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开始摆摊之前，去见了朱大阳，向其寻问春兰和墨菊近期的行情，得知...墨菊价格未变，异种春兰降价5-10块，普通春兰降价5块左右。
问完，寒暄几句后，沈青继续往南走。
他至西南角时，发现一个空位。
于是，他靠边停车，翻出晒布，铺在地面上，再打开篓盖，将一盆盆花卉，摆在布上。
晒布从南往北，可以分为五个区域。
依次摆放着墨菊、普通春兰、异种春兰、普通小莲、异色小莲。
其中，异色小莲，占了一大半面积。
而且，摊上每一盆花，都面朝土路开放。
花摊南边，是个蔬菜摊，一辆板车的车兜内，装满了土豆、辣萝卜、蔓菁，摊主是个戴竹帽的老头，笑起来，会发现门牙少了一颗。
花摊北边，也是个花摊，一辆三轮车的车兜内，装满了月季和梅花枝，摊主是个眼神灵动，腮帮子鼓鼓的，有点子稚气的帅小伙。
沈青取下马扎和木板，接着，他坐在马扎上，从挎包中掏出滑石，刷刷刷，在木板上写出花卉卖价。
【普通春兰：43－55/盆，异种春兰：80/盆，墨菊：35/盆，小莲：4/盆，异种小莲（水芙蓉）：20/盆】
写完，他将木板挂在车把上，静待顾客上门。
此刻！
蔬菜摊的摊主，低头分拣土豆，小的，丢到角落里，大的，摞在一起。
花卉摊的摊主，扭头看见木板上的文字后，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眯眼去盯木板。
花卉摊主：咦，没看错，真的是80块一盆。
“哥～”小伙看向沈青，两眼充满求知欲，“我叫林凡，是新来的，我很好奇异种春兰长什么样，居然能卖到80块一盆？”
沈青抬手往右前方指了指，“喏，这三盆便是异种春兰喽。”
林凡凑上前细瞅，叶片细长，花儿像个红色的大蛾子，皱眉道：“我瞧着...它仨和普通春兰，没啥子区别呐，只不过，个头小了点，花儿红了点。”
沈青：“你已经把区别说出来了，异种春兰，稀有物中的稀有物，价钱自然不会低。”
林凡来了兴致，“哥，你摊上的异种春兰，从谁手中进来的，我也想搞一些来卖。”
从谁手中进来的，没谁，自己动用异能培育出来的。
沈青不答反问，“你会养花吗？你懂春兰养护技巧吗？”
“这个---”林凡尴尬地抽了抽嘴角，“都不太懂，月季，是我妈种的，梅花，是从西边梅林进的。”
月季，堪称‘巨好养’花卉。
剪一些枝子，往土里一插，什么都不用管，让它独自承受风吹、日晒、雨淋，过上几个月，便能看到鲜艳的月季花了。
沈青：“异种春兰十分娇嫩，一不小心，它就会发蔫，不及时找到病因，并施药救治的话，它会死翘翘的。届时，别说赚钱了，怕是连家底都要赔掉，毕竟，一盆成本价就要好几十呢。”
“呃～”林凡表情凝滞数秒，“那算了，我有自知之明，养花是个精细活，我学不来的。我还是...多卖些梅花枝，攒够本钱，想一个别的营生吧。”
这时，一位绑着两个低麻花辫的女孩，走向三轮车，细瞅一枝枝梅花，“摊主，梅花怎么卖？”
“4分钱一枝，1毛钱三枝。”
看来，李佑卖梅花时，跟摊贩们说...建议零售价4分/枝，1毛/3枝。
“哥，先不跟你聊了，我去招待顾客了。”
说完，林凡回到自家摊子，热情地向女孩介绍梅花。
“咦，沈青，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一个穿着大貂、戴着金表的壮汉，阔步走向了花摊。
沈青认出了来人，正是数月未见的牛大强。
当初，小摊上第一盆异种春兰的买家，就是牛大强。
沈青：“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牛大强咧嘴一笑，“还行，冬天，水面容易起大雾，轮船就停运了，我在家闲着，每天除了吃，就是玩，整个人胖了十斤，等气温回升了，我就跟船南下。呦，大冷天的，摊上花儿开得...咦，那是什么花？一根花杆上，开两朵莲花，颜色还不一样。”
牛大强聊了几句后，目光才落在了一盆盆花卉上。
沈青：“这是新培育出来的品种---水芙蓉，属于小莲的异种，特点是...开异色并蒂花朵。”
牛大强蹲下来，仔细端详水芙蓉。
叶片小巧圆润，正中央，还有一向内凹的白点。
花杆挺拔，花瓣鲜艳，阳光一照，竟变得通透起来，淡雅的香味，顺着鼻腔涌入肺腑，令人神清气爽。
牛大强观察一圈，挑了两盆花瓣整体偏向大红色的水芙蓉，“沈青，这花...怎么养？”
沈青：“小莲喜阳光，但长时间直射阳光的话，其叶片会灼伤打蔫的。
因此，要把它放在室内光线较弱的地方，比如，客厅、卧室，保证一天能晒到1－3小时阳光即可，而且，最好是上午11点前或者下午3点后的太阳。
用果皮、菜叶，加水沤制成液体肥料，每隔两周，1:100稀释肥料，并浇到盆中，若发现叶片干燥，摸着有颗粒感，那就用喷壶，给它喷一点水雾。
花期，能维持25天左右，莲花凋零后，会长出莲蓬。”
牛大强掏出纸和笔，刷刷写下重点信息...避免直射、客厅卧室、早晨傍晚、沤肥、1:100、干燥喷水
牛大强一脸求知欲，“沈青，水芙蓉结出的莲子，能吃吗？”
“呃～”沈青被问住了，他思索一番，答道：“莲子，入心经，有安神、平心悸、补肾的疗效，理论上，小莲的种子，是可以吃的，但是...我没吃过，也没见旁人吃过。”
牛大强掏出40块钱，递给了沈青，“开花结果，等莲蓬干枯了，我取出莲子熬一锅粥尝一尝。”
沈青把钱收进挎包，“记得去掉莲心熬，那玩意是苦的。”
莲心，即莲子内部的绿色胚芽，有清火、止血功效，口感嘛...是苦的。
“行，我记下了，帮我把这两盆花装起来吧。”
“成。”
沈青寻两个无底篮筐，将两盆小莲装了起来，还暗戳戳向盆内输入一点生命力。
“出发之前，为了装货方便，我把盆里的水，倒出去了一些，你回去之后，往盆里添一点常温井水，添到...我画的水位线就行。”
牛大强眯着眼睛，透过莲叶和花杆间的空隙，瞧见盆壁上有一条刻痕，“那...要是换盆的话，水...应该添多少呢？”
沈青：“超出淤泥2－3厘米即可。”
牛大强：“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说完，牛大强拎着篮筐走远，沈青又从背篓里拿出两盆水芙蓉，填补晒布上的空位。
“哥，可以啊，一单就卖出40块。”林凡笑着说道。
“成本价在那摆着呢，一单赚不了多少钱的。”
“花，黑...黑色的花。”
一个约摸五六岁、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拉着一位盘髻妇人，兴冲冲来到了花摊前。
妇人看向黑色的花，叶片呈长卵形，边缘有锯齿，茎杆直挺，花瓣呈细条弯曲状，一瓣叠着一瓣，原来是菊花啊。
“妈，花，我要黑色的花。”
小女孩拽着妇人袖子，软软糯糯道。
妇人宠溺一笑，“好，给你买。”
妇人从兜里掏出5毛钱，“摊主，拿一盆黑色的菊花。”
沈青：“不够，墨菊，也就是‘黑色的菊花’，卖价35块钱一盆。”
“多少？”妇人捏紧手中的纸币，“你说...菊花多少钱一盆。”
“35块钱一盆。”
沈青说完，还抬手指了指挂在车把上的木板。
妇人看向木板，看清报价后，惊得瞳孔微睁。
“35...你家菊花是金子做的嘛，居然卖35块钱一盆。”
在妇人看来，一盆菊花只值几毛钱，她抿紧嘴巴，鼻孔喷着粗气。
“咦，这...这是墨菊？”
一扎着低马尾、戴着黑框眼镜，五官大气，走知性风的女子问道。
沈青：“嗯，是墨菊，年前最后一次摆摊了，下次摆，要正月初十之后了。”
妇人：“姑娘，摊主不实诚，一盆破菊花竟要价35块钱。”
女子扶了扶眼镜，“墨菊，乃菊中之王，花瓣黑紫，向里内卷，凝重不失活泼，华丽不失娇嫩，属于名贵品种花。35块一盆，贵是贵，但它值这个价。”
嘶---
妇人倒抽一口冷气，世界怎么了，区区一盆菊花，只因花色特别，摊主便开出天价，关键...还有人觉得这个价格合理。
“妈，花，黑色的花。”
“叫妈也没用，把我上下四个衣兜掏了
，也凑不出35块钱，走，买...冰糖葫芦去。”
知女莫若母，小女孩一听到有冰糖葫芦吃，不再缠着要墨菊，而是拉着妇人往北走。
“摊主，我能拿起一盆墨菊看看吗？”
“可以，随便看。”
女子眼波流转，拿起一盆开了三朵花的墨菊，对着阳光细瞅。
花瓣是一瓣微包着一瓣的，寻不到一点发蔫、干巴的痕迹，表面附有一层绒毛，阳光一打，紫红色的花儿，透露着砚台般的墨色。
“嗯，品相还行，摊主，能便宜一点吗？”
沈青思索片刻，“能，我让出2块钱的利润，33块把它拿走吧。”
女子讪笑道：“摊主，30块钱一盆，行吗？”
沈青：“30块...刨除进货成本，我连肥料钱、人工钱都赚不回来。”
女子不愿放弃，“薄利多销嘛，你再让一点利，把它卖给我。过年时，亲朋好友，会互相串门走动，说不定谁动了心，也想买一盆墨菊呢，届时，我保证会把他/她介绍到你的摊子上来。”
介绍客户？沈青是不信的，但...30块一盆，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
“行吧，30块就30块。”
女子嘴角轻扬，连忙放下墨菊，从挎包内掏出一沓纸币，并快速点了点数额，接着，面露难色，“摊主，25块钱，卖我一盆墨菊，行不行？”
沈青看向那单肩款式的黑包，“不再找一找了？”
“不了。”女子摇了摇头，“我这人有个习惯，每一样东西，都有其专门储存的地方，包里...没钱了。单位放假了，宿舍内的贵重东西，我全拿回家了，野集离我家，坐车得一个半小时呢，摊主，你下午还在这儿吗？”
言下之意，她想回家取钱，下午再过来买。
沈青眸子微垂，思索要不要再让利一点。
“彩芹，这儿～”忽的，北边传来兴奋地喊声。
女子扭头一看，笑着挥手道：“玉霞，你也来野集买花的？”
“对啊。”
很快，一捧着几枝梅花，扎着高马尾，梳着空气刘海，笑起来，左边脸颊会凹出一个浅浅梨窝的女子，小跑到花摊跟前。
“彩芹，真的是你，刚才离这儿一百多米远时，看见那低头翻包的侧影，就觉得像你，我买了几枝梅花，你买了什么？”
“我相中一盆墨菊，花形完美，花瓣艳丽，花香清幽，可惜钱没带够，我打算回家---”
“回什么回？”玉霞打断彩芹的话，“差多少，我借给你，咱俩一个宿舍的，你，我还信不过嘛。”
彩芹粲然一笑，“彩芹，能借给我5块钱嘛，我保证...明天一定还给你。”
玉城习俗，今年事，今年清，债务不可拖到第二年。
玉霞见好友黑包瘪瘪，手里除了钱，也没拿啥东西，“借给你10块钱吧，好不容易来一趟野集，怎么只能买一盆花呢。”
玉霞家境好，父母职位高，亲哥生意做得红火，但她在单位里从来不端架子，住八人间宿舍，热情助人，愿意将自己买来的书，借给舍友品读。
彩芹本打算借5块钱，付完墨菊钱，剩下的1块钱，还能买发圈、发卡和回家的车票。
“行，玉霞，你家在哪，明天我把钱给你送去。”
玉霞知晓‘今年债，今年消’的道理，说道：“铁路局家属院，3号楼1单元401，在四楼。”
说完，她从一个粉色的皮质钱包内，抽出一张10纸币，向前一递。
“成，我记下了。”
彩芹接下钱，又从自己手中那沓钱里，数出20块钱，递给了沈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