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利一成,这也太多了。等于求着他们了...”
“唉,没办法,顾公子离了猛王府,也是寒门出身,便如我等一般,哪能不求的。”
“他开的书局,难道真的要向我等这般的人,售卖么?”
“那姓宋的毫无诚意,我都看出来了,顾公子才情无双,不可能没感觉到吧?”
“感觉到了又能怎样?任你能力卓绝,在他们面前,也是要低下头的...这便是我等的悲哀之处。”
门外不少人议论着,神情比起之前很有触动,再也没有看热闹的那份心思了。
起初,他们以为这只是一个噱头,因此也抱着热闹的心来的。
毕竟,不会有人真这么傻,跟整个临安权贵对着干,为了所谓的寒门、百姓做事...
但现在,他们亲眼看到了,或许顾今朝还没亲口说出自己书局面对所有人开放这句话,但就凭现在的谈话,他眼神中的那几缕无奈和隐约的愤慨,便能让他们感同身受,为之揪心。
站在门外不远处的苏颖,闻言更是面色巨变,提起裙摆便要冲进去。
“苏妹妹,不可!”秦秋水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
“你我也是权贵之后,你若进去便是与他们为敌...”
“什么权贵之后,我苏家只是武夫出身——秦姐姐,顾兄此刻太卑微了,连书局的份额都要让出去,这——我看不下去...”苏颖眼眶微红,带着几分愤怒。
“又不是你的...”
“我——”
“好了,便再看看,如今这局势,你若进去,回去必被苏叔叔责罚,甚至有可能连累到苏家。”秦秋水再次苦口婆心的劝道。
甚至,她此刻已经完全确定了!
这苏颖就是喜欢那顾公子的!
且喜欢得极深!
别看平日里什么普通朋友,此刻可见一斑了!
还说什么不与自己争...都是假的!
但今日,毕竟是她带着苏颖出来的,苏颖出事,她也有责任。
至于顾今朝——她只是馋他的气质样貌,带他来此,给他讲解纸业见闻,已尽到了情谊。
劝也劝了,他不听,那自己也没办法了。
毕竟,她没有苏颖那般在家里受宠,也不敢乱来...
“一成?”宋凌有些惊愕,看向顾今朝。
顾今朝点头,礼数做得也很足,甚至抱拳一礼:“宋家纸业临安有名,顾某书局也就两家门店,东西街各一家,需要的纸张对于宋家而言九牛一毛。宋少爷也是秀才功名在身,待去了神都,你我便是同窗,应不会为难同窗吧?”
这一句话,谦卑的同时,又有条理,顺便直接将宋凌架得高高的。
搞得宋凌原本制定好嘲讽顾今朝的语句都不好说出口了!
不是,你的傲骨呢?
应如寒门子弟那般,不卖,你就放狠话才对啊!
那本少爷接下来再收拾你就名正言顺了。
但你非但不嚣张,反而态度放得这么低,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甚至宋凌此刻站在顾今朝面前,很近的距离。
能够清楚的看到他眼神中的坚定和那种一往无前的信念,竟让他一时间犹如高山仰止,不可争锋。
宋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好像本来自己是一条大河,横行无忌。
而此刻的顾今朝是一座大山,直接将河流截断,你若还想奔流大海,便只能绕山而行...
“顾兄所言自然不错。我宋家也非刻意争对——”宋凌实在没办法了,咬牙说出了这句话。
无论态度还是语气,比起之前都缓和巨大。
外面的寒门感觉上可能没什么,但里面看戏的一群公子哥此刻却惊呆了。
有些当场看向宋凌的眉头都皱得很紧!
宋家是不可能松口的,这个代价太大了。
但宋凌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被顾今朝的人格魅力吸引了?不自觉放缓了强势的态度?
倒也有这般可能的,毕竟——他的眼神太认真了,就好像任劳任怨的牛马,但所求的并不是自己的吃食,而是给身后百姓寒门开出一条路。
这份信念的感官实在太逼人,太宏大了!
宛如烈日,将他们的嬉笑怒骂,衬托得极其阴险。
让他们羞怒,让他们震惊,甚至还有几分惧怕...
“但是,但是啊!”宋凌将折扇一合,用极其严肃的语气指着顾今朝道:“先前有传言,你所开书铺,要将书卖给一些不相干的人,是否?”
此话一出,里面的权贵子弟瞬间安静,目光扫向了顾今朝,与宋凌一般像是在审视他。
铺子外面的所有人也看着顾今朝,目光紧张中带着期待...
书、纸、对于他们而言,都太重要了!
要么拜山头,把命留在权贵家当狗,要么成为各大书院的学子,费用自付,需要到处求人借书,上限也没前者高,但活的还算像人...
除此之外,想要学习,想要读书,再无第三条路可走...
“所以,这也是今日此地热闹的根本原因所在?”顾今朝继续明知故问。
“顾兄,你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本少不信,你去的第一家掌柜,没与你言说其中厉害。”宋凌笑了起来:“顾兄,你本出身猛王府,也算我等一员,你开书局,我等没意见,但凡你腰杆子软些,给某些人赔礼道歉,那前途也是一片光明啊!”
“何苦如今日这般,被群起而攻之?你说是吧?”
听到这话,顾今朝顿时笑了起来:“哈哈哈!宋少爷此言顾某明白了。”
“也无需那般隐晦,说得直白些罢了——顾某便是要将书局的书不舍限制,卖与天下人,请问,这有何不可?大炎律法有规定顾某不能这么做么?”
“你——你竟敢承认!!!”宋凌闻言瞳孔一缩,看着顾今朝竟忍不住后退两步。
其余权贵此刻笑了定格脸上,也浮现出了怒色和凝重。
“有何不敢?”顾今朝负手上前:“自文成书,便是要流通天下,为芸芸众生所记、所懂、所学。何曾成了一小部分人专属?”
“荒谬,书籍学习成本极大!自古以来便是这般!”宋凌瞪眼。
“自古以来,便对么?”顾今朝嗤然一笑:“所说种种,无非是禁锢众生的手段罢了。”
“顾某出生寒门,藉着家族余荫,勉强混了个秀才,但吃穿用对也好,出行学习也罢,跟百姓并无区别。顾某并没有为天下人牟利的宏愿,所求无非就是希望将自己书局经营好,卖得多些,利润大些。”
“汝等已这般莫须有围堵顾某,不给顾某买卖纸张——你们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