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今朝内心其实也蛮多感慨的。
他不喜欢说教，但此刻一不小心说出来的肺腑之言，又很像说教。
他就像一个穿越到过去的人，看着年轻时候贪玩的自己，不断的提醒，好好学，多学些，往后竞争会少些，往后自己人生会更轻松些。
可那过去的自己，却两耳不闻，任他口水说干，依旧不为所动...
不是说靠他三言两语的心灵鸡汤，这些学生以后会有多牛逼，而是希望这碗鸡汤，能缓解他们当前的饥饿，能把之后的路走得更宽更远。
紫鸢此刻也站了起来。
她已不是学子，但看着前方摇着折扇的年轻人，她内心的涟漪根本平静不下去。
越与他相处，越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不同，那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熏陶出来的，让她不自觉沉醉。
“诸位客气了。我真不是解惑，也不配称什么先生，便与诸位聊聊天罢了。”顾今朝摇头：“诸位既疑惑为何我要感慨诸位幸运，那不妨来玩个游戏。”
游戏？
众人一愣。
却见顾今朝吩咐道：“来，诸位以我和赵兄为基准，过来站成一排...”
众人此刻本就起身，闻言几分好奇几分疑惑，纷纷走了过来，站成了一排。
好在人不算太多，十几个，这空地完全够了。
就连李夫子都起身来到侧面，一脸好奇。
“接下来，我有三问，请诸位遵本心而行，若说中了，便往前一步。”
众人点头。
“第一问，每月可支配的钱财多于十两者，上前。”顾今朝道。
这是什么问题？
众书生愣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赵书生则是毫不犹豫，一甩袖袍就往前一步，其余几个世家子弟也连忙跟上，之后便是一些衣着光鲜的书生。
人影立刻错落成了两排。
走了三分之一，留在后面的学子，一时间竟本能的有几分不舒服。
顾今朝又道：“第二问：有父母或者亲戚为官者，上前。”
依旧是赵书生带头，又往前走了一步。
“第三问，为世家子弟者，上前。”
吧嗒！
赵书生依旧带头往前，但这一刻与他并肩的仅零星的两三人。
四排学子，最后一排依旧最多。
宛如一个倒三角，看得让人内心莫名感慨。
凉风习习，四排学子分别站立，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有人思索，有人羡慕嫉妒，有人感伤，但无一例外目光都落在了顾今朝身上。
顾今朝看了一眼最前面的赵书生，又看了一眼最后的孙书生道：“诸位，在学院，赵兄和孙兄都是夫子的得意子弟。但此刻，两位的位置如何？”
“赵同窗都走在最前面了，孙同窗一步都没动——顾先生，咱们做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许多学子开口询问。
顾今朝折扇一合，指了指前面的门口：“若以最后一排为起点，让诸位往前跑，过门者为胜，以目前的站位，诸位觉得谁的赢面更大？”
嘶！
在场众人闻言顿时呼吸一滞，瞳孔中浮现出了浓浓的复杂。
最后的孙客卿更是眼眶通红，袖口的双拳都握紧了，但眼神中又带着浓浓的无奈。
众人似乎有所悟...
全场鸦雀无声。
旁边的李夫子愣住，随后眼神激动！
之前他还只是好奇，顾今朝要做什么。
但此刻他懂了！
继让学子问心之后，他这是要让学子们好学！
真正的从心里好学，而不是三分钟热度。
作为过来人，见过太多人世沉浮，如果说三问他还没弄明白顾今朝的想法，
那最后的赛跑便是绝杀。
“顾上卿想说的，其实并不是赛跑，而是诸位的未来！这起点都一样，便是出生的时刻。但在出生之后便有了不同，最前面的门，也不是门，而是汝等今后的成就。”
李夫子负手，一脸感慨的解释。
“这不公平！”最后面一排的学子中，有人直接忍不住喊了起来，语气颤抖。
显然已经到了破防的边缘。
孙书生几人也是目光猩红的看着顾今朝。
顾今朝点头：“对，这个世界本就不公平。方才的每一问，都是别人身上的资源体现。第一排的赵兄三人，可以更快的到达那扇门，但最后一排的孙兄，要想追上乃至超越，便得让自身有超越赵兄几倍的速度才有可能。”
“而学习，便是能让所有人跑快的秘诀。其实在最后一排后面——还有更多的人！他们，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学，不为他们而开放，终其一生，都没有可能。”
“......”
刚才差点破防那学子听到这话，顿时沉默了。
顾今朝继续道：“第一排的赵兄等人，想要达到那扇门可以依靠自身的同时借助家族势力，他们要是想学，那能学的更好，速度更快，拉开更大的距离，盖因其祖上先奋斗过，才让他们留有余荫，有资源为何不用？他们要是不想学，也能比平常人更轻松的越过那道门。”
“第二排的可以借助裙带关系，第三排的可以借助财力。效果与前者都是一样的。但诸位也发现了，前三排的人是极少的，连最后一排三分之一都无。”
“其实，吾这游戏，便是为了最后一排而准备的。能站在这里奔跑，便等于获得了求学的请帖。缺的只是你对学习的热情。能否将其化为奔跑的动力。”
“别人祖上有余荫，那也是别人的本事。那是先天决定的，但并不代表一辈子便是这样的排序，你可以努力，发愤图强，借着这奔跑的‘请帖’让你的下一代，站在最靠前的位置。”
“这很讽刺，却也是事实。改变不了，便只能发愤图强，而发奋图强的前提，便是珍惜学习的机会。能否进入临安书院之类的学府，便是咱们能学的前提。”
“当然，这只是我一家之言，对与不对，诸位内心各自评判即可。此番话，也只为跟诸位交流一二，对学有思便可。”顾今朝说到最后，见气氛太沉重了，笑着缓和。
这是对学有思么？
这是拿刀在捅我们的胸口啊！
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每一排的学子内心都在被深深的震撼着，甚至没有一个人离开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