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亥时。
关雎宫,主殿。
烛光摇曳,粉色琉璃香炉里燃着鹅梨帐中香。
盛熙颜坐在金丝楠木妆台前。
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从首饰柜里取出金蛾花冠,这是玄翎送过她——她最喜欢的首饰。
想起他给她戴花冠时,捏她脸宠溺道:“颜颜是朕的小公主……”
“玄翎,我不要做你的公主了,你跟你的新公主好好过吧!”
黛眉轻挑,“是我不要你了,男人嘛,我想要多少有多少。”
转头道:“花夏,去把银票整理出来给我。”
花夏一愣,拉住她的手,紧张地问:“娘娘,您是不是要逃出皇宫?”
盛熙颜轻笑,哄说:“怎么会呢?本宫只是看看咱们存了多少银子,免得银票被老鼠啃了。”
花夏不信,跪下来抱住她的腿:“娘娘,您每回想出宫都是让整理银票。您要是走,带上奴婢吧!不然奴婢就去告发您!”
盛熙颜哭笑不得,扶起她:“好好好,带你走,带你走。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精明了。”
半夜,月黑风高。
盛熙颜带着花夏悄悄出了关雎宫。
花夏紧张地低声问:“娘娘,咱们怎么飞走?”
盛熙颜从袖中掏出葫芦藤,笑道:“本宫有孕,法力受影响,你又不会飞,咱们坐着葫芦会很方便。”
她一挥葫芦藤,葫芦瞬间变大,悬浮在空中。
花夏紧张地抱住葫芦,生怕掉下去。
盛熙颜躺在葫芦上,圆肚子,翘着二郎腿,悠闲道:“别怕,掉不下去。”
这就离开皇宫了?其实还挺舍不得的。
花夏回望,看到永寿宫的方向一片火光,惊呼:“娘娘,您是不是把永寿宫烧了?”
盛熙颜懒洋洋道:“小意思,就扔了个小火球。雪琼那狐媚子想住永寿宫?想得美。”
葫芦飞了一会儿,落在一座大宅院里。
盛熙颜左看右看,疑惑道:“咦,怎么看着不像呢?”
花夏小声道:“娘娘,飞错路线了,这不是侯府。”
突然,一只狗子冲出来,追着二人“汪汪”直叫。
盛熙颜一把扯起花夏,飞上葫芦:“走你!”
这家睡觉的人跑出来,抬头望天:“咦,天空怎么飞了个东西?难道是流星?”
赶紧手合掌许愿,“流星啊,一定要保佑我夫人快点有孕。”
不多会儿,葫芦降落在武安侯府里。
二人刚来到前院主屋门口,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出现,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们,快步走过来,一把抱住盛熙颜。
“阿颜,我在做梦吗?梦到你来了,这个梦我不想醒来。”
齐宴的声音带着颤抖。
盛熙颜搂住他,轻拍他背:“阿宴,不是梦,是真的,不信你捏我脸。”
齐宴摸她脸,确定是真的。
疑惑万分:“阿颜,你怎么大半夜跑出皇宫的?肚子这么大,多危险。”
盛熙颜低声道:“嘘,我要看看将将去。”
门推开,二人轻手轻脚走进去。
红木拔步床上,将将睡得正香。
小家伙蜷缩成一团,小脸粉嫩,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盛熙颜凑近,轻轻亲了亲小脸蛋。
齐宴低声问:“阿颜,这几日宫里的事我都知道了。既然皇上宠爱雪琼,不如我带你和将将离开京城,咱们一家人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生活。”
盛熙颜打趣道:“你就不怕皇上各地通缉,咱们天天被围追堵截,亡命天涯吗?”
齐宴拉住她的手,坚定道:“那就去关外,我知道最近的线路。去了那里,皇上就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盛熙颜另一只手放在齐宴手上,心中百感交集。
如果上一世她是九重天的熹颜,那么齐宴就是白虎星君齐虎,他为了她才堕入凡尘。
“阿宴,是我害了你,谢谢你不顾一切来陪我。”
齐宴听得一头雾水,笑说:“你我还需要说这些客气话吗?我赶紧去收拾,咱们连夜出发。出了城,马车跑得慢些,你不能动胎气。”
盛熙颜怔神,心中挣扎。
她可以玩弄天下男人,唯独不能玩弄齐宴的感情,因为只有他对她是真心。
狠心道:“阿宴,我想自己离开。今日来就是想和你说,好好照顾将将。过段日子,我逃出宫的事平息下来,我再来接将将。”
齐宴情急,一把抱住她:
“阿颜,从前你和皇上感情好的时候,我可以躲得远远的,不去打扰。现在,我不会再放手。你是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吗?我会视如己出,当做自己的孩子疼爱。”
盛熙颜贴在他怀里,久久没说话,眼眶渗出热泪:“阿宴,我还忘不了他,对不起。”
齐宴搂紧她,沉声道:“没关系,哪怕你一直忘不了也没关系,我永远陪着你。”
盛熙颜狠心道:“若是你跟我走了,就会落得诱拐贵妃、谋害皇嗣的造反罪名。”
齐宴坚定道:“我不怕。”
盛熙颜冷冷起身,“阿宴,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你好好照顾将将,我走了。”
齐宴落泪,从后面抱住她:“阿颜,我只想陪着你。”
盛熙颜泪如雨下,低声啜泣,心里有个声音在挣扎,要不就跟齐宴在一起?不行啊,齐宴应该有个全身心爱他的女人,这对他不公平。
狠心掰开他的手:“阿宴,保重。”
“母亲!”
将将揉了揉眼睛,起身唤道:“母亲?母亲,您来了吗?”
小团子跳下床榻,跑下来拉住她的手。
盛熙颜搂将将在怀里,温柔地抚他的头:“宝贝,母亲过段时间来接你。”
将将一听,嚎啕大哭起来:“母亲是不是不要我了?我要和母亲在一起......我可以保护母亲......”
盛熙颜心如刀绞,怎么能不带儿子一起走?咬牙道:“好,母亲带你一起飞。”
“飞?怎么飞?”将将一抹眼泪,好奇地问。
院中,盛熙颜一伸手,变出一个葫芦,葫芦逐渐变大。
将将骑上去,兴奋地喊道:“父亲,我和母亲走了哦!”
齐宴惊愕万分,给将将穿好衣裳,披上厚披风。
又给盛熙颜又批了一个牡丹花斗篷,阿颜,这个斗篷,入冬我就做好了,没想到真的能给你亲手系上。
盛熙颜抚摸暖融融的斗篷,笑说,“阿颜,你去山上守了几日才猎得这个雪貂的?我很喜欢,谢谢你。”
齐宴抱住她,低声道:“阿颜,你真的不带我一起走吗?”
盛熙颜未做声,只觉得眼睛控制不住的流泪。
夜色中,她带着花夏和将将飞出侯府。
齐宴站在院中,张大嘴,难以置信。
盛熙颜给他传音:“阿宴,好好生活,过段时间我会联系你。不用担心我和将将,我有法力了。”
齐宴使劲拧了拧自己胳膊,确定不是梦。
他在院中踱步,满脑子都是四个字——匪夷所思。
阿颜最后一句话是不是说她有法力了?
脑海中浮现出若干个神话传说,难道阿颜是神仙渡劫,并非凡人?所以现在有法力了?
皇宫。
龙榻之上,玄翎翻了个身,听到外面传来不小的声响。
“何事喧嚣?”
福公公匆匆跑进来,躬身道:“皇上,永寿宫走水了,火烧得很大。所幸里面没住人,没有伤到人。”
玄翎缓缓起身,走到床边,推开雕花朱窗。
远处,永寿宫的方向浓烟滚滚,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因为永寿宫离养心殿近,所以空气中能闻到烧焦的味道。
“让薛统领去查查,宫中其他地方是否有异常。”
“是,皇上。”福公公领命退下。
玄翎站在窗边,墨眉微蹙,目光深邃地望着永寿宫的方向。
这座宫殿原是他赐给盛熙颜居住的新宫殿,昨日又赏赐给雪琼住。
如今却在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
难道是报应?”他低声自语,戏谑道,“烧了也好。”
原本就觉得永寿宫给雪琼住,心里别扭,却说不上来为什么。
如今宫殿被烧,他反而觉得心情舒畅。
永寿宫走水,全皇宫都纷纷看热闹,唯有关雎宫平静如水。
梅香等宫人被盛熙颜下了昏睡咒,睡得正香。
玄翎睡不着,在殿中踱步。
目光扫过金丝紫檀木抽屉,鬼使神差地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卷画轴。
他展开画轴,画上的女子美艳不可方物,笑容明媚,
“是宸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