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透云层，洗墨池泛起淡淡的涟漪。
茅庐前方诸子目然，顾今朝洒然笑道：“吾与夫子有一玩约，让吾今日与诸位解惑。其实吾年岁不长诸位多少，解惑不敢担，相互探讨交流耳。”
“顾兄谦虚，请解惑。”赵书生闻言语气恭敬，转身对着顾今朝抱拳。
这是夫子今日让他代为师。
若是先前，他们或许还有所怀疑。
但经过方才张林之事后，他们对顾今朝唯有佩服，让他解惑，那是完全够资格的。
其实赵书生他们的问题诠释起来很简单就是学着学着迷茫了。
毕竟是及冠年纪，青春年少。
放在后世，那也是高中时期，有几个学子对未来能有清晰规划的？
别说规划，正值叛逆期，别人说什么都不一定听得进去那种。
解决办法其实也不难，有两种。
一种便是让他们很崇拜的人或事，给他们树立宏大的目标，他们能不能成先不说，至少先朝着那个目标去努力。
便如横渠四句一般振聋发聩。
但还是那句话，这些学子连秀才都不是，太过年轻，说出来他们不一定能有那么大的震慑力，反倒是李夫子年纪颇大，顾今朝正怕让他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怀疑人生。
以后总有机会的。
另一种方式便是让他们先明白自己为什么而学，这比前者稍麻烦，但也最能让他们觉醒，对他们更有帮助。
“赵兄，你这一问，涉及方面诸多，在下倒是有些想法，却也只代表自己一家之言，不一定对，诸位听听即可。”
顾今朝说完，打开折扇，一边轻摇，一边反问：“敢问赵兄，你学而为何？”
“呃——”赵书生一顿，这不是他的问题么？
怎么又给抛回来了？
我要知道，我问你作甚？
“顾兄，此问——”
“那我换个角度，赵兄家境如何？”
“尚可，也算世家。”这一问赵书生算是回答很迅速。
“赵兄家中地位如何？”
“尚可——嫡子。”赵书生说到这里顿了顿，随后语气稍显骄傲。
说完他扫了一眼，旁边学子，很多都投来了羡慕的目光，让他很舒服。
“家世显赫，地位超然——那想必也不缺金银？”顾今朝又问。
赵书生被他绕的有些愣了，不自觉摇了摇头。
众人也彻底迷了。
却听顾今朝，突然一笑：“那赵兄所学，莫不成为美人？”
噗！
正在喝茶的李夫子，听到这话，差点一口茶叶喷了出来。
旁边学子忍不住也笑了。
紫鸢在旁边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又来了...
“你——我——”赵书生立刻脸红脖子粗，一边瞪眼一边摆手：“顾兄你解惑便解惑，为何辱我！”
这么多人面前，先吹了一通，然后说自己喜欢美女。
赵书生自己还没来得及享受那种羡慕嫉妒目光，顿时就被嘲笑了，这放在谁身上不气啊？
他没当场暴走骂人也算有涵养了。
顾今朝闻言连忙道：“赵兄勿恼，此问绝非针对赵兄，况且阴阳相吸乃天地之事！何来侮辱？自古英雄爱美人，自古美人念书生。为何要觉得羞耻？”
“顾兄，你这——不对。”赵书生一顿，本能的反驳。
“怎不对？圣人有说过读书不能为美人吗？”
“......”
“倒是不曾。”赵书生无言了，但旁边孙书生听得很认真，在旁边回道。
顾今朝摊手：“这便是了，圣人都没说，为何不对？盖因觉得儿女情长比较羞耻，以此为目标读书更是不符君子
之风罢了。但也有故人与：“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此句本意为，沉浸书海，堪比黄金美人，意为读书能让己身得到巨大满足，不下前面两者，此解释诸位认否？”
这倒是对的！
所有人不自觉点头，这句解释可不要太符合读书人崇高的精神含义。
就连赵书生也不自觉点头。
顾今朝却对他道：“赵兄你别急着赞同，这放你身上不合适。”
“啊？”
“你看，你家世可以，不缺金银，那你读书想黄金屋否？你一表人才，又是家中嫡子，你缺颜如玉否？你都不缺，在读书之外你都能满足，那你读书做什么？”
“......”
“相反，孙兄或者如孙兄这般，家境稍苦的学子，很缺。”顾今朝又看向孙书生。
这下，孙书生也跟着脸红脖子粗起来，气道：“顾兄，今日论治学，为何偏偏往美人方向引导我等？此非君子之言！况且，我虽贫，却不思美人！只求上进！”
“你上进为何？”
“自然为了改善家中困境。”
“改善之后呢？若有美人相许，你接不接受？”
“...”
“看，其实怎么绕都绕不开的，饱暖思淫欲，是人之常情。男子意一世，抱负无非家国天下，拆开来便是权、钱、名、美人。道理谁都懂，但为何不可直面本心说话，偏要加以粉饰呢？”
这下孙客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本能觉得顾今朝这是谬论，但又不好反驳。
他都如此，其他人更是了，面面相觑的看向李夫子，觉得今日顾今朝所言让他们多年的读书生涯受到了冲击。
“别看李夫子，今天是咱们聊。”顾今朝笑道：“再说，即便李夫子，他敢说自己不为上面四个之一？”
“来，夫子，你且说？”
“...”
李夫子瞪了他一眼，已经开始后悔了。
我让你给学子传授经验，没让你乱搞啊！
你这样，我今后还怎么管。
见老头吹灰子瞪眼，顾今朝道：“看。夫子，便连你自己恐怕也无法直面本心吧？”
“那你敢否？”赵书生忍不住问。
顾今朝摊手：“这有何不敢的？我本为云溪村中少年，因老父余荫成了个秀才，后放浪形骸不死进取，自食恶果入了绣阁，差点成了太监，之后入猛王府，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我不求名，别人辱我我不在乎。”
“我也不求利，钱财够用即可，因此高官贿赂与我如浮云。”
“但我求权！我希望自己的人生自己能做主，因此一步一步往上走，到了今日，准备脱离王府开书店。”
“我本心如此，因此，无论何种诱惑，我都能告诫自己，不要忘了最重要的事为何，该如何去努力。”
顾今朝说到这里，语重心长道：“不是我多么厉害，也不是我多伟大，盖因直面本心，有信念，便不会迷茫。而以上所调侃之事，其实归根结底也是直面本心之事。”
“你为钱而学，往后为官一任，不受温饱之困，你为名而学，往后名扬天下，学子殷殷，你为美人而学，往后诗词无双，名传千古，此三者皆为本心驱使，有何区别？”
“难道为名利便比为美人高尚？”
“你连自己的本心都不敢问，怎能知学而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