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一两次决战性质的会战消灭库尔特人的野战军团主力”，这种论调是完全基于贵族内战经验的臆想；游牧民不是应募民兵，可汗亲卫也不是骑士团。」
「除开实际占领外的任何办法，都无法阻止新的部落在这片草原上发芽；这些所谓的牧民们，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边境的逃役农奴、雇佣兵乃至于一切人类所能想象得到的低劣罪犯。」
「即使从战略上说，无论是在空间上还是时间上，都不应给予库尔特人积蓄资源的机会；让一群常年忍饥挨饿的牧民闻见河谷镇堆积如山的面包的香气，比太阳王发出的任何战争动员令都能激发他们的斗志。」
「下面，我将从七个方面，论述草原部落的生存模式，以及他们南下侵略的必然；再从四个方面回答，如何对草原人口进行有效的管控。」
——《反对北伐的十八个理由》，拜拉·谢尔弗。
「有金子的地方不一定有巨龙，但一定有矮人。」
——加洛林谚语。
「加洛林人最近又编造了诽谤我们的胡话，此事在书中应当记载！」
——《仇恨之书·光明纪元23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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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古斯·波特老来得子，自然是宝贝得紧，简单洗漱一番，便迫不及待地冲进了自家客居的庭院。
刚刚学会走路的大胖小子见了父亲（手上拿的新奇玩意），当即“爸爸抱”、“爸爸抱”地叫了起来。
登时给奥古斯笑得宛如一朵怒放的鲜花，抓起自家儿子就是一顿猛亲。
闻讯赶来的奥古斯夫人挥手摒退几个奶妈，有些幽怨地盯着奥古斯，嘴上假意斥责道：
“脸上怎么弄得这幅鬼样子？”
奥古斯嘿嘿一笑，逗弄着怀里的宝贝儿子：
“我不弄得这般狼狈，家里这些族老怎么知道我的功劳？又怎么堵住那些个光惦记吃肉、没挨过打的废物的嘴？”
奥古斯说着还不忘上下捏弄了一番儿子，眼角的余光又打量了庭院周遭软布包裹的家具，满意地点了头：
“好，好，这身子骨养得好啊。”
虽然知道家主大人是在笼络人心，但能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本就是天大的本事；有这样雄才大略的家主，奥古斯才有这样的忠心不是？
奥古斯将注意力从自家传宗接代的继承人身上移开，看向自己的配偶，眼底闪过一丝炽热：
“夫人也辛苦了。”
几个月的奔波，奥古斯也很久没尝过“肉味”了——就草原上那些女人的尊容，奥古斯实在是下不去嘴。
如今饱暖之余，也该想一想别的了。
想到这里，奥古斯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目光扫过夫人风韵犹存的面容、扫过那鼓囊囊的饱满……
奥古斯当即瞪大了双眼，快步上前。
“你干嘛？孩子还在这呢！”
奥古斯夫人今日特意精心打扮过的面庞闪过一丝娇羞，更多地却还是期待，欲拒还迎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别捂！”
在奥古斯夫人惊愕的目光中，奥古斯大喝一声，右手前伸……
奥古斯夫人开心地闭上了双眼……然后就感觉到自己脖子上传来了金属与肌肤分离的触感。
奥古斯夫人失望地睁开了眼，只看见自家丈夫双手捧着自己胸前的吊坠，嘴皮子都有些哆嗦：
“这、这是哪来的？”
“我问你，这吊坠上的宝石、宝石是哪来的？！”
奥古斯夫人的牙都快咬碎了：
“主母大人赏我的？怎么了？没听说过星空珠宝店的大名？”
气昏了头的奥古斯夫人显然忽略了自己丈夫刚从外地回来的事实。
奥古斯毕竟是波特家族数得着的骨干力量，品鉴宝石的眼光不可谓不毒辣；虽然还没听闻“星空珠宝店”的名头，却已经看出了自家夫人胸口这枚宝石的独到切割工艺。
“嘶~你是说，这东西已经能量产了？！”
奥古斯倒吸了一口凉气，琢磨出了自家夫人的言外之意。
奥古斯夫人先前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失望，一把挥开自家丈夫的手，驳斥道：
“什么量产？！这是星空珠宝店今年的最新款，只有三枚！”
“是主母大人看在儿子的份上……”
奥古斯眼下哪里听得进去自家夫人的妇人之见，两眼一瞪，不耐烦地打断道：
“你说的星空珠宝店，是哪家大贵族的生意？”
这家里到底是男人说了算，眼看奥古斯有些怒了，奥古斯夫人当即乖巧了下去，小声嘟囔道：
“是北境蛮子、北境那位谢尔弗伯爵家的产业……”
“……他们店里的卡还分许多等级呢……”
“……卢卡斯大师、宾·格里大法师他们都去……”
“……那几个小贱人这些天可没少在我的面前说风凉话……”
奥古斯夫人也是个地道的贵族妇女，说话颠三倒四、抓不住重点、全是妇人间的嫉妒与八卦。
奥古斯听得头疼不已，在这杂乱的讯息中努力梳理着星空珠宝店的脉络，终于是灵光一闪，一把抓住自家夫人的胳膊：
“我且问你，星空珠宝店的宝石和巴忽尔勒宝石矿坑有什么关系？”
奥古斯夫人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还没说到呢，这可是前两天才发生的事！”
“……听说连矮人都惊动了，要去林克庄园拜访那位李维子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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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克庄园。
白马营的营房，正在午休的爱勒尔被自家队长晃醒。
“准备执勤了，你不是想看矮人长什么样吗，”队长看了一眼窗外，语气之中也有一丝好奇，“来做客的矮人就要到了。”
爱勒尔的睡意顷刻间荡然无存，兔子似地从床铺上弹起，一溜烟地蹿了出去。
在每一本畅销大陆的骑士小说里，主角身边必定有一个嗜酒、贪财、记仇且喜欢吹牛的矮人同伴，负责触发“打造神兵利器”、“勇闯巨龙巢穴”之类的剧情。
爱勒尔也是听着这样的故事长大的；可在偏僻的爱勒尔山村，连矮人的胡子都看不着。
“嘿，这小兔崽子。”
队长望着爱勒尔飞奔的身影，也是颇为期待地跟了上去——队长曾经也是一个男孩，自然也有过这样的骑士梦。
……
矮人的音乐充斥着大量的打击乐器，力度强、速度快、节奏紧促……和精灵的审美可谓是两个极端。
爱勒尔不懂乐理，但此刻迎宾的声乐团所演奏的《大胡子进行曲》，听起来确实十分地带劲。
在这样带劲的音乐中，铁炉堡山羊那对标志性的大角出现在了林克庄园的迎宾道上，出现在了爱勒尔的视野中。
「比大角鹿的角还要大一些，这么小的身躯是怎么撑得起这么大的角的呢？」
爱勒尔暗自比较着，目光从铁炉堡山羊那老树根似的大角接着上移，一个身高约摸在一米三左右的身影、随着羊身上下起伏。
只是山羊骑士的面部完全笼罩在金属头盔的阴影之中，爱勒尔只能瞧见他那几乎拖到腰间的长胡子。
来不及细想，矮人那粗犷嘶哑的大嗓门紧接着在爱勒尔的耳边炸响：
“我，吉姆利·都林，铁炉堡氏族的王子，山羊骑士，日瓦丁火枪卫队的指挥官，巨龙的屠戮者，维基亚人的好朋友，千杯不醉的酒徒，铁炉堡最好的符文铸甲师，兽人的梦魇……”
一段长达五分钟的自我介绍，爱勒尔忍不住咧了咧嘴角——哪有人会这么不要脸地自夸啊——哦，他不是“人”，而是一个矮人，那没事了。
爱勒尔有些佩服李维少君和班萨伯爵了，直面这样的自我吹嘘，他们两位大人居然能做到面不改色。
那位自称“吉姆利·都林王子”的山羊骑士跳下羊背——爱勒尔莫名想起了村子里的孩子喜欢玩的“跳山羊”游戏——摘下头盔，露出了他宽大的下巴、同样宽大的酒糟鼻、黑色的眼睛以及栗色的头发。
爱勒尔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这个矮人的耳朵——果然和人类的很像。
人群在此时逐渐围拢，那还不如爱勒尔高的吉姆利·都林于是慢慢“淹没”在了爱勒尔的视野中。
爱勒尔收回目光，看向会客厅的方向——浓烈而刺鼻的酒精味随着午后的风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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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该死的老伙计！”
吉姆利猛灌了一口实验室剩下的酒精残液，胡须一甩，酒液飞溅：
“这真是太xx地够劲了！”
“李维子爵，”吉姆利全然忘记了自己来此的本来目的，那双已经睁不开的眼睛搂着李维对面的烛台，唾沫横飞，“我的老伙计，这xx的是什么酒？！”
“酒神在上！这绝对是我这辈子喝过最烈的酒！就是有一点烧嘴！”
「那不废话嘛？里面不知道掺杂了多少浓酸和生石灰杂质，你这都能喝下去我真是佩服！」
李维心中腹诽不已，面上含笑，有些嫌弃地举起刀叉，杵了杵烂醉如泥的吉姆利，小声呼唤道：
“吉姆利王子？吉姆利王子？”
回答李维的只有震天响的呼噜声。
李维于是冲着班萨使了个眼色，两人离席而去。
“照顾好吉姆利王子，他醒来了第一时间通知我们，无论任何时间。”
离开前，李维不忘对负责照顾（监视）的黑骑士吩咐道。
……
“你给他喝的是什么玩意儿？劲这么大？”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一个小时就被放倒的矮人。”
班萨冲着会客厅的方向努了努嘴，十分地好奇。
李维也不隐瞒，有些“腼腆”地摸了摸下巴：
“就是生产消毒用的酒精的废液，酒精浓度肯定比一般的酒要高得多。”
“不用管他，先请他喝个够，才好说话；矮人都这个德性。”
北境临近罗多克，与矮人打交道的经验要丰富得多。
班萨附和地点了点头，随即左右张望了一圈，压低了嗓音：
“你老实告诉我，那天那个去星空珠宝店‘砸场’的人，是不是你安排的？”
班萨在亚琛城亲眼目睹过李维操弄“马术俱乐部”的全过程，所以一听到星空珠宝店传来的消息，脑海中当即浮现出一股强烈的既视感。
李维含笑应下，在班萨征询的目光注视下，主动摊开北境与草原一带的军事地图：
“想要去巴忽尔勒，两条比较保险的路线，分别是走由谢尔弗完全控制的爱蒙塔尔草原向东去，以及由亚历山德罗压制的南部草原一带向北靠。”
班萨当即明白了李维的用意：
“你想吸引南边的人去草原？”
“这是其一，”李维叹了一口气，“人口是制约北境的最大因素，我们不可能从家里迁移太多人去草原。”
“其二就是把北境周边的流浪骑士、雇佣兵之类的吸引过去。”
“更确切地说，南边鼓噪的声势越大，咱们家里的那些不稳定分子北上的意愿越大；至于南边有多少人去……”
李维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到时候我自然会给北边的流浪骑士们树立几个‘南方骑士淘金发财的典型’的。”
“所以说，当然，如果不方便也可以不说，”班萨斟酌着语句，眼神中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热切，“巴忽尔勒出产的宝石确实有它特殊的地方？”
“那倒没有，”李维察觉到了班萨的贪念，果断泼了一盆冷水，“这完完全全只是切割工艺的问题。”
“那些没什么势力背景的淘金客，到时候还是会把宝石原矿卖给我们北境的。”
李维打了一棍子也不忘给一颗甜枣：
“淘金先富卖铲人，这个道理，班萨叔叔想必是懂的。”
班萨闻言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收起了别样的心思，主动转进了话题：
“家主那里，你自己去写信说明吧，我就不代劳了；至于北境其他的盟友，你可有什么打算？”
班萨的面色带上了少许严肃：
“他们近来也在向我打听消息的真实性，你要再不出面，访客很快就要到林克庄园了。”
虽然北境各家在对抗天鹅堡的立场上一致，但巴忽尔勒作为无人实控的暧昧地带，各家难免要动心思。
李维的目光看向地图的最西侧——那里正是库尔特人的硝石矿所在——不由得冷笑一声：
“随他们去好了，巴忽尔勒欢迎所有人。”
“我巴不得库尔特人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巴忽尔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