟。
只见这里外间中立着一大座屏风,隔着那屏风完全看不清里头是个什么光景。
但如此规格的酒楼他以前倒是去过别家,记忆中此种里间多半都放了矮榻与茶几之类,好让客人可以暂时歇息,又或是谈些什么私密之事。
想必此处的雅间也会如此,就是不知那里头正坐了谁?
赵大郎正胡乱猜着,便听见一阵脚步声响,随之就看见一穿着讲究,约莫五十岁上下的妇人从里头绕过屏风走了出来。方才领他进来的那个粗汉则跟在妇人后头走出屏风,随即就守在了雅间门口附近。
赵大郎一看这做派就明白了粗汉应是听这妇人的命令办事,心里对那妇人的态度就立即郑重了起来。
那妇人看出他的恭敬,脸上露出丝满意笑容,主动邀他到桌旁坐下,开门见山地道:“赵大郎是吧,我这人不喜拐弯抹角,也就明说了。这下叫你过来,主要是想跟你谈一笔交易,不知赵大郎感兴趣否?”
赵大郎是做买卖出身的,一听这交易二字,本能就竖起了两只耳朵,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边面露不解地道:“您特意找某过来交易,那便是觉得某这里有利可图。可恕某冒昧,某如今落魄潦倒,还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以被人图的,您怕不是找错人了?”
妇人不置可否,笑道:“有利抑或是无利,向来都是见仁见智,赵大郎自觉落魄潦倒无甚价值,殊不知你这潦倒,到了我这却正是极为可图之处呢。”
赵大郎一怔,随之双眸微眯,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了面前人来。
若是平常,他一定会觉得这话是在讥讽他的。然此时这妇人眼中满是算计,看他就像看一个十分有价值的商品。
这眼神虽让他觉得极为不适,却也说明对方方才所言确是真心,让他不由得渐渐放心下来。
只是这人还真够直接的,竟连半点儿都懒得掩饰。
以他以往的经验来看,对方能摆出这般态度,要么就是交易的报酬足够让他动心,吃定他不会拒绝。要么就是对方手段或背景足够强硬,让他根本就拒绝不得。
赵大郎想着,心头复又紧了起来,随之配合着对方的风格,直接了当地道:“不知是如何个交易法,我又能从中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