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是人文历史的载体。
坐落于瓦兰城的谢尔弗伯爵府也不例外。
府上以历代家主命名的庭院厅堂，往往会比照家族史书上的记载，展出这些家主生前的功绩，并由此安排该区域的功能定位。
这些“榜上有名”的家主，无一不在谢尔弗的发展历程中做出了突出贡献。
就比如说每年冬幕节后例行的开年宴会举办地——阿什顿·谢尔弗宴会大厅。
作为“荆棘领历史上最出色的外交家”，这位“阿什顿·谢尔弗男爵大人”同样是荆棘领的第一位伯爵。
正是他，从那时候的国王陛下那里、凭借自己的长袖善舞、半哄半骗地弄来了更新之后的“开拓令”。
也就是李维所熟悉的那份、囊括半个西北和灰雾山脉以北全境的“开拓令”。
由此奠定了谢尔弗在西北扩张的法理基础。
当中的厚积薄发，自是另一段波澜壮阔的故事了。
这份开拓令的手写复印件，如今就装裱在阿什顿·谢尔弗宴会大厅的廊壁上。
前来视察宴会准备工作的李维，只需放平视线，走进大厅的第一眼就能自然而然地瞧见它。
以及它旁边并列的阿什顿·谢尔弗肖像画。
可惜阿什顿的子孙不肖，传了三代就绝了嗣。
哈弗茨这一支的先祖，作为旁支，就是那时候跟着迁徙到了瓦兰城，最终才有了今天的故事……
而比起多少还带着点旁观者心态的李维，随行的艾莎眼中的骄傲与钦佩就要浓郁得多，侃侃而谈：
“我从《家主起居录》上看到过，那时候莱茵河两岸都还没有完全开发。”
“阿什顿先祖走一趟日瓦丁，就要花上一年半的时间；期间遭遇了兽人袭击、盗匪劫路、水土不服……”
“出发时一千三百多人的队伍，到了日瓦丁就只剩下了七百多人……进城之前从其他地区招募了许多农夫壮大声势……”
李维静静地听着，心中也有些感慨。
历史悠悠，像阿什顿这样真·有头有脸的人物，在人类文明的海洋中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但正是这些站在时代潮头的排头兵，让“英雄与时势”的辩论多出了几分浪漫主义的色彩。
只不过艾莎这番发言多少也“露了底”——《家主起居录》这种敏感的政治教材按理说是只有身为继承人的李维才能看到的。
眼下来来往往、筹备宴会的仆役极多，李维于是干咳一声，指着不远处几个正在摆放万花筒的女仆、转移了话题：
“你们几个，把支架摆得歪一点，不要让展品太贴合支架的底座。”
“要让来宾产生伸手去调整它的冲动，明白了吗？”
几个女仆闻言瞪大了眼睛，在原地呆愣了片刻，努力消化起了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指示。
片刻的冷场之后，还是为首的女仆最先反应过来，行了一礼，口中应道：
“遵命，少爷。”
李维是少爷，李维说了算。
伯爵府的仆役自是手脚麻利，不一会儿的功夫几个女仆就依照李维的要求重新摆放好了万花筒，口中请示道：
“您看这样行吗，少爷？”
看着摇摇欲坠的筒身，李维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叮嘱道：
“记住，这些展品一定要让来宾们自己动手把玩，你们绝对不准上手帮忙！”
一众女仆自是纷纷应下。
李维这才迈开脚步，继续宴会开始前的查缺补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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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向对比来说，谢尔弗的宅邸远远比不上天鹅堡那般奢华。
哈弗茨就更不是什么贪图物质享乐之徒。
但作为实打实的边境伯爵，谢尔弗依旧是一个仆佣如云的大家豪族。
除开眼下还在林克庄园的塞巴斯蒂安外，伯爵府上还另有领第一等薪水的大管家三人、女侍倌（嬷嬷）三人。
在这七个主事的大管家之下，包括大工匠麦格罗在内、领二等薪水的各种“专精型人才”又有一百多人。
围绕这些大工匠、主厨、首席裁缝、女仆长等等搭建的第三、四等仆役，则是维持伯爵府正常运转的基本单元。
至于民间认知里指代的“男女仆”，通常不过是刚刚入门的第五等杂役。
这五个等级、两千号人无微不至的服务，以及供养这两千号人背后的数万户纳税家庭，才是一个实权伯爵的“面子和里子”。
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李维才能将自己的意志播撒到瓦兰城的每一个角落。
不过供养这样一个臃肿的寄生体，耗费也是惊人。
单就筹办这一场开年宴会来说，就已经花去了李维八千多个金币。
这还是李维大力整顿后的结果——在李维正式接手财政大权之前，一场开年宴会的惯例花销在两万金币。
当中中饱私囊、上下欺瞒的前各级管家，如今算算日子、坟头草也该换了几茬了。
「这万恶的封建主义啊。」
李维心中腹诽，抛开“批判性地继承”这种俏皮话不谈，这花出去的成本，李维当然是打算从自家封臣那里赚回来的。
当然，怎么“赚回来”就要讲究方式方法了。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诸如万花筒、星空珠宝、琼脂果冻这些他从南方捎回来的、“出口转内销”的新奇玩意，就是李维抛给与会的贵族夫人\/小姐的“诱饵”。
金币不是真的花掉了，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在她们的身边嘛~
至于如何在一场宴会上“插播广告”……
可不就是李维特意跑来宴会现场指导一通的主要原因？
“这个甜点清单，不要折成45度角，角度打开一些，然后摆到餐桌的左手边……”
“你自己过来看看，屏风放在这里，珠宝的光泽都被挡住了……”
“我再强调一遍！凡是我重点标记的展品，首先要考虑的是吸引眼球，要出格！不准依照过往的惯例！”
“还有就是等到宴会开始时，你们只要向来宾讲解、但不准上手触碰！”
……
李维这一通反常的指令，顿时让现场的仆役们忙得云里雾里、鸡飞狗跳。
艾莎强捺住心中的好奇，默默观察着老哥的安排，并不急于当众出声询问、又或者驳了大哥的面子。
小姑娘只是缺少遇事的经验，但不缺审时度势的灵性。
直到两人结束了视察，来到僻静的走廊，艾莎这才讨好地扯了扯李维的衣袖，眨巴着大眼睛，声音又甜又腻：
“哥~”
“想知道？”李维当然猜得到艾莎这番作态的心思，笑着画了个大饼，“那你要先帮我做件事。”