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廿二，春分刚过。
绿野徘徊月，晴天断续云。
虽然中原地区就气候的宜人程度而言，远远比不过南方，但却有一个好处……四季异常分明。
所以，明明半个月前还需要裹着棉大衣出行，结果春分一至，街上立马齐刷刷地变成了一堆薄毛衣。
将近二十度的气温，加上明媚的春光和一片盎然的绿意，是个人都该心情愉悦才对。
所以卓玛丽的心情很好，
非常好。
………………
“老大，我回来了……怎么样，这么多天没见，想姐姐我了没有？”
甫一下车，卓玛丽便直奔杨默的办公室，将手里的大包小包往杨默面前一放，笑意吟吟地将身子杵在办公桌上。
现在正是午休时间，又是在德州城产公司坐班，因此深知杨默脾气的卓玛丽一点拘束都没有。
老大？
听到卓玛丽没有用往日“老弟”这种称呼，而是用上了这两个字，正在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看着文件的杨默抬起头来，脸上多了一些笑意：“回来了？怎么样，此行还算顺利吧？”
卓玛丽笑眯眯地看着他：“你都提前打招呼了，能不顺利么……顺利，当然顺利！”
“诺，这是干爹带给你的礼物，牦牛肉干、门源蜂蜜、祁连黄蘑菇、红景天……还有你点名要的茯苓茶。”
一样样把东西摆到杨默面前后，卓玛丽微微顿了顿，脸上的风情不减，眼里却多了几分认真：“老大，谢谢！”
杨默当然知道她在谢什么，却是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打铁还得自身硬，说到底还是卓姐你自己争气。”
“赵老前天就打电话过来了，言辞之间对于你这位新认的干女儿很满意；说你无论是接人待物还是业务素养，都大大超乎他的想象；”
“最关键的是对于青海那边产业的规划设想以及青海-德州两地产业的联动有着一番独特的见解，他这几天收获颇多；”
“要不是我好说歹说，讲你是我的得力助手，德州这边现在又离不开你，他才饶了我一马，否则的话，他老人家就要直接把你抢到青海那边去，调入行政系统帮他忙了。”
说到这，杨默哀叹一声，然后一脸不放心地看着卓玛丽：“话说，卓姐，德州这边一大摊子事呢，你可不能被老爷子说动，丢下我不管，拍拍屁股就跑青海那边去了！”
卓玛丽闻言，忍不住地咯咯笑了起来。
聪明如她，哪里不知道这位老弟是在给自己吃定心丸？
如果赵老的干女儿这个身份还是让她觉得不保险的话，实在不行，等到觉得情形不妙的时候，大可以平调到青海那边的行政系统里去嘛，如今的青海可不比其它地区，又有赵老在那边镇着，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可没这个本事把手伸那么长。
这是杨默跟赵老给出来的双重承诺，含金量高的不能再高了。
想到这，她看向杨默的眼神有些复杂起来，歪了歪头后，却是毫不避讳地将自己的身子往前凑了凑：“老大，实话实说，我觉得我有点看不懂你……至于么？”
说着，不无幽怨地拉了拉自己的工作装，低头看了看里面那副被薄毛衣包裹着的炸裂身躯：“还是说，你是觉得姐姐我人老珠黄了，看不上？”
说实话，上次杨默没有趁人之危地接受她的投怀送抱，固然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激，但同样也给了她莫大的打击。
当然，更多的却是疑惑。
一件在她看来很简单的事，把她睡了就能解决的；杨默却费了那么大一番功夫绕了这么一圈，还搭进去了那么一大个人情。
杨默有些无语地看着这张距离自己不到半米远的俏脸。
能被无数大华公司的年轻职工当成梦中情人，乃至于被身边那么多人惦记，这位姐姐那自然是堪称尤物级别的……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材。
不管你承不承认，其实有相当一部分女人是随着年岁的增长而越发有魅力的，甚至要过了三十岁以后才会真正进入黄金期……比如何晴、比如白娘子。
而卓玛丽同样属于这一种。
别看这位水蜜桃再有两个月就要过29岁的生日了，妥妥的奔三人士，但是浑身上下发散出来的那股成熟气息和眉宇间的那抹风情，却是足以将绝大部分年轻漂亮姑娘秒成渣，堪称毒药。
所以，什么人老珠黄之类的自怨自艾，听听就好，大抵没有谁能比这位姐姐更清楚自己的魅力了，否则当初也做不出那等主动投怀送抱的决定。
当下无奈地笑了笑：“卓姐，你很漂亮，也很有魅力，我想这个世界上很少有男人能对你不起心思……我既不是圣人，也不是柳下惠，有这等美女主动送上来，要说不心动，那是骗人的。”
“但是，人生在世，总归要有点底线。”
“如果大家都是成年单身男女，如果只是你情我愿地玩一玩，这等美女主动投怀送抱，那我自然不会拒绝……但是很遗憾，我已经有了家庭；而很显然，卓姐你当时也并不是真的心甘情愿。”
说到这里，杨默将身子往后靠在了椅背上，一脸认真地看着卓玛丽：“卓姐，有些话我之前说过不止一次，但好像你不是很信的样子，但现在你已经基本上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所以我不妨再说一次……当然，我也希望这是我做的最后一次解释。”
“第一，你很有能力，也很有潜力。”
“身为合作伙伴，你的能力和潜力，足以让我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为了保你付出一些代价……哪怕这个代价是欠了赵老一个大人情。”
“第二，我有我的用人原则。”
“我之前说过，我非常看不起你们东营那票子二代们玩的那种hiv关系绑定；在我看来，只有没有能力的废材，才会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方式去捆绑其他人……但凡是有点胸襟和自信的人，都不屑于这么干。”
“所谓缘来惜缘，缘去随缘。”
“我没这个脸皮上什么价值观，但我希望我的合作伙伴和助手是因为相信跟着我能闯出一片天地才心甘情愿跟着我一起干的，而不是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以跟着我一条路走到黑……主观能动性很重要，而且职位越高越重要，主动工作和被动工作之间区别，我还是分的很清楚的。”
说到最后，杨默摊了摊手：“总之，卓姐你可以理解为我是一个想要做点什么事，但却又很怕缠绕上因果的人，不管这个因果看上去是不是很诱人……能理解吧？”
懂，太懂了。
不就是怕老娘成了你的女人后，公私夹杂，凭空生产一大堆不必要的麻烦和变数来么？
这种事见得太多了。
卓玛丽撇了撇嘴：“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让姐姐我心甘情愿地给你做牛做马呗。”
“得，算你赢了，没见到姐姐我一下车就乖乖跑到你这来听从调遣了么……说吧，有什么需要特别交代的？”
杨默见状，顿时笑了起来，然后起身走到文件柜前，取出了几个文件夹放在她面前：“前几天你去青海公干，恰好那些国外的企业代表团又陆陆续续地抵达德州，公司人手不足，所以我就先帮你梳理了一下工作……这些是我帮你筛选出来的承接对接名单，以及谈判过程中的关键条件，你今天下午先看一看，做到心里有数。”
接过文件夹打开粗略地过了一眼，卓玛丽有些讶异：“怎么大多都是些酒厂和体育用品企业？”
不怪她讶异。
这两类产业已经是大华公司这边的强势领域了，根本犯不着作为产业承接的重点来抓。
酒水就无需多说了，国内对于白酒和啤酒的需求量一直居高不下，齐鲁本身更是白酒的超级消耗大户，加之穆大小姐的品牌出海计划使得有大量的米酒和啤酒出口东北亚，德州、莱芜和兰陵这边的酒厂连原料的协调都快成问题了。
体育用品和健身器材也是同样的道理，亚运会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年半，国内的热度已经基本消退，但是国外的需求却是一直居高不下，凭借着当初亚运会举办期的流量红利，德州这边很是吃下了一口欧美那边的市场，最起码基本盘是稳定下来了。
所以，卓玛丽很是不解杨默为什么要重点标注这两个领域。
在她看来，付出那么多代价搞产业承接，最大的意义除了带动就业之外，其实是可以孵化和带动本地的相关产业，这种事情应该优先考虑德州这边尚未发展起来的潜力产业才对，而不是将有限的资源倾斜在这两个已然发展的不错的产业领域。
听到卓玛丽的疑问，杨默笑了笑：“先做大，再做强，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的确，做横向对比的话，德州地区如今的白酒、啤酒、体育用品、健身器材这几个领域，当下已经是国内规模比较大的了……但它们的规模依旧还不够大，最起码还远远没到可以通过规模效应形成壁垒的程度。”
“至于做强，那就离的更远了。”
“德州的产业升级走的是中高附加值路线，走这条路线，决定了必须要走自主品牌\/厂牌+海外市场策略，只有这样才能源源不断地回流足够的利润，从而推动产业的正向循环。”
“而要想在海外打响自己的品牌和厂牌，市场、品质、技术，三者缺一不可。”
“但在品质和技术这一块，我们当下很多领域的产品或许在国内已经是比较出色的了，但放在世界范围内，却还有一段非常不短的距离需要去追赶；”
“所以我们需要通过承接岛国和欧美相关产业的方式，在最短的时间里增加产业规模、获取转让技术和足够的熟练工，并在此基础上突破技术自主，把这块差距给补上。”
“而在当下，岛国是重中之重，更是我们能否在短期内实现产业迭代的关键……所以，在这一块，你要更加上心。”
岛国？
卓玛丽有些疑惑，不管是啤酒还是体育用品和健身器材，欧美那边的市场规模都要明显超过岛国，怎么岛国反而成了重点？
杨默并不奇怪卓玛丽会疑惑，只是很平静地解释道：“从岛国经济泡沫开始破碎开始算起，至今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
“毕竟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岛国的经济虽然经历了一年多的剧烈波动，但是除了上层人士和一些大型企业的高层之外，整个社会还是充满着一种乐观情绪的，觉得这次的经济危机只不过就是一次普通的小感冒，很快就会过去。”
“但实际上，我们都清楚，像岛国这种主权不完整的国家，一旦阿美莉卡铁了心要从它身上回血，在没有吸够之前，它的经济波动是不可能恢复平稳的……而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状态会维持一个很长的时间，长到足以超乎所有岛国人的想象。”
“所以，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
“对于落差，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有极限的。”
“面对着经济萧条，岛国的普通民众可以用各种理由来安慰自己，一个月，半年，一年，甚至是一年半都可以；”
“但是时间再长呢？”
“如果不是一年两年，甚至不是三年四年呢？”
嘴角露出一抹略显邪恶的笑容，杨默定定看着卓玛丽：“一般来说，面对着束手无策的困境，人最多能维持18~22个月的积极心态，一旦超过这个极限，就会迅速陷入迷茫和无助中。”
“就算岛国人素来以隐忍和抗压著称，但也不会超过这个数字太久……更何况我们都知道，其实很多岛国人的心理素质并不是真的那么强。”
“那么问题来了，一旦岛国民众陷入巨大的失落和沮丧氛围中无法自拔，那么会产生怎样的消费行为变动？”
已经大抵明白了杨默意思的卓玛丽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酗酒！”
“岛国那边的社会压力本来就巨大，几乎所有的成年男性都有喝酒的习惯，一旦心理崩溃，这种历史行为将迅速转化为酗酒……虽然不太可能是所有人都会酗酒，但这个比例肯定不会低！”
杨默点了点头：“岛国的清酒本来就不便宜，而酗酒会大幅增加支出，偏偏岛国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经济都不会景气，收入减少之下，面对着酗酒这种近乎刚性的需求……你说到时候会出现什么情况？”
卓玛丽不假思索地回答：“消费降级，到时候肯定有相当一部分人不会再如同以前似的，追求本国生产的高端纯米大吟酿或者纯米吟酿，转而会去消费大吟酿或者该等级以下的本国清酒和啤酒……当然，到时候身土不二的执着也会被打碎，国外的平替产品也会被接受。”
说到这，卓玛丽的眼睛亮了起来：“老大，我知道了，你之所以想要在酒类这一块搞产业承接，其实就是想要借机切入岛国的清酒市场，用华夏产的纯米吟酿去冲击它们本国的大吟酿级别的酒水市场，以此形成顺滑平替；”
“但我们国内至今不怎么了解岛国清酒的制作工艺、尤其是中高端清酒的酿造工艺，自行生产的话，口感上会有很大的差异，所以需要通过合资建厂的形式，来摸清楚它们的工艺，同时也撕开一个进入的口子……毕竟像清酒这种带有极重本国文化符号的产品，岛国那边的保护壁垒是很强的。”
杨默欣然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我们需要利润，更需要一个敲门砖！”
“同样的，运动服装、运动用品、乃至于运动器械也是同样的道理。”
“岛国的消费降级已成必然，甚至现在就已经开始形成了趋势，这导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精打细算了起来；”
“偏偏岛国那畸形的社会文化和长达数十年的高强压力，催生了很多的刚性需求。”
“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别看岛国人平日里给人一种沉默严肃的古板印象，但实际上他们对于精神文化的需求远比其它地区强烈的多，甚至成为了维系他们心理不崩溃的刚需品！”
“从去年起，开始迅速兴盛的动漫、游戏、音乐、影视、娱乐综艺，便是这一刚性需求的体现。”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些东西的，诸如动漫、游戏和娱乐综艺等方式，其实更适合年轻人和居家成员。很多白领和小老板，尤其是需要努力工作用以养活一家子人的白领，其实更倾向于通过运动锻炼这种可以产生内啡肽的低成本方式，来维系自身的精神状态和精力，用以应对沉重的工作生活压力。”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岛国的体育服装、体育用品、健身器械市场，就会迎来一波爆发式的增长……同时，是基于消费降级大环境，这块新增市场里有一部分可以被平替产品和国内外新兴品牌所争夺。”
“鉴于岛国本来就有全民锻炼的习惯，所以即便是面临着欧美传统强势品牌的竞争，但可以留给我们切入的市场规模已然非常可观。”
“但问题是，我国的化工业、纺织业、冶炼业虽然规模庞大，但对于新材料的研发却是明显落后于国际先进水平，许多应用于跑鞋、球拍、运动服装、棒球、健身器材的高新材料，根本生产不出来，又或者没有知识产权；”
“至于人体工学这块，我们需要干追的路就更远了，国内甚至没有专门研究这块的机构……偏偏这些东西才是运动用品最能拉开差距、最能产生溢价差、也最容易黏住客户的环节。”
“所以，我们必须趁着岛国相关企业无法承受它们国内高昂人工成本的这档口，必须狐假虎威地借着桥本先生影响力，积极推进双方的产业承接和合作，以此来谋求一个相关技术迭代和消化的契机。”
说到这里，杨默大手一挥：“只要能争取到足够多的技术转让，哪怕我们付出的代价多一点，也是可以接受的。”
“代工就代工，怕什么，等到把技术消化掉了……以我们在岛国的渠道基础，难道还没信心孵化出几个自主品牌出来？”
“更何况，运动用品领域可是有不少有用的技术。”
“我听说，岛国的碳纤维技术可是走在世界的前列……这东西的用处，可广着呢！”
卓玛丽闻言，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你是在惦记人家的好东西。
不过杨默身边的人都知道这货是个纯纯的愤青，别看大华公司跟岛国那边的合作异常紧密，但实际上这货是一点都不待见那边，一有机会，不是在文化输出上puA对方，就是给对方挖坑，一遍赚人家钱一边惦记人家的好东西，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对此，她毫无心理压力，现在可不是几年后，可没那么多哈日族。
……………………
又陆陆续续地交代了半个小时后，眼瞅着已经到了上班时间，交谈才告一段落。
杨默如今手上的工作异常繁杂，既然已经帮她把名单和谈判要点梳理出来了，身为总助，卓玛丽自己拿回去慢慢消化就可以了，万万没有挤占对方宝贵工作时间的道理。
这货是出了名的疲懒，也就是如今的盘子太大，必须要过手处理的工作太多，要是换成以前，谁敢耽误他下班时间他跟谁急。
抱起文件夹，起身看了看眼前这个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跟自己以前碰到的人截然不同的男人一眼，
卓玛丽忽然风情万种地对他笑了笑：“老弟，看过红楼梦没？”
杨默一愣：“书还是电视剧？电视剧看过，书没看过。”
卓玛丽忽然将身子往前靠了靠：“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老弟你有些地方跟贾宝玉很像？”
贾宝玉？
杨默一头雾水，眨巴眨巴眼睛：“你是说……其实我也长得很好看？”
他实在是想不出自己跟贾宝玉那个娘娘腔有什么共通之处。
除了生理同为男性之外，唯一能联系到一起的，也只有长得不难看这一点了。
听到这货厚脸皮地将自己的颜值跟贾宝玉相提并论，卓玛丽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娇躯乱震之下，工作装都快包裹不住的丰盈胸口荡出一圈圈涟漪，直接看的杨默心头差点冒火。
“老弟，没看出来啊，你这脸皮厚起来，都可以去当城墙了。”
好半晌，卓玛丽才止住了笑声，然后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处，却忽然回过头来，脸上多了一抹别样的调侃和风情：“我的意思是……老弟，就没人跟你说过，你跟那贾宝玉一样，都是天字号的大淫贼？”
说完，干脆利索地打开门，就此离去。
看着顺手被带上的房门，当初只知道盯着电视上的林妹妹看的杨默一阵傻眼。
淫贼？
不是，你不是应该夸赞我做人有原则，尊重女性，坐怀不乱，系统里罕见的正人君子么？
怎么……
又成淫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