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思坠露 觅落英(上)
安玉唯时常梦回杜仙仪离开前的最后一个端午。
别人过端午都是开开心心的,但因为这天又相传是诗人的忌日,於是便成了杜仙仪一年中最形神憔悴的日子。那天,她立在为屈原设的神位前,低声掩泣。
安玉唯一声不吭地来到她身后,听她哭着念道——
“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她回头见到安玉唯,便问:“小安,你说诗人何以决意赴死?”
安玉唯答道:“亦馀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杜仙仪泪眼颦蹙,又道:“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
安玉唯道:“苟馀情其信姱以练要兮,长顑颔亦何伤?”
杜仙仪道:“曾歔欷馀郁邑兮,哀朕时之不当……”
安玉唯道:“世幽昧以昡曜兮,孰云察馀之善恶?”
杜仙仪道:“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安玉唯对不下去了,又急又忧,忙扶着杜仙仪问道:“师姐因何如此感伤?仅仅是因为今天是诗人殉楚之日吗?”
杜仙仪只是摇头,不说话。
她适才对出的诗句,都是《离骚》中极忧极郁之辞。安玉唯一时词穷,见她悲不自已,心急如焚却又不知所措。“屈原是因为心中郁结无处排遣,才将一腔悲愤诉诸汨罗江水。但师姐大不必如此明志,你若是有伤心之事,可以……”他怯怯地停了一下,“可以跟我说。”
杜仙仪拭去泪水,挤出一个笑容,“是我失态了。”随之长叹一声,朝山下望去,道:“我在担心我义兄温言睿一家。”
安玉唯不曾见过温家人,但温公善文,天下皆知。他略略看过温言睿的文章,言辞干练犀利,确实容易击人痛处,有所得罪也是难免。只是江湖中人纵是恼怒,也很少会对一介书生动粗,否则势必被天下人耻笑。
“往日总听师姐说他以字犯人,也不见有事。”
“不,这次不一样。此番我是真替他一家担忧……毕竟还有三个年幼的孩子。”杜仙仪讲到这里,方察觉小安也是个孩子,只是比同龄人更为高挑纤瘦,一不留神就会忘了他的年纪。“小安,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去哪里?”
“去一趟义兄家中,和他从长计议。”
安玉唯一把将她拉住,“师姐,我和你一起去!”
杜仙仪连连摇头,“我不可以把你牵连进来,小安。太危险了。”
“可我也不想让师姐孤身犯险!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一生一世守护师姐,永远照顾你,绝不让你受到伤害!”
杜仙仪何尝不知安玉唯一片赤诚,但前路莫测,她又如何忍心?“小安,别这样……我知道你的心意。”
安玉唯不再瑟缩,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将杜仙仪揽入怀中,“师姐,我丶我不想和你分开……”
杜仙仪早已泪满红眶。她轻轻挽着安玉唯的肩膀,柔声道:“我知道,小安。就当是师姐欠你的,好吗?”
“师姐什么也不欠我。照顾师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杜仙仪破涕为笑,“别说了,小安。”
安玉唯将她抱得更紧,语气中带着一份受宠若惊的颤抖,“师姐,让我跟你一起,好吗?”
但杜仙仪还是摇头,“我做不到,小安。我真的做不到。”
两人松开怀抱,但额头依然碰在一起。
“小安,等我回来时,我们再……”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没错,你记得一点不错。”杜仙仪凄然一笑,在安玉唯面上飞快地按下一个吻。
后来,她就离开了素装山,至今未再踏足。
“想什么呢,小安?”
安玉唯扭头瞥了一眼马四革,道:“没想什么。”
马四革笑道:“骗谁呢?你脑袋里除了师姐就是师姐。”
安玉唯有些茫然地望向前方,“四哥哥,你说我们会找到她吗?”
“我怎么知道?所以知命才让我与你同行——万一情况不妙,还有我可以帮你一把。”
安玉唯皱起眉头,“四哥哥难道不是自己要来的吗?”
马四革干咳两声,立刻转移话题,“小安,其实大家都很关心你。”
安玉唯别有意味地问道:“就连纪师兄也是吗?”
“为什么特地提起他?”
安玉唯脑袋一歪,答道:“总觉得他对谁都爱理不理的……但师姐将温嫏嬛和温葶苈托付於他,他似乎很干脆就答应了。我还问师姐,为什么不让他们两姐弟过我们这里来,而要送去惊雀山,她说因为那里更近……”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你不信她吗?”
“不知道……我倒是觉得他们去哪里都没关系。但师姐的首选是惊雀山,让我有些失落。”
“她可能想让两姐弟过得轻松一些。你们那里规矩严,我们才是货真价实的无法无天。”
安玉唯抿嘴而笑。
马四革凝神望了他一阵,一下子又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不知不觉,两人已来到奇韵峰脚下。因为完全不知商佐口中的水牢在哪里,只好一路上山,指望能在半途找到线索。
“啊,对了……”马四革终於想起来s,“你好像没有告诉我,当初是怎么想到要绑架姜芍来威胁姜骥,又是用什么方法迷晕她的。”
“为何现在才问?”
“没有别的意思……”马四革不敢加重语气,生怕问的方法不对,安玉唯就会像惊鸟一样飞走。“好奇罢了。我知道你为了找她会不计一切,但我想知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么剑走偏锋的办法。”
安玉唯轻叹,“四哥哥,我又没有杀人放火,这种事没必要刨根问底。”
“难道有人提点你了吗?”
安玉唯拧紧眉心,继续哀求道:“四哥哥……”
马四革屏气想了一会,竟不忍心继续问下去。“算了,不说就不说吧……”回去该怎么跟大师兄解释,是回去之后的事。
安玉唯微微一笑,吹动额角的刘海,“四哥哥最善解人意了。”
马四革只是笑笑,不再说话。
为免被天籁宫发现,两人避开笔直通顶的九韶径,改在未开拓的山林之中摸索,一路也算太平。凶案之后,天籁宫一直闭门谢客,就算有个别弟子在宫前走动,也从不曾跑远。两人绕过天籁宫外墙一路登高,便见到山顶圣地——奇韵降世岩。相传天籁宫祖师庄清涟当年抱琴坐於岩下,见其中镂空,形状怪异,又孤立於山,寂寂寥寥,於是有感而发,继而奏乐。琴音经奇石内面层层回响,竟以数倍之声传向山下。山下人皆以为是天仙降临,传音於世,才有了这段佳话,庄清涟也因此得名“奇韵仙”。
二人不敢靠近怪岩,绕开好些距离,马四革才敢开口道:“这地方真不错。”
“四哥哥真是谨慎。可就算天籁宫见到我们,也不能怎么样。”
“别忘了,同生会也许就跟在我们脚后。而且你又不是没听过降世岩的传说,若是不慎站错了地方,即便是低声私语,也会以震耳之声传到山下。那我们不就前功尽弃了?”
“那缪泰愚人如其名,不过蠢材一个,不足为惧。更何况,我们一路上也没见到有谁追在后面。”
马四革拍拍对方肩膀,道:“他蠢不蠢是他的事,可你若是想找到师姐,首先得保住自己啊。”他将棍子架在肩上,又笑道:“真是大好风光,尽收眼底!”
安玉唯木讷地望着眼前的景致,任清风穿过衣襟,一言不发。静谧之中,耳边似有动静。“四哥哥,我听到水声。”
马四革定神听了一听,问:“确定不是风声?”
“不,我很肯定是水声。在我们脚下,哗啦啦的水声。”
“水牢……”
“四哥哥,我们下去吧!”
“从这里?”
安玉唯连忙点头。
“你疯了,小安?这样跳下去,不死也只剩半条命!”
“可既然我们都听到水声了,水牢一定就在这里!又不是跳悬崖,这下面就是一片树林而已。不然我们还能怎么办?”
马四革还有些犹豫,“太危险了,小安……”
“四哥哥!”
马四革一手抓住安玉唯的手臂,道:“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跟你师兄交待?”
安玉唯拧不过他,不忿气地将头扭到一边。
“我们下去再找路吧。”马四革不敢放手,拉着安玉唯沿原路返回。
就在这时,天籁宫方向传来阵阵脚步声。
安玉唯一手攥住马四革的衣袖,催促道:“不好,天籁宫发现我们了。”
马四革踮脚一看,还真是。“糟了,这里无路可逃……”
安玉唯狡猾地笑道:“四哥哥真是健忘。”他指了指脚下,“这里不是还有一条路吗?”话毕,他扯着马四革纵身一跃……
马四革睁开眼时,自己正俯卧在潮湿的林地上。
坠落的过程没有想象中的惊险,甚至没有想象中的长。他将长棍横在下方护身,两脚没有离开岩壁,穿过层层枝叶一路磕磕碰碰滑下来,竟也没摔伤。
“小安?”他爬起来,这才记起安玉唯在半途松开了手。“这家夥,掉到哪里去了……”他往四周寻了一转,还是不见人,“早知如此,打死也抓紧他了。”不过适才情况紧急,为免受伤,大家应该是同时松手的。想到这里,马四革长叹一声,拄着棍子往山下去,期盼能在半途遇到安玉唯。
没走几步,就见一个洞口,仅容一人通过。马四革将头探进去,立刻就被瀑布的巨声彻底惊醒,但洞中漆黑一片,根本不知通往何处。
他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小安?”
没人答应。
唯有只身进洞了——管它瀑布还是水牢,总之离水近一步,应该不会有错。
刚进去时,还能借洞外的光线探路,而越发深入,就只能靠触觉前进。水声越来越大,脚下的路不曾分岔,但也渐行渐宽。黑暗尽头,他隐约见到闪烁的蓝光。再向前走,便一头撞在了一排栅栏上。马四革定神一看,发现这道栅栏将自己挡在一个更大的洞口前,另一端是从下面射上来的蓝光,周围依旧只有水声。
他伸手沿着栅栏粗大的木桩往下摸,碰到了一把锁。“看来这里果然是水牢……”他暗喜蹲下,从腰间掏出开锁的工具。“想这样将我马老四挡在门外,太不自量力了……”他利索地破解锁内乾坤,兴致勃勃将锁拉开——叮!
马四革僵止住了,随后慌张地将锁扣上,再重新解开——叮!
脑海中响起了父亲的声音。
“但凡工匠都会想尽办法在自己的作品上留名,锁匠也不例外。但直接将名字刻在锁上,太不含蓄了。你像我,就会在里头加入少量罕见的材料,让锁在开启时发出独一无二的声响。你听……”
叮!
“就像这样!试想如果哪个大盗解开了我的锁,听到这妙音,一定会无比自豪——毕竟解开的是天下第一锁匠的作品啊!”父亲面上挂着一贯诙谐的笑容。
马四革这时就会反驳道:“你的锁要真的那么容易被解开,还怎么立名?还天下第一锁匠……”
“哈哈,你以为我的锁真的那么容易破解吗?能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解开我的锁,世上恐怕只有神偷龙卧溪一人。”
“龙卧溪?你见过他吗?”
父亲摇头,“每次我设计更覆杂的锁,他就会想出新的办法对付我。如此一来一往,我们虽然从未谋面,但也胜似神交。”他说完,又开始玩弄自己的新作,像个顽童般,一遍又一遍地听取同一种声响——叮!叮!叮!
马四革的手从被扣上又解开了无数遍的锁上滑落。
那该死的声音依旧没变。
父亲毕生坚持亲手安装自己制的锁,无论目的地有多远,他都会亲身前往。也就是说,他来过奇韵峰?来过水牢?可他为什么从未跟自己提及?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怎么看都知道不对路,他当初怎会轻易答应这单买卖?如果父亲知道这里是用於监禁的话,一定不会答应。但为什么……
他开始追溯童年时父亲每一次出远门的记录,但一无所获。
是什么人,用什么办法,让心地善良的父亲为这龙齿一般恐怖的栅栏安上锁的?这里到底锁过什么人?
一阵低沈的吼叫从栅栏另一端传来,经冰冷而潮湿的岩壁反射,几乎震裂马四革的心脏。
他颤抖着仰起头,见一个巨大的身躯拉开栅栏,一掌将他打翻在地。他未及翻身,对方就将他拖到湿漉漉的石崖边,将他半个身子悬在映着蓝光的大水池之上。
被击晕之前,马四革艰难地吐出了三个字,“孙迟行……”他眼中仍带惊惶。
安玉唯是被香草的气息熏醒的。
他刚睁眼,就觉得面上一阵刺痛。伸手一摸,脸上竟在流血。“啧,这样脏兮兮地见师姐可不行。”不过他也怪不得谁,分明是自己执意要跳的。他站起身,不见马四革,只见一条隐蔽的曲径,似乎是香气的源头。
他顾不上新伤,怀着一份莫名的期待,急步转入幽径。
在那深林之中丶日光之下,竟是一片被悉心打理的花圃,种满了各色香草与鲜花:江离丶兰草丶芷花丶揭车丶杜衡丶芍药丶椒兰丶蕙茝……不,这不是普通的花圃,这是诗人的花圃。这也不是普通的花草,而是诗人的忧郁。
安玉唯沐浴在醉人的香气之中,神志几乎要失控。“只有师姐会这样挑剔地培植花草丶这样顽固地追随诗人的脚步……她一定在这里。师姐,你在哪里?”他一脚绊倒在花丛之中,“仙仪……”
朦胧之中,一个身影逐渐接近。
安玉唯擡起头,见一双清澈而幽怨的眼睛注视着自己:不是别人,正是令他辗转反侧丶日思夜想的意中人。
“小安?是你吗?”
安玉唯下意识地捂住自己面上的伤口,但杜仙仪已经见到了。
“小安,是谁划伤你的?”她捧起安玉唯本应无暇的面庞,“是谁这么狠心?”
安玉唯傻笑s道:“是我不小心摔的……师姐,真丶真是你吗?”他迫不及待地握住杜仙仪的手,“我不是在做梦吧?”如此浸淫在幸福之中,脸上的伤痛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杜仙仪将脸贴在安玉唯额上,眼中盈泪,幽幽道:“小安,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你进屋。”话毕,她牵着安玉唯穿过花圃,转入一间草庐。推开柴扉,撩起门帘,只见内室摆着单薄的家具和一个略显眼的衣柜。“快坐下,我替你洗伤口。”
安玉唯坐下了,脸上依然挂着飘飘欲仙的笑意。直到杜仙仪捧着湿巾来到面前时,他才如梦方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如果时间能就此静止就好了。
“师姐为何在此?”
杜仙仪平静地答道:“但愿我知道。”
安玉唯立刻跳了起来,“那师姐为何不离开此地?”
“你可听过‘阴间四鬼’的大名?”
“不曾听闻。他们又是何方妖孽?”
“阴伯痴丶阴仲癫丶阴叔狂丶阴季疯四兄弟曾是草莽杀手,他们如今的任务就是保证我寸步不离奇韵峰。倒不是说他们武功有多厉害,只是四人齐聚时会使一个‘阴功法阵’,凶险无比,颇令人头痛。”
“这个法阵又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清楚。但他们分别以虎丶狼丶猪丶狗之骨为笛,吹出怪诞狂叫之声,能令人神志错乱,甚至陷入昏厥。然而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杜仙仪压低声音,用手指轻触安玉唯完好的一边脸,“这里最可怕的人,是孙迟行。”
安玉唯瞪大眼,“孙迟行也在这里?我听说他早前从惊雀山失踪,不想竟然——”
“他一早被纪莫邀气得半疯,如今更加理智全无,连话都不晓得说了。孙迟行现在就是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除了阴家四兄弟,没人能使唤他。我要是敢走远半步,他就会将我撕成碎片。”说到这里,她的眼睑抖了一下。
门外传来脚步声。
杜仙仪急忙捂住安玉唯的嘴,催促道:“快进柜子里,别出声!”不等安玉唯反应,她已将人推进衣柜,匆匆合上了门。
一个贼眉鼠眼的瘦子扯开门帘,问:“和谁说话呢?”
杜仙仪没看他,冷冷地答道:“阴老二?我不是正和你说话吗?真好笑。”
阴仲癫“哼”了一声,在屋内踱来踱去,一双鼠目恨不得将屋里每一寸阴影都咀嚼干净。
“你来这里又是做什么?”杜仙仪在对方发现之前,将染有浅浅血迹的湿巾丢进了脸盆。
阴仲癫弓着背回过身来,笑道:“你还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了,杜仙仪……没什么,刚才姓孙的逮到一个小子,不知道什么来头,看看你会不会晓得。”
“什么傻子会来这种地方?无趣又危险。”
“不知道呢。就见他胡子拉渣,还背着一根齐人高的哭丧棒,兴许你认得。”
杜仙仪漠然应道:“你净说也无益,不如直接带我去见他好了。”说完就往外走。
阴仲癫一听,突然将她拦在门前,奸笑道:“刚才还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怎么忽然就着急起来了?你认识他吗?”
“我都没见到人,怎么知道认不认识?”
谁知阴仲癫一手钳住她的脖子,将她拉回屋里,“是你搬来的救兵吗?”
“开什么玩笑?这里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怎么可能有人知道我在这里?”
“你别想骗我啊,杜仙仪!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冰清玉洁的仙女吗?竟敢用这种态度跟我们说话!如果不是受命要对你毕恭毕敬,我们四兄弟早就应轮番享用——”
阴仲癫背后的衣柜突然自己打开了。
杜仙仪目瞪口呆,动弹不得。
阴仲癫还没回头,就被燕尾刃刺穿胸膛。未及呜咽,便“扑”一声栽倒在杜仙仪脚下,顷刻断了气。
安玉唯从柜里出来,拔出刀刃——血污立即溅满双手。
杜仙仪挨在他肩旁,细声道:“小安,你这丶这是……”
“这等贱人,死何足惜?”
“小安,你没跟我说,马四革也跟你一起。”
安玉唯点头,“可我们从山上下来时失散了。”
“那你怎么还杀了阴老二?你四哥哥还在其馀人手上呢!”
“这家夥轻薄你,我忍无可忍。”
杜仙仪望着阴仲癫的尸体,心头落下一石,道:“也罢,将错就错。”她回身取下挂在墙上的佩剑,拉安玉唯离开草庐。“我现在去见其馀人,你先躲在暗处不要现身,见我拔剑时才出来。”她又顺手在裙带上砍下一节,撕成两半,递与安玉唯:“虽然三缺一,但只怕他们那个魔阵威力不小。你不曾经历过,还是塞住耳朵为妙。见我令下时,什么也别想,将他们斩草除根便可。”
“那师姐你呢?”
“别担心我。他们对我没太大戒心。总之我们合力除掉他们,离开这里就好了。”她朝安玉唯笑了。
杜仙仪那如冬日暖阳般慰藉人心的笑容,每每令他迷醉不能自拔。
“不过,你要小心孙迟行。”
安玉唯似懂非懂地点了头。这种建议的话,他已经听不进去了。如今他脑海里只有两件事:杀光阴氏四兄弟,以及回味杜仙仪的笑容。
(本回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